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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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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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微微一沉,不觉退开一步,发上别着的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振颤不已,冰凉的须翅和圆润珠珞一下一下轻轻碰触额角,颊上浮起疏离的微笑,“王爷说笑了。”

他微微叹息,目光转向别处,“婕妤可听过集宠于一身亦同集怨于一身。帝王恩宠太盛则如置于炭火其上,亦是十分辛苦。”

我垂下头,心底渐起凉意,口中说:“王爷今日似乎十分感慨。”

他缓缓道:“其实有人分宠亦是好事,若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成为六宫怨望所在,玄清真当为婕妤一哭。”

我低头思索,心中感激向他致意:“多谢王爷。”

“其实婕妤冰雪聪明,小王的话也是多余。只是小王冷眼旁观,婕妤心境似有走入迷局之像。”

我垂下眼睑,他竟这样体察入微,凄微一笑,“王爷之言嫔妾明白。”

他的手抚在腰间长笛上,光影疏微,长笛泛起幽幽光泽:“婕妤对皇兄有情吧。”我脸上微微一红,还不及说话,他已说下去:“皇兄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也是无奈,还请婕妤体谅皇兄。”他悠悠一叹,复有明朗微笑绽放唇际,“其实清很庆幸自己并非帝王之身,许多无奈烦扰可以不必牵萦于身。

我忍俊不禁:“譬如,可以多娶自己喜欢的妻妾而非受政事影响。”我复笑,“王爷美名遍天下,恐怕是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他哑然失笑,金冠上翅须点点晃动如波光,继而肃然,道:“清只望有一心人可以相伴,不求娇妻美妾如云。”见我举袖掩住笑容,道:“婕妤不信清所言?清私以为若多娶妻妾只会使其相争,若真心对待一人必定要不使其伤心。”

我闻言微微黯然失神,他见状道:“不知为何,对着婕妤竟说了许多不会对别人说的胡话。婕妤勿放在心上。”

我正色道:“果如王爷所言乃是将来六王妃之幸。嫔妾必当祝福。”略停一停,“今日王爷所言对嫔妾实有裨益。嫔妾铭记于心。”

他清俊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疏薄的笑容,唇齿间衔了清淡的一抹忧郁,像秋末鸳鸯瓦上一层雪似冷霜,沾染了温暖的感伤气质,“婕妤不必致谢。其实清身为局外之人实是无须多言。只是——不希望皇兄太过宠爱婕妤而使婕妤终有一日步上清母妃的后尘,长伴青灯古佛之侧。” 他的目光迷离,仿佛看着很远的地方,背影微微的有如荡漾的水波纹动。

我说不安慰的话。突然被他深藏的痛苦击中,身上激灵灵一凉——原来,这其中曲折多端。舒贵妃似乎并非自愿出家呢。即使身负帝王三千宠爱,也保不住他生后自己的安全。

宫闱女子斗争,不管你曾经有过多少恩宠,依旧是一朝定荣辱,成王败寇。

然而前尘旧事,知道得多于我并无半分益处。

我走近一步,轻声道:“王爷。若哀思过度,舒太妃知道恐怕在佛前亦不能安心。请顾念太妃之心。”

月光照射在玄清翩然衣袂上,漾射出一种剔透的光泽。

他静默,我亦静默。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

瞬间相对而视。忽然想起一个曾经看到过的词“温润如玉”。不错,便是“温润如玉”。

只那么一瞬间,我已觉得不妥,转头看着别处。台上清风徐来,鬓发被吹得飞拂,也把他碧水色青衫吹得微微作响。夜来湿润的空气安抚着清凉的肌肤,我慢慢咀嚼他话中深意,

良久,他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呢……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情事吧。”

内心颇惊动,隐隐不安。银线绣了莲花的袖边一点凉一点暖的拂在手臂上,我说不出话来。

宫闱旧事,实在不是我该知道的。然而,舒贵妃与先帝的情事世人皆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爱情想来也是伤感而坚持的吧。

不知玄凌对我之情可有先帝对舒贵妃的一分。

抬头见月又向西偏移几分,我提起裙角告辞,“出来许久恐怕宫女已在寻找,先告辞了。”

走开两步,听他道:“前次唐突婕妤,清特致歉。”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温仪生辰那日是十年前母妃出宫之日。清一时放浪形骸不能自持,失仪了。”

心里有模糊的丝丝温暖,回首微笑:“不知王爷说的是何时的事,嫔妾已经不记得了。”

他闻言微微一愣,微笑在月色下渐渐欢畅,“诺!清亦不记得了。”

杨妃色曳地长裙如浮云轻轻拂过蒙尘的玉阶。我踏着满地轻浅月华徐徐下台,身后他略带忧伤的吟叹隐约传来,不知叹的是我,还是在思念她的母妃。

“白露濡兮夕颜丽,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夕颜华兮芳馥馥,薄暮昏暗总朦胧,如何窥得兮真面目。”(3)

夕颜,那是种美丽忧伤的花朵。有雪子一般的令人心碎的清丽和易凋。

这是个溅起哀伤的夜晚,我遇见了一个和我一样心怀伤感的人。

我低低叹息,这炎夏竟那么快就要过去了呢,转眼秋要来了。

注释:

(1)〃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出自《子夜歌》。形容情人之间的恩爱与亲密。

(2)、夕颜:其实是葫芦花,多开墙边角落,夕开朝谢,传说为薄命花。

(3)、出自紫氏部《源氏语物》

三十三、温仪(1)

悄然回到宴上,歌舞升平,一地浓醉如梦。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专注里,浣碧悄声在我耳边忧心道:“小姐去了哪里?也不让奴婢跟着,有事可怎么好。”

我道:“我可不是好好的。只是在外面走走。”

浣碧道:“小姐没事就好。”

陵容一曲清歌唱毕,玄凌向我道:“什么事出去了这样久?”

“臣妾不胜酒力,出去透了透风。”我微笑,“臣妾看见一种叫夕颜的花,一时贪看住了。”

他茫然:“夕颜?那是什么花?”复笑着对我说,“庭院中紫薇开得甚好,朕已命人搬了几盆去你的宜芙馆。唔,是紫薇盛放的时节了呢。”

我欠身谢恩。

紫薇,紫薇,花色紫红婀娜,灿然多姿。可是眼下,却是小小夕颜衬我的心情。

曹婕妤含笑道:“皇上对婕妤很好呢。”

我淡然一笑:“皇上对六宫一视同仁,对姐姐也很好啊。”

曹婕妤婉转目视玄凌,目似含情脉脉:“皇上雨露均沾,后宫上至皇后下至臣妾同被恩泽。”曹婕妤向玄凌举杯,先饮助兴,赢得满堂喝彩。

她取手绢轻拭唇角,忽而有宫女神色慌张走至她身旁,低声耳语几句。曹婕妤脸色一变,起身匆忙告辞。玄凌止住她问:“什么事这样惊惶?”

她勉强微笑:“侍女来报说温仪又吐奶了。”

玄凌面色掠过焦急:“太医来瞧过吗?”

“是。”曹婕妤答:“说是温仪胎里带的弱症,加上时气溽热才会这样。”说着眼角微现泪光,“原本已经见好,不知今日为何反复。”

玄凌听完已起身向外出去。曹婕妤与皇后、华妃匆匆跟在身后奔了出去。只余众人在当地,旋即也就散了。

陵容出来与我一同回宫。

她低了头慢慢思索了一会儿道:“姐姐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你说来听听。”

“吐奶是婴儿常有之事,为何温仪帝姬这样反复。若是说溽热,温仪帝姬和曹婕妤居住的烟雨斋是近水之处啊。”

我心中暗暗称是,道:“温仪帝姬已满周岁,似乎从前并未听说过有吐奶的症状。的确来势突然。”

“不过,”陵容微微一笑,又道:“或许只是婴儿常见症状,好好照顾便会好转吧。”

我淡淡道:“但愿曹婕妤与华妃能好好照顾帝姬。”

陵容垂目,面有戚戚之色,“为一己荣宠,身为母妃这样也未免太狠心。”

心底不免怜惜小小粉团样可爱的温仪,不知此时正在身受如何苦楚,摇头轻声道:“不要再说了。”

心下交杂着复杂难言的恐惧和伤感。听宫中老宫人说,先朝怀炀帝的景妃为争宠常暗中掐襁褓幼子身体,使其哭闹引起皇帝注意,后来事发终被贬入冷宫囚禁。

母亲原本是世间最温柔慈祥的女人,在这深宫之中也深深被扭曲了,成为为了荣宠不惜视儿女为利器手段的蛇蝎。

自己的儿女尚且如此,难怪历代为争储位而视他人之子如仇雠的比比皆是,血腥杀戮中通往帝王宝座的路途何其可怖。

我下意识地抚摸平坦的小腹,渐渐后悔当时不该为了避宠而服食阴寒药物。如今依旧无怀孕征兆,恐怕要生育也是极困难的事了。然而若要生子,难免又要与人一番恶斗纠缠。虑及心中所想,我实在笑不出来,勉强转了话题对陵容道:“只怕今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了。”

陵容甜笑依旧:“难说,怕不只是今晚而已。”

一语中的,玄凌在曹婕妤处宿了一晚之后便接连两日宿在华妃处,连温仪帝姬也被抱在华妃宫中照料。宫中人皆赞华妃思过之后开始变得贤德。

皇后对此只作不晓,她在抱着松子和我对弈时淡漠道:“华妃日渐聪明了呢,晓得假借人手了。”

我落下一子,浅浅笑,“皇后娘娘能洞穿华妃伎俩,可见她的功夫不能与娘娘您相抗衡,也算不得多少聪明。”

皇后妙目微阖,露出满意的笑容。怀中松子“喵呜”一声,目中绿光骤亮,轻巧跳了下去,扑向花盆边一个绒毛球。它去势凌厉,将绒毛球扑在爪下扯个稀烂,抛在一边。复又露出温顺优雅的微笑。

我忍住心中对松子的厌恶与害怕,转头不去看它。

皇后停下手谈,静静看着这一过程,微笑道:“这东西也知道扑球了。”

然而温仪帝姬吐奶的情形并没有好转。

次日清晨跟随皇后与众人一同去探望温仪帝姬。平日富丽堂皇的慎德堂似乎被愁云笼罩。曹婕妤双目红肿,华妃与玄凌也是愁眉不展,太医畏畏缩缩站立一旁。

温仪似乎刚睡醒,双眼还睁不开,精神似乎委顿。

保姆抱着轻轻哄了一阵,曹婕妤又拿了花鼓逗她玩。华妃在一旁殷勤道:“前几天进的马蹄羹本宫瞧帝姬吃着还香,不如再去做些来吃,大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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