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没什么惊奇,这段历史连我也说不清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迷茫,我只能说我们祖先来到荒原的第一步便走错了。他们不改制定律法,律法是一种野蛮,它缚住了整个部落的双腿,把他们禁锢在荒原上。可是假如没有律法,又可能是一片混乱,唉!”
“你是说律法是谁也说不明白的,而那些酋长是律法的受害者,而不是我们的敌人?”
“……是呀。”母亲迟疑了一会。
“那我该怎么做呢?”
“改变你自己,改变荒原,命运在你手中,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你。”
“长恨,你要知道,”母亲继续说,“这个部落有太多的杀手,将来你要立足荒原,就要有你坚强的一面,不要再步你爷爷的后尘。”
“对了,母亲,我爷爷到底是怎么去的?”
“你爷爷是被绞死的。”母亲痛心地说,“那是一段我不愿提及的往事了。”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我要杀死那些酋长!”我跳将起来,“总会有那么一天,我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爷爷的在天之灵!”
“长恨!”母亲慌了,“你冷静点!”
“你爷爷跟你不同,他虽因律法而死,但死得无悔。你爷爷是一个剑客,我要你有剑客的冷静,而不是空有一腔悲愤的热血。”
我静静地听着,默然无语,这不是我想要的。仇恨,愤怒,复仇,统统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平淡,平淡自由的生活。
“部落的仇怨很久就存在,荒原的厮杀便如沉寂的火山,总有一天会爆发。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得到一些东西,当你拥有它们时,我并不是要你去复仇。你爷爷的恩怨属于上一代,该结束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纵然这一代的酋长如何残酷,也是部落之长。如果他死了,整个部落将会更加野蛮,荒原将不再平静,厮杀即将到来。’
“你让我如何去面对着一切!”我咬紧牙,嘴唇被咬破了,血流到舌尖,暖暖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不愿再看到厮杀了,那是一场悲剧。”
母亲站起来,走进了里屋。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我默默走了出去,心里烦躁万千。晚春的风带着初夏的气息迎面吹来,明媚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我身上,然后,我看到了前面的妹妹。
“哥。”夏荷向我跑来,亲热地挽起我的胳膊。
“夏荷,陪我走走。”
“好啊!”夏荷高兴地说,“躺了一个多月,早该出来走走了。”
虽然是晚春,花还没有谢尽,几株樱树仍在孤独地开放着。樱花片片凋落,粉红色的花瓣铺满满一地,像粉红色的雪。一阵狂风吹过,樱枝在呼啸的风中瑟瑟抖动着,无数的樱花落下来,漫天飞舞,飘飘欲坠,如一只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在空中忧伤地飞舞着,一直飞上湛蓝的天空,消失在蓝天白云间。樱花的清香仍在,充盈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樱枝上只剩下了绿得晶莹的嫩叶,在风中“哗哗”地摇动着,似乎是留恋凋落的樱花。
也许这便是生命,像樱花一样,开过一时的娇艳与繁华,在嘶喊的风中离开相依已久的樱枝,挣扎,飞舞,飘落,融于泥土,唯留清香。
樱花的死是崇高的,无悔的,她不甘把自己的一生永远与樱枝连在一起,而是借了狂风,触摸了以下那虚无缥缈的轻云。
而我,一个被束缚的我,我同样需要自由,却挣扎不开这百年的锁链。在部落里,我是孤独的,我经常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山峰上,俯视着这片我生活的土地,向着远方大吼,或者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忘忧谷中,听着自己寂寞的脚步声。
“哥,那些樱花开得那般好,可偏偏又凋落了,真让人可怜。”妹妹眼中满是柔情的泪水。
我望着她幼稚的脸,拍着她肩膀说:“傻妹妹,花总是要谢的,又有那一株花常开不败呢?可怜感伤又能怎样?花依然会不停地凋谢。’
妹妹望向那凋零的樱花,默然无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忧伤的掸去肩上落花,忧伤地说:“哥,你说的对,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我惊讶于妹妹的话,她年轻幼小的心里怎装了如许多如我一般的忧愁。
天渐渐暗了下来,风也渐渐变凉。妹妹紧紧倚在我的身上,不停的颤抖。我又想起了那天妹妹为我求情时也是一直颤抖这身子的,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用上我的心头,我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你冷吗?”我脱下长袍,披在她肩上。
“不冷,哥,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不会感到冷。”妹妹天真地说,她的微笑里荡漾着一种幸福的感觉。
太阳离山还有一竿的距离,火一般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想洒落在天际的一滩热血,热烈奔放。
“哥,我们回去吧。”
“哦,夏荷,母亲今天给我说了很多话,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你先回去吧。”
妹妹迟疑了一阵,说:“好吧,哥,我等你回家。”
妹妹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朦胧的暮色,凉风习习,吹散了一天的余热。月亮散发着落寞的光,柔和的请回照射在岩石上,樱树上,矮草上,反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芒,如同无数条凌空铺就的白练。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进远方的黑暗。四周的山上响起了乌鸦嘶哑的啼叫,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暗黄色的余辉划过幽幽苍穹。
“你很痛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是。”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是无痕,一个总会在我最伤心时候出现的朋友,他的安慰总能让我看到一丝曙光。然而,这一次是例外。
“你无法再去面对酋长这样的仇人,甚至对以后的生活感到迷茫。”无痕在我身边坐下,微弱的光线中我看到了他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是的。”我的话简短有力,然后是一阵寂寞。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无痕突然间说。
“是吗?”我苦笑。
“你一直感到寂寞,你想要自——由!”无痕加重语气说。
沉默!
“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便能改变荒原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有点生气了,无痕从没这样开导过我。
“怎么办?你是永远不会这样做的,哈哈……”无痕诡异地大笑起来。
“无痕!?”我知道他话中有话。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不需要很明白,因为我们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心。但这一次,我没能看透他的心。
“一个被束缚的部落,没有点血的教训,是永远不会清醒的。”
“血的教训?”我立刻明白了无痕的企图,“无痕,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那样去做。”
“为什么?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不能再忍受了。想要改变荒原,首先就得这么做!”
“那样你将会引起一场部落的厮杀,百年前的悲剧将会重演,这该不会是你所希望的吧?”
“厮杀?我希望如此!如果一场厮杀能改变整个荒原,我愿意冒这个险。”
“无痕!”我大声说,“你知道你现在很疯狂吗?你需要冷静!”
“可你比我更疯狂!”无痕反击道,“难道不是吗?”
四周的山间回荡着无痕愤怒的声音,一声一声,依次弱了下去。
“无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忍看到你去参与一场血的厮杀。”
“你不愿看到我如此,我也不愿看到你孤独地活着,把一生尽毁于此。”
“无痕?”
“什么也不用说了,我认定的路,没有人能改变!”
说完,无痕头也不回离开了。
“无痕!”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呼喊,,没有回应。我望着如墨的夜色,黑暗得令我窒息的夜,我的整个思想都僵硬起来。无形的恐惧包围了我,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当我一身沉重回到村子时,妹妹正挑着一盏散发着暗黄色微光的灯笼守候在村口。看到她在晚风中颤抖的身子,我热泪盈眶。
“妹妹,你是我的唯一,我会用我的一声来守护你。”我暗暗许诺。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新的一年已经来临。我从爷爷留下的书中学会了不少东西。说来也怪,自从有了书的陪伴,我竟少了一些寂寞。可不久后,爷爷留下的书就被我看完了。翻着古老的泛黄的书页,我又感到了寂寞。走出部落的欲望犹如一团团炽热的岩浆,总有一天会撕裂地面,冲向高空的。
部落里的人们为了求得下一年的丰收和好运,在酋长带领下,杀猪宰牛,剪贴纸钱,对着大山开始了古老的崇拜。酋长的嘴唇抖动着,真心地颂着我永远听不懂更无法明白的古老咒语。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跪拜着。我和无痕站在一边,看着不停跪拜的人们,痴痴地笑着。祭祀的香火散发着刺鼻的呛烟味,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夕阳落山时,人们陆续回到了村子,只留下微微闪动的香火。酋长祈祷了整整一天,也早早回了村子。我和无痕走在最后面,分别时,我又看到了他那诡异的笑,那种不自然的笑。
夜静悄悄的,连往日的纺织娘也不知把久弹的琵琶遗忘在了哪个角落,只有瑟瑟抖动的树叶声。我独自站在无穷的黑暗中,逼人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向酋长的房屋望去,那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大概酋长已经睡下了。我转过身,准备去找无涯和昙生。
“啊!救……”突然,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我立刻警觉起来,屏住呼吸扫视着黑魆魆的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夜依然平静。
“也许是乌鸦的叫声。”我想,转身欲去。
“啊!”
又是一声惨叫,这一次更清晰,我也的的确确听清了,惨叫声中充满了绝望和凄凉。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袭击了我,好像一盆冰冷彻骨的水从我头颈直浇了下来。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判断出声音是从酋长的无力传出来的。我感到一阵恐怖,然后我听到了人们正想奔跑的脚步声,酋长屋里的等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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