些都是违心的话,她们想得到的不过是一种荣耀。何况,她们根本不懂得我的感受,酋长只是律法的一个影子,它不能带给我丝毫的快了和幸福,永远只是一种束缚,那滋味,如同被永远困在茧中不能飞舞的蝶一样。我自己尚且得不到幸福,怎能给别人幸福呢?不过……”
无情不再讲下去,我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他痛苦的回忆。
“不过,”无情下了决心,继续讲道,“在我还是酋长的日子里,总会有一位蓝衣女子站在我的屋外,注视着我的窗,从清晨到黄昏,她一直在那。起初,我并不在意,几天后,她依然还在!长长的蓝色衣带在海风中飞舞,背后的大海潮起潮落,旭日与夕阳交替,我开始为她的执着所感动,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海风中的女子。当时我以为,也许是她一时痴迷于我的权力和地位,而不是真正喜欢我的人,于是,我想考验她一次。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故意装作不在乎她,每天我都从她身边经过,可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令我感动的是,一个月过后,她依然还在,她的眼神透露着期望,我想她是真的爱上了我。”
“碧海清风,为谁痴情,休去倚轩窗。”
无情一阵感慨。
“在一个落日染红碧海的黄昏,我把她拥入了怀中。我记得当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你久等了’,她在我的肩上流下了欢喜的泪水。
她告诉我她叫碧瑶。
我问她为什么穿蓝色的衣服,她笑着回答我,因为海是蓝色的,她相信我喜欢蓝衣的女子,带着海的妩媚。
和碧瑶在一起的日子里是轻松的,没有压抑,没有束缚。可律法毕竟是律法,并不会因为她的闯入而消失,不久之后,我又感到了压抑。我跟碧瑶商量着离开碧海,到另一片土地生活。”
讲到这里,无情的语调陡然变了,变得愤恨激烈。
“事情并不顺利,在我打算离开的前一天,碧瑶消失了,带走了无情刃,只留下一封绝情信。信中,她说其实一开始她就在演戏,一直在欺骗我。她只想利用我的感情骗走无情刃,去交给大漠中的某个人,让我身败名裂!”
一切就如碧瑶所说,无情刃丢失的消息不久便传遍了整个碧海,很多人公然出来反对我,理由是一个轻而易举被女人骗了的男人如何有资格当酋长,我想他是对的,且不论无情刃的丢失,单是这一理由,我就无法回答。我放弃了酋长的位子,随后碧海为了争夺酋长之位而相互残杀。清澈的海水中混入了野蛮的血液,海风中弥漫血腥。
我成为笑柄,为人所不齿,我不会轻易地鄙视自己,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要亲手杀死背叛爱情的人!
我来大漠,一是碧瑶在大漠,二是我可以独自一个人冷静一下。临走时,父亲告诉了我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碧瑶带走的不是真正的无情刃,而是一件赝品,真正的无情刃一直被父亲保存着。父亲说:‘不经历真正的痛,无法让无情刃在手中握得长久!’
然后,我带上真正的无情刃,驾一叶扁舟,来到了大漠。”
“好了,”无情长叹一声,“我的故事快讲完了,从此,我再也不相信爱情的存在,爱情对于我只是一场戏。八年里,我过得是没有回忆的生活,我用无情刃杀人,可从来没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我不敢问,我怕一问,自己的心便乱了,我就不是我了。”
“世间总是制造如此多的不幸!”
“这怨不得世间,因为世间是有爱情的。”
我愣住了,无情不是不相信爱情的吗?
“八年里,我并不是一味的沉沦下去,我在等待复仇的时候也一直找寻真爱。”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无情的眼中闪出异样的神采,“飘灵鸟!”
我终于明白了无情为什么要射下飘灵鸟了。
我想,失去所爱的人不是最大的痛苦,被所爱的人背叛才是最大的痛苦,那种生不如死爱恨交加的感觉足以击溃你的灵魂。与无情相比,我是幸运得多了。而面对现实的勇气,我却比无情差了许多。
夜幕无声无息地降临。
“我该走了。”
他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无情刃,斜斜走进了夕阳的余晖,一直没有回首。
无情喝醉了,第一次喝醉!
今夜,剑生寒,月色冷冷,难眠。
明日,大漠深处,将会有一场厮杀,是开始也是结束。
清晨,一阵乌鸦的哀鸣吵醒了我,空气中传来浓浓的杀气,远处,尘埃飞扬。
无情死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马贼已绝尘而去,伴随着尘埃消失在沙漠尽头。沙地上躺了十多具尸体,那名俊逸的刀客也在其中。无情全身是刀伤,无情刃已断,刀柄紧紧握在他手中,刀刃深深刺入了一个女人的心——碧瑶!
呼啸的风推动黄沙,缓缓埋葬了无情的躯体,一切尽归尘土。
我抬头远望,第一次发现,远处的地平线原来是如此的苍凉而又渺茫。
无情死后,马贼再也没回来过。
第十一章 重生
第十一章重生
不知世上有没有真正的天荒地老,那些烟花里忽现的绚烂,那些流沙里遗失的思念,究竟是你的天荒还是我的地老?当那些爱过恨过哭过笑过的事都变淡了的时候,曾经的她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纷飞的雪迷离我的双眼,呐喊的风撕裂虚空,雪域荒原再次展现它的神秘。
我回来了,带着盈香,带着寒玉剑,带着复苏的记忆,踏上了荒原!
物依然,人惘然,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往事的影子一一在脑海中浮现,或悲或喜。
荒原已不再是曾经的荒原,曾经的荒原是我的精神崩溃之所,是寒玉剑的埋葬地。如今,荒原是我的重生地,我不会再失去寒玉剑,我要在这里结束一切。
盈香说,荒原还是荒原,这里依然残留着冷冷秋风也带不走的悲哀和远古的寂寞,寒雪山上依然笼罩着久久不散的雾气,忘忧谷中的兰花依然照旧开放,一切变得只是人心!
荒原仍是杀手厮杀的领域,自由与律法相对抗,热血纷飞。
古老的歌谣回荡在荒原上,无数剑光冲天而起,是血的渴望!
今夜,我重新高举寒玉剑,以一个真正杀手的身份。剑光如白色游龙如破空出世横无际涯的闪电,明月为之失色。荒原深处,一道剑光豁然升起,与寒玉剑争锋,那是秋寒剑!寒玉剑的归来,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秋寒剑,剑光冲破层层寒冰,直射九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盈香哭泣不止,那寒剑光辉是她哥哥残留的记忆。
雪花总在忧伤的时候飘落,冰雪飘舞间,我忆起当年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我和她在忘忧谷中相逢,在流逝的时光里相爱,在无限的悔恨里永别。我倾听她的竹箫,日日夜夜不停的无端思念……,转眼间,俱成追忆,昨日美好的姻缘在今天破裂,命运就是如此地捉弄人。
如果盈香不是他的妹妹,如果我没有杀死他,如果……生活中有太多的如果,如果多了,就成了一种悲哀,而悲哀再多,却不会成为如果。
虽然盈香得以幸存,并且找到了我,可是真的像她所说,忘记一切吗?从头再来会如此简单吗?不,记忆的裂痕只会随时间变得越来越淡,却不会永远消失。我感觉得到,影响和我之间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盈香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她。而她的心,我却无法猜得透。
“你还是两个人?”
“不,现在我就是我。”
多年前,盈香说过她是两个人,如今却说是一个,那么到底是哪一个呢?
我摸不透她的心思,以前的盈香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我可以感到她内心的波动,眼前的她,让我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也许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别离之后,她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并非真实内心无限伤痛因为缅怀过去而无法释怀的女子。但这又有些说不开,为什么她又回到我身边,是爱情吗?
不然,便是我变了,变得太多以至以为是这个世界变了。
我回忆以前的她,她的微笑她的温柔她的泪。
星光微微闪烁,那是阴沉的夜空中仅有的几颗星。风冷冷瑟瑟吹过,抚动她轻盈的衣袖,吹乱了她的秀发。这个曾经无数次重现的场景很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每一次都令我感动不已。
“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
“我已经没有明天了,每一天对于我都是一样的。”我说。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盈香肯定地说,她不再理我,入屋去抚琴。
深夜之后,天突然变得晴朗了,繁星一下子用现在幽深的苍穹,闪着微弱的光。我和盈香背对背坐在灿烂的星空下,各自回忆起过往,难忘的,伤心的,悔恨的……记忆像夜里的风,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盈香渐渐睡去。
“哥,不要走!哥,我是幻呀!”盈香在梦中呼喊着,双手焦急地伸出,似乎要抓住什么,一滴清泪从她微闭的眼中流出,粘在她弯弯的睫毛上。
“哥在这里,别怕!”我低声安慰她,安慰着孤独无依的灵魂,安慰着悲伤柔弱的心,她到底还是忘不了他。我把雪衣披在她身上,盈香感到了温暖,不再呓语。
蓦然间,我看到了她微闭的双唇,我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我轻轻俯下身子,在月光中,她的容颜更显娇美。我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吻上了她的双唇……
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时光停滞,夜突然间变得温柔起来,漫天的星光更加灿烂,一切都笼罩着奇幻迷离的色彩。
醒来时,身上洒满了薄薄的晨光,像一层晶莹剔透的冰。
我们去了寒冷的深处——秋寒剑的埋葬之处!
盈香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这好似迟早要面对的事,盈香,该来的就一定会来,谁也挡不住。”
大漠,无情教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