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那是酒后乱性,但可笑的是那天我们俩谁也没有喝醉,我想说那只是一场意外,或许只是彼此太寂寞了,所以一时意乱情迷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可是为何会意乱情迷呢?
很清楚,心里若是没有他,我当时就不会放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明明有拒绝的余地,可是我居然也跟着装糊涂,沉溺在他的温柔中不可自拔。
白寒啊白寒,你莫不是当真喜欢上这个千年老混账了吧?
我抿紧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里惶惶然。
走了一段路,身后没有脚步声,我回头看过去,含光手执灯笼静静站在原地,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寂寥与悲伤。
含光……
我张了张口,最终却是呐呐闭上,心脏一紧一紧,抽着疼。站得不算远,却似乎隔了千百年漫漫时光般,怎么走也走不近。
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含光终于动了,慢慢走到我身边,他垂着眸也不看我,顿了顿,就继续往前走了。
“我要想一想……”我急急道。
含光好似没听到般,脚步不停,冷风吹得我眯了眯眼,失落顷刻覆盖而上,连带着让我觉得脚上也似灌了铅般,走得极慢。
又在迷雾森林中绕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水源。只有小小一个池,周遭倒是绿意盎然,一点没被严酷的环境所影响到。
含光蹲下来,在水中搅了搅,淡淡道:“应该就是这个了……”
“哦。”我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含光将酒囊里剩下的酒都倒干净,又将它按到池中蓄满清水。眼前的景致花了花,我回神,正见含光收回在我面前晃了晃的手,皱眉伸过来,“我在跟你说话,你神游到哪里去了?先把灯笼放一边,这里的水装不进来,可能被施了法,我需要你帮我……”
他湿凉的手一碰到我手背,我心里一慌,一下不留神就松开了手,灯笼“啪”地一声跌进水里,橘黄的烛火一下子灭了。
灯笼随着流动的水波荡漾,慢慢飘远了。
我讶然道:“啊,惨了,灯灭了……”含光的脸色阴沉,我咬咬唇,低声道歉:“我不是故意,对不起,现在怎、怎么办?”
这话才说完,我忽然觉得脊背后的风大了起来,凉得刺骨。
危机感窜上心头,我正待要回头,含光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我带入怀中,一只手捂住我眼睛同时,与我掉转了个身!
含光闷哼一声,身体剧烈的颤了颤。
他的手还沾着水,凉凉的水珠滴落在我脸颊,像是泪一般。什么也看不见,我眨了眨眼,身体僵硬得不敢动,一出声是我自己也预料不到的嘶哑与颤抖:“含光……含光……你、你怎么了?”
抬手虚抱住他的时候,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液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我颤颤巍巍扒开他遮住我眼睛的手。
含光的脸色很苍白,这个时候却笑了笑,轻声说:“放开我吧,我背后受了一箭,身上沾了血,脏。”
心脏揪紧,难过得连呼吸也像是快要停止了。
我记得很多年前初相识的时候,他曾经笑过我:“白虎大人最是爱干净了,这么一点酒迹就要擦拭半天,想来怕是连一点血污都忍受不了吧?”
“对啊,每回都战场回来,我都能连着发好几天噩梦,血的颜色和气味当属世间第一难看和难闻的了……”
“唉,那日后兄弟我受伤也不指望白虎大人能近身照顾了?”
“哈哈,你知道就好!”
……
风雪渐渐大了,漫天都是白茫茫一片。
眼睛浸满了水雾,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牢牢握紧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把箭□,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说这话我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明明知道这种箭一旦附身,便与血脉相连。别说被拔箭的人要忍受锥心之痛,就连拔箭的人没有深厚的仙气护身都会被伤及元神。
触目所及皆是殷红一片,血流不止,冰箭不断汲取着含光身上的仙气,幽幽闪着紫光。我吸了口气,小声说:“你忍住痛,我开始了……”
含光冰凉的手忽然伸过来握住我的手腕,眸光微沉,低声道:“不要拔。”
“可是这样下去,你的血和仙气耗尽之时,也就是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我咬咬牙,认真道,“含光,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也不知道有没听进去,只是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的坚持令我有些不知所措,还在……生气么?
“白寒,”含光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唇,似乎在笑,“你怎么还是这么笨。你若此刻救我,指不定最后连你自己也会负伤。这林中小妖颇多,到时候我们两个重伤之人,只怕还未走出这片迷雾森林,就被他们当做美餐果腹了。”
我倒从未想到这点,呆了呆,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仙气流失过多,他痛得抿紧唇,与我对视的刹那又很快纾解开紧皱的眉头,带了些诱哄地轻声说:“我还可以撑一段时间,你先出去找织绣夫人,她法力高强,自会想办法来救我……”
我紧紧盯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吭声。
“怎么了?”含光问。
……又在骗人!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背过身去驼起含光,踏风往林外飞去。他身上的血渐渐渗在我身上,烫如烙铁一般。我心头一紧,愈加不敢懈怠,加快速度破开迷雾。
“何必这样做呢?施展仙术根本就飞不出去,到时候你筋疲力尽……”含光的声音被风吹得细碎。
我有些生气地打断他:“那就一起死!”
含光的呼吸有些凌乱,许是痛极了,好半晌都没说话。我微侧过脸去瞧他,喉咙干涩发紧:“姓光的,你不准比我先死……听到没有……”
“死不了……”含光喘息了一下,轻笑起来,“我还没听到自己最想听的那句话,怎么舍得死呢?”
眼眶发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我听见自己哑声说:“……你才是笨蛋。”
相处(下)
织绣夫人应允下来的承诺也不是那么好取得的,这见鬼的迷雾森林几乎让我们丧了命。然而含光毕竟还是想与我一同求生的,尽管精力不济,他却能凭着记忆告诉我来时走来的方向。
如此这般,途中虽然偶有迷路,但是很快也能找到正途。
最不幸的是,这里阴寒气极重,与我体内的阳气相克。我处于其中,比常人更觉冷三分,甚至于仙气也消耗得特别快。又坚持飞了一段后,终于耐不住疲倦直直栽倒在地!
雪花扬扬洒落,有些落在眉毛,有些落在脸颊,极慢的消融。
天宽地阔,那抹湛蓝印在眼中,格外的好看。被我打破的迷雾很快又聚拢起来,渐渐遮住了树端之上的风景。我收拢手指,僵硬得几乎再也感受不到含光掌心的温度,但不知为何,闭上眼的刹那心却像是在微笑。
凡人拜把子的时候,都爱向天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想,此番我与他倒是应验了。
意识坠入虚无的黑暗中,痛,是唯一的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拆掉重组了一般,酸软至极,我连动也懒得动。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南风暴躁的嗓音敲打耳膜,“本少爷不伺候了!”
“少主去哪里?”男子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来,“夫人说了,在白公子醒之前,你都不能出这道门。”
“你……”
我揉着额角,眯着眼睛看向站在门口僵持的两人,有气无力地打断他们:“喂,有什么东西吃啊,我要饿死了……”
“嗯?你居然醒了!”南风睁大眼扭头看我,几步走近,伸手搭搭我的脉,挑了挑眉,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去。
“含光……”我的心一跳一跳的,只喊了他的名字便不敢问下去。
南风笑了笑,难得没有故意吊我胃口,只颔首道:“放心,有你这扫把星在旁,他都快练就出一身铜墙铁骨,死也死得没那么容易。”
织绣夫人闻讯来看我,一番宽言后告诉我,冰箭伤及含光背部,却直刺心脉,命是保住了,却不能多加操劳,建议我们在府中多住几日。
反正比赛是输了,朝天书拿不到回头肯定要被天帝责罚,晚点回去也无所谓了,况且含光的伤也不能再折腾。我想她说的有理,谢过之后,就点头应下了。
比起含光的伤势,我不过是仙气消损过多,并无大碍,稍作休息,就急匆匆跑到隔壁房间去看他。
他还睡,呼吸沉稳,面色如常,我松了一口气,悄声走近。织绣夫人说他心脉受损,也不知伤到何种程度?
我弯下身去撩开他的亵衣,正要仔细瞧瞧他的胸口,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恰巧对上了含光漆黑如墨的眼眸。
那里面含着促狭的笑意,我连忙松开手,挺直脊背,尴尬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其他什么都没做!”
“我也没说什么,白虎大人忽然心虚的解释起来,倒让人觉得有什么了。”含光似要坐起来,我赶忙扶了一把,“我想喝水……”
“哦,等一下。”我点点头,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给他,只是这水太热,端到面前仍旧冒着热气,含光垂眸瞧着它也没伸手接。
我怔了怔,把它凑到嘴边,又吹凉了些才又给他。
含光一笑,就着我的手,咕噜咕噜喝下去,仰头道:“我想喝一杯,劳烦。”
我看他一眼,又倒了一杯给他,依旧吹凉了喂到他嘴边。
“还想喝吗?”
含光舒舒服服地靠后,摇了摇头,笑道:“不了,多谢。”
我回身将茶杯放好,听着他在身后自言自语地叹道:“躺了好几天了,这双腿好像没了知觉似的……”
“要我帮你捶一下吗?”
“嗯,也好。”
我跪在床上,掀开被子替他捶起腿来,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含光倒是一副享受的样子,笑眯眯的,十分欠揍。
“白虎大人,轻一点,我的腿可不是那些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