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一片模糊中,我看到宁夜提着剑带领禁卫军将莲真包围,那抹纤弱的身影淹没在众人的包围之下,绝世的容颜上却依旧如莲般傲然。
冰洁的莲花,脆弱的莲花,一言不发的莲花。
“我只是不言,你便装作不懂?”
“你以为我没有心,不会心痛?”
对不起……莲真……对不起……
原来那朵悄然绽放的莲花之中,藏着的是对我的一颗真心。
☆、第五十五章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沂州王团团围住;宁夜提着剑冲上前去,明晃晃的剑刃抵着莲真白皙的脖颈:“说!朕的皇妹宁煦在哪里!”
莲真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宁夜心中莫名的一股恼火;该死;明明命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为什么还能这样沉静淡漠?
难道说,还有埋伏?
宁夜眯起了凤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莲真。
寂静的偏殿里很快响起了骚动,不多时只见许多带刀的侍卫鱼贯而入。这其中;不仅有沂州王的人,也有宁夜的人。
众人没想到冲进这间偏殿后会看到这么一副紧张的画面,新帝正手握长剑紧紧地抵着沂州王的脖颈。
“大胆!圣上在此;你们谁敢轻举妄动!”宁夜的手下见状,连忙对赶来的沂州精兵喝道。
沂州众兵只紧张地看着莲真,个个紧握手中的武器,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同新帝的部下决一死战。
宁夜很快发觉眼下这个形势未必对自己有利,而莲真却一副岿然不动,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说,他当真还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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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是能装啊!
我抚了抚额头,这样危机的局面,莲真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生生地把谨慎的宁夜给唬住了。
局面僵持了片刻,只见宁夜眸中的杀意渐渐褪去,手上的剑却依然紧紧抵着莲真的咽喉:“来人!把沂州王押下去!”
“且慢!”
我急忙出声,然后一个侧身从窗户里翻出去。
大病初愈,加之昨晚一宿未曾合眼体力虚弱,轻功完全使不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进了窗外的莲池中。
原本准备以一副公主应有的凌然气势出场的我,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淹入了水池,众人均是一愣,一时竟也忘了上前救驾。
却是宁夜脱口唤道:“曦儿!”便扔下手中的剑朝我奔来。
曦儿和煦儿粗粗听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众人也很快意识到公主落水了,纷纷前来救驾。
其实我很想囔一句,这个水塘本来就不深,我扑腾两下就能站起来了,结果看到一众人纷涌而来,我却傻了。
宁夜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打横抱起,我不知所措地被他抱在怀中,只见他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柔声道:“你不声不响一个人去了哪里?真是担心死皇兄了。”
我看到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扭曲了一下,谁诚想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皇帝会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实不相瞒,我也愣住了,私心以为宁夜看到我应该会大发脾气指责我不好好呆在行宫到处乱跑,最后登场还闹了这么一出丢尽了皇家颜面。
可是现在他却用墨玉似地瞳仁定定地凝视着我。
我喉咙发干,扑腾地从他怀中挣扎了下来,跪在地上咽了咽口水道:“皇兄赎罪,我昨晚来沂州王宫转了转,累了便宿了一宿,却叫皇兄担心了,委实是皇妹的不是。”
我侧目看了看莲真,他凌厉的目光像刀般朝我扫来,我顶着他的眼刀面不改色地道:“也着实冤枉了沂州王,是皇妹吩咐他莫要告诉皇兄,怕皇兄怪罪。”
宁夜莫测地看了一眼莲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如此看来是误会一场。”言毕立刻将我扶起。
“只是沂州王。”宁夜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一眼莲真,“朕无论宁煦曾在你宫中是什么人,什么地位。如今既然朕已封她为公主,望日后你莫要忘记她的身份。”
他说着,转过身扶住我的手,冰冷的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意:“煦儿今日便同朕回宫,然后去宗庙祭祖,正式受封。”
我身子一震,脑袋还没转起来,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皇兄,我可不可以抗旨?”
宁夜脸上的笑容一僵,众人的表情都呆了呆。
我仰着头,冷汗顺着额角滴了下来。也不知为何那句话就说出口了,眼下也没有办法收回,我只好就这么看着宁夜。
他嘴角仍旧牵着笑容,漆黑的瞳仁却死死地盯着我:“煦儿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愿做公主,还是不愿同皇兄回宫?”
我也不知该怎么和宁夜说,总不能告诉他,实不相瞒啊皇兄,我已经和你天字第一号大仇人沂州王上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说不准现下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小外甥了,咱们就看在你皇妹我和你小外甥的份上化干戈为玉帛,两方休战,从此互不侵犯,如何?
但是宁夜绝不会那么天真,我也不会。
看了看眼下这个情势,宁夜是咬死了莲真现在不敢贸然造反,如若我胆敢抗旨,他极有可能因此牵罪于莲真,然后就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想了想,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将计就计算了。
我道:“并非煦儿忤逆皇兄,只是煦儿过去多多承蒙沂州王拂照,如今做了公主,自然不能因富贵而忘恩。”
“哦?”宁夜挑眉道,“如此说来,朕确实应当嘉奖沂州王才是。”
他说着,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对莲真道:“过去多亏沂州王告诉朕的皇妹,如今便不再牢你费心,朕自会好好待煦儿,万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看到莲真的目光更冷,无力地往后倾了倾。宁夜这个道谢委实太像挑衅,我只好暗自祈祷莲真能沉得住这口气,别一想不开今天就把这个反给造了。
为了稳住莲真的情绪,我连忙对宁夜道:“诚然我与沂州王恩情一场,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是我错在先。望皇兄恩准我今日暂且留下同沂州王辞行,明日上路。”
宁夜望着我温和笑道:“既然煦儿这么说,朕便将行程推迟一日也未尝不可。”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呆愣地看着他指挥收兵,而后俯身在我耳边轻声地道:“煦儿是朕的皇妹,朕自然是要事事惯着你,事事依着你,只是煦儿也莫要让皇兄失望才好。”
身子不由一颤,宁夜冲我淡淡一笑,然后便领着人离开。
场地上只余下我,莲真,莲真的部下。
折腾了这么久,我已经极其疲倦,但是莲真的状况比我还遭,一张脸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明明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他却一定要做出毫发无伤的样子,不能叫底下人看出破绽,动摇了军心,一脸沉静地挥袖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得令退下,而那修长单薄的身影终于支持不住,以剑支地,乌玉般的长发纷乱地散在肩头,绝美的容颜惨然如纸。
“莲真……”我上前扶住他,他却轻轻地挣开我的手。
“不牢公主殿下费心。”他偏过头去冷冷道。
嗳?生气了?
我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他却不看我,自己支着剑回到莲华殿。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心想他必然是恼了。这般不顾一切地放我走,我却又折回来,不仅如此,他还被宁夜当庭广众之下骂作废物,大大地折损了沂州王骄傲。他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赶回莲华殿后不久,慕越便来了,莲真斜靠在床头,脉象紊乱,呼吸虚弱。一贯毒舌的慕越也骂不出话来了,诊脉开药,药端来放在床边,他却碰都不碰,认谁劝诱都是一记眼刀。
最终,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慕越,莲真一言不发,面色沉沉地看着我们。
慕越自知未曾完成使命,在莲真面前始终抬不起头,他还未来得及换的裤子上满是我的鞋印,莲真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满目了然。
我有些内疚地帮着慕越道:“你莫怪他,毕竟是繁衍子嗣这等大事,他也是无可奈何。”
语毕,便见慕越的脸色绿着脸瞪了我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最后弄来弄去,劝莲真喝药的差事还是落在我头上。
见他一声不吭地斜靠在床头,我端着药送到他唇边,他淡淡地偏过头去,纤白的脖颈上还残存着一道血口,衬着雪白的肤色,分外显眼。
“好歹喝一口吧,这药很贵的。”我愁眉苦脸道。
“我不喝。”他很果断地否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讥讽道:“堂堂沂州王啊,还像个小孩子讨厌喝药,传出去多丢人呀。”
莲真阖上双眼,恹恹道:“若是你自幼便泡在药缸里长大,你也会讨厌喝药。”
看着他略显疲倦的侧脸,我心下恻然,挨在他身侧坐下道:“你既然有不能动用内力的先天不足,为何从来不听你提起?”
他没理我。我想想也是,没人会把自己的致命的弱点没事挂在嘴边。
“说说你的事情吧。”我认真地看着他道,“我想听。”
他闭着眼睛淡淡道,“我不想说。”
我“嘁”了一声道:“要么说故事,要么喝药,自己选。”
他睁眼凌厉的目光一扫,我以同样冷冽的目光瞪回去。左右他现在内功尽失,我怕什么?
莲真似乎很懊恼被我发现了他这个弱点,重新阖上双眼,倦倦地依靠在床头道:“你应该都听到了,我确然有这个先天不足,而第一次被父王发现,是在四岁那年。”
“当时父王很难过,抱着我叹了许久的气,最终仍是决定废去我世子的身份。那时,除却我,还有两个庶出的兄长。”
我心头一凛。自古沂州王因为被皇上所忌讳,一般都子嗣零落。到了这一代,莲真继位时他已是先任沂州王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