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
一众叱咤风云的男子之中,少筠力压群芳的姿态,实实是“淡极始知花更艳”!她自如的笑了笑,看向桑贵。
桑贵向前半步,拱手回到:“二小姐,小人深负所望,与肖转运使大人商谈了这些天,商议妥当了所有的盘铁维护细则,但就抵押款项、日后分成比例上却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少筠环顾一周,看得到肖全安、何文渊等人的故作镇定,也看得到一众同行的忐忑。手的两侧,就是平衡的两侧,稍有偏颇,两败俱伤!她低头笑了笑,然后看了万钱一眼,看得到他的整遐以待。她心中一定,双手不落痕迹的扶着自己的腹,跨前一步,仰头、扬眉:
“两淮煎盐,天下之冠!两淮一年一千多万斤的盐课,不仅是朝廷赋税的半壁天下,也令国中我等平民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此次朝廷恩令招商,若迟迟不能有所定论,不仅仅朝廷着急,灶户更是焦心!煎盐一日不行,盐课一日无所着落,如此,仍旧是灶户未尽职责的缘故。我虽已出嫁,但家中妹妹尚且年幼,因此还请桑掌柜的速决此事!”
速决此事,一锤定音!
桑贵心中明白,小竹子这是当众宣布他可令行禁止了!他定了定神,转头看了看赵杨二人,得到两人肯定的目光,便只巴咂一声嘴,笑着向团灶、行商们拱手:“如此,我桑贵忝列一回领头羊,便首先与官府定了这份契约了!桑贵维护泰州分司下属全部盐场盘铁,日后分取这些盐场产盐的三成进行销售。”
团灶、行商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约而同的鼓掌恭贺!
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下辖泰州分司全部的盐场,何等样的富贵逼人!
桑贵一面拱手一面笑着向众人示意,最后方才来到肖全安面前:“肖大人、劳您日后多加眷顾!”
肖全安“咳”了一声,只一挥手,两名衙役便抬着一方书案上来,上面文书三份,笔墨砚台已经齐备。
桑贵接过文书,细细过目,又斟酌了一番,方才把文书给少筠看。少筠带着枝儿细细看过,又指点过许多细节,方才让枝儿桑贵一同签名,随后是团灶的团长签名盖章,最后才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签字盖章。
事毕,肖全安吩咐将文书送至富安桑少嘉署名,最后要送至京城户部金科审核报予皇帝批准,方才作准。
桑氏一动,便有许多盐商跟着动了起来,场面显得太过热闹。
桑贵怕人多挤了家中女眷,又怕少筠太过劳累,便亲自将人送回了家中。不料回到家中,少筠却嘱咐桑贵来议事。桑贵摇头,背了人,拉着万钱说:“胡太医诊的脉,阖府里大约就我这个男人知道。我心里担心呀!怎么看着爷像是没事人一般?这要出了什么事、一大一小的,谁能担待?这一家子的一大摊子事,难道真指望着三小姐嘛!”
万钱心里何尝是滋味,可又不敢造次说话露了端倪,只好对桑贵说:“我会常来的,要说担待,你还不明白,她是指靠着你来担待的。”
“我能担待的我不怕担待!”,桑贵也有些急了:“可有的事,我没法担待呀!就比方那腹中的孩子!整日这般操劳,落了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担待?”
万钱拍了拍桑贵,压了压声音:“这孩子、不能要!你心里有数就别张扬!”
桑贵呆若木鸡:“什么?!”
万钱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嘱咐了胡夫子平常保心肺的用药,所以得常来看着。你辛苦些,也得留心!”
桑贵垮了肩膀、猛然一叹,嘀咕了一句:“这都什么事儿!”
“领头羊!”,万钱转了话题:“只管领头。背后的事,有小竹子,还有我,你放心。”
桑贵定了定神,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场、实在是战争,比昔日鞑子北犯还凶险的战争!一闹不好,株连三族亦未可知!他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钱也进了他们桑家的财政中枢、桑宅外帐房。
少筠早已经安坐上手,她看见万钱大迈步的进来,有些羞涩,只看了看在场的赵霖和老杨,没发现两人又不好的脸色,心中方才安定些。桑贵随后而入,脸色倒是如常,只玩笑道:“外头的同行只道我桑大掌柜的是领头羊,却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两位镇山太岁!”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出来,一些心照不宣的事因此少了许多尴尬。少筠扶着桌子站起来,看了看万钱,略带着歉意说道:“昔日管家,管了个七零八落,总是我对不住各位对我桑家不离不弃的长辈!这几年,诸如赵叔、杨叔,还有前后奔波的桑贵,大家的心,我知道,在我心里,何尝不是把你们当做一家人一般?至于万爷……是我对不住他了,难得大家通情达理的没有给难听的话他听,便是我的福气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默然,老杨更是湿着眼睛站起来:“竹子,别说这话,不是说一家人么!通不通情、达不达理的,不是一家人说的话。幸好今日你这一回来,拿了这五十万两的银子,振兴咱们桑家的门楣,二爷二太太在天有灵,指不定怎么个高兴的!”
少筠看向万钱,抿嘴一笑,又示意老杨坐下,方才正颜说道:“自我回来,今日头一回在这外帐房当中嘱咐桑贵话,只怕也是唯一的一回了。”
桑贵一愕,看了万钱一眼,发现万钱面容木讷,心中便警醒了个十二万分,当即站起来:“竹子、别这般说话!才说是一家人呢!”
少筠笑了笑,安抚道:“之所以这般郑重其事,不过是因为招商一事、事关我桑氏一族生死存亡,却不为别的。”
桑贵皱了皱眉,看着少筠,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今日这份契约朝廷一旦核准,桑贵,你首先要做两件事!独木难支,桑氏虽说是坐了这头把交椅,但要与官府分利,手中就要有凭借。所以,第一,你要提桑家争到朝廷的一份嘉奖。这一处,我为你准备了五十万两银子,并且头口答应何文渊,这五十万两平白送给朝廷,就为换朝廷一纸嘉奖以保桑氏平安。第二,你要重视团灶的用处,着实用心联络着同行及灶户。两淮上灶户出身的盐商并不在少数,假设招商可行,则能够维护盘铁的必然是灶户起家的盐商,我要你联络这些人,帮助这些人,只有团灶的力量足够大,才能与朝廷一张桌子上谈判分利益!”
桑贵前后一想,终于通了全部关节!少筠回来这些日子,并没有过多的干预局势,但一出手,就是翻江倒海。直至眼下,似乎大局已定啊!他心悦诚服,只拱拱手:“竹子高明,阿贵虚长几岁,不过是个小子!你放心,但凡你发话,我没有不尊!”
眼见桑贵没有了话,老杨目瞪口呆,赵霖更是云里雾里:“小竹子!五十万两!我跟老杨还私下嘀咕,这笔银子真要用到维护盘铁上,那才真是好钢用到刀刃上了呢!平白送给官老爷,谁知道官老爷怎么作践它呢!难道小竹子的银子来得容易就不心疼么!”
“是呀是呀!五十万两,够咱们桑家一大家子人吃喝好几辈子了!”,老杨也急了,几乎跳起来叫道。
少筠笑了笑,绕过桌子,来到两人中间,款言安慰:“五十万两,皇帝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皇帝一句不是,随时可以拿走。咱们桑家又不是没有本事,又不是不能靠本事吃饭,何必担心合族之力不能赚回五十万两呢?四年前那一桩,姑姑虽然有错,但最错的不是姑姑,咱们桑家更是无辜。所以赵叔、杨叔,什么都是假的,手里有本事才是真的,手里有本事又能叫朝廷认可嘉奖才是真的!诸如荣叔、我一定要为他雪冤、正名!”
荣叔……这个名字、四年来,是桑家上下的禁忌!四年后再提,在场数人,无不哽咽落泪!那一刻,无论赵霖、老杨,或者桑贵,无一不明白、不感动。小竹子桑少筠,到底还惦记着!
“就为竹子这一句话,我爹死也瞑目!”,桑贵斩钉截铁:“竹子你放心,你说的两项,我权当是为我爹爹尽孝了!”
赵霖深吸一口气,拱手:“小竹子,我该做什么,你吩咐,我权当为荣哥尽心了!”
少筠一笑,依稀想起当年在辽东,她曾经六试盐法,那时候、她觉得爹爹和荣叔一直在她身旁,骄纵着她!隐隐目中有泪,她说:“赵叔不是最熟悉咱们家的草荡么?这两天阿菊就收拾收拾,跟着赵叔回去,在草荡里画出好地方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侍菊听到这里,赫然大悟,几乎跳起来:“晒盐、晒盐!竹子你想!”
一语惊醒梦中人!
桑贵一拍脑袋,赵霖和老杨拳头都握在了一起,几乎异口同声:“什么!竹子你!你炼出来了!”
万钱则一声低笑,伸手拉过少筠:“少筠,你这一出,比同庞统的连环策了!”
少筠朝万钱一笑,再转向桑贵时,表情宛然鹰隼般,远目千里而凶戾嗜血:“不必费一分一毫来维护盘铁!只将其全部废弃!我桑家画地伐木开晒盐场晒盐、一偿荣叔的一片丹心!”
桑贵、老杨、赵霖三人已然全无言语,只肃立拱手!
万钱点头:“晒盐法唯独你桑氏一家,如盘铁全然废弃,朝廷就是想弃你桑氏满门,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厚不厚!这一招釜底抽薪,厉害!”
少筠冷冷一笑,紧接着说道:“大把的人想要做这一笔生意,却苦于两头难于兼顾!能拿得出抵押款,却不能有足够的银子来维护盘铁!朝廷这一举,无非是想从盐商口袋里掏银子,又不想把十成的盐课分出来!可我、偏不想让这如意算盘打得响!阿贵,你记着,瞧准时机,对我桑家分了家又苦于没有银子的族人,你可大行方便之门,日后我桑氏正支供给晒盐的法子,从中抽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