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辆马车,没有回盛昌侯府,而是去了他好友程永轩的宅子。
在程府吃了晚饭,快到宵禁时才回家。
盛府的内院已经落钥,盛修颐依旧宿在书房。
他伏案写了拜帖,交给来安,道:“明日清早,你就拿着这帖子去兴平王府,等着他们府里开门,把这拜帖交给兴平王。”
来安仔细收在怀里,道是,然后想了想,又问:“世子爷,您要这样便宜了兴平王?寻到了陛下的遗珠,您怎么不亲自领去讨赏?”
他是很不明白,主子费了那么大的劲,把人从兴平王手里弄过来,却又要去拜见兴平王,把人送还给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盛修颐笑笑:“我自有计较,你们都下去歇了吧。”
来安和来福道是。
出了书房,来安还是不太甘心,又问来福:“……哥哥,你说世子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来福道:“要是你,前后花了几万两银子得了这么两个人,可愿意把这彩头让给旁人?”
来安很肯定的摇头。
来福道:“这不就结了?你都知道让给旁人是赔本买卖,难道世子爷不知?由此可见,这赏不能由世子爷去讨。”
“为何?”来安不解,“怕得罪兴平王?”
然后撇撇嘴,自己都不太相信。
盛家是什么样的权势,岂是寻常人家,见兴平王而畏惧?
来福也摇头,然后问来安:“弄明白了,你能多得几个赏钱?”
来安疑惑他可出此言。
来福又道:“又没你好处,你刨根问底做什么?睡去吧,明早送帖子误了时辰,你又该讨打了。”
来安只得回了自己的住处。
次日一大清早,盛昌侯和三爷盛修沐上朝,来安等侯爷和三爷走后,也出了门,直奔兴平王府去了。
三月初春的清晨,薄衫挨不住寒意,来安身子冻得瑟瑟,拢着袖子站在兴平王府大门口的拐角处。
兴平王府没人做官,不需上朝,到了卯正才开大门,比盛昌侯府晚了两个时辰。
在兴平王府做奴才,不用那么赶早,也是享福的。来安想着,就上前给门上的作揖行礼,道了身份。
那人听说是盛昌侯府的,对来安就礼遇三分。
来安拿出拜帖,那人就忙请了他进门房里坐,亲手接过拜帖送了进去。
兴平王还没有醒,管事拿着盛修颐的拜帖不敢进,在门口侯着,直到巳初,才有动静说兴平王起身了。
来安就在兴平王府的门房里等了三个时辰。
幸好他来头非等闲,那些小厮管事都不敢轻待他。知晓他早上过来没有吃饭,管事就吩咐厨下端了点心和热茶给他
虽没有饿着,却是等得焦急。
巳初二刻,兴平王身边的小厮过来请来安。
兴平王并不是像来安想象中那般脑满肠肥,相反,他面相清隽,身量颀长,虽上了年纪,依旧是个美男子模样。
只是眼睛阴鹫些,让人不敢直视。
他应该跟盛昌侯差不多的年纪,却因为养尊处优,面皮白皙,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比盛昌侯年轻十几岁。
他问来安:“你家世子爷到底何事,让你一大清早就过来?”
拜帖上写了要紧的急事,还要问他,来安想,这个兴平王一点也不昏庸,相反是个极其精明的人。
“小的只是替世子爷跑腿,并不知情。”来安道。
兴平王就看眼身边的小厮,让他给了来安个荷包,道:“这个给你喝茶。回去禀了你家世子爷,本王今日都得空闲,让他随时可以过来坐坐……”
来安捧在掌心,估摸着大约是五两的银块,恭敬给兴平王磕头道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走了。
就是不说盛修颐这样反常求见到底所谓何事。
兴平王却以为来安不懂他给银子是打听消息的用意,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忍不住心里好笑:人说盛修颐何等庸才,只怕不假。
瞧瞧他的小厮,这点眼力价都没有。
第141节还珠(1)
第141节还珠(1)
来安去兴平王府送了拜帖,得了准信,就忙回盛昌侯府告诉盛修颐。
盛修颐早上起来去了外院的青松园习武,这会子都不曾歇。
来安找过去的时候,盛修颐正和来福两人喂剑。半上午的日光娇媚,映得剑光四溢,眼花缭乱。看到来安过来,来福手里的剑绕开盛修颐,直直朝来安挥来。
那剑锋劈面而来的寒意,把来安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不慎后脚跟被石头绊了,四脚朝天砸在地上。
他吃痛,哎哟着要爬起来,却挣扎了半天,翻不过来,模样很是滑稽。
来福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盛修颐也忍俊不禁,上前一把将来安拉起来,笑着骂道:“不中用的蠢才,他吓唬你,你就跌成这模样”
来安气愤不平,道:“世子爷,那是剑倘若他手里没准,刺破了我的喉咙,我小命就没了”
来福收了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命没了,我的命陪给你”
“你的命陪给我,我的命还是没了啊”来安思路很清晰。
又惹得盛修颐和来福笑起来。
回屋沐浴,盛修颐换了身干净衣裳,问来安去兴平王府里的事。
“我在兴平王府的门房里等了三个多时辰呢。”来安抱怨道,“王爷看了帖子,问您寻他何事,我没说。他给了我五两银子的赏钱。”
盛修颐道:“兴平王挺大方的嘛你什么都没说,他还给了你五两的赏钱。”
来安促狭一笑:“世子爷,您说反了。他先给了我五两银子的赏钱,而后我才什么都没说。。。。。。”
盛修颐就笑:“你是越来越鬼机灵了”
来安得意不已。
盛修颐重新沐浴更衣,将浓密发丝用白玉冠束起,换了宝蓝色茧绸直裰,粉底皂靴,带着来福直奔兴平王府。
此刻将近午膳时辰。
门房的管事请了盛修颐进门,让兴平王府的正厅堂屋带去。
兴平王早已等候多时,见盛修颐来,起身迎了,笑道:“国舅爷大喜啊西北一行,国舅爷功在社稷,乃国之栋才。小王给国舅爷道喜。”
盛修颐笑:“王爷这般折煞我若还记得当年饮酒作诗的情分,还是叫我天和吧”
没有半分得势后的张狂,依旧这样温润谦虚,兴平王眼底的戒备浅了三分,领盛修颐往正厅坐着喝茶。
丫鬟来问是否摆饭,兴平王道:“粗茶淡饭,怠慢天和了。”
盛修颐忙说客气,就跟着兴平王往花厅用膳。
因为盛修颐的拜帖上说有急事求见,兴平王没有叫请客幕僚作陪,只叫了几个家养的歌姬弹唱,和盛修颐交盏闲话。
“我昨日花了三万两银子做了件事。”盛修颐端着手里的琉璃盏,慢慢品着杯盏里香醇美醪,语气轻缓似倾诉什么,“还不敢告诉我父亲。想着王爷亦是长辈,让王爷替我拿个主意。”
兴平王有些摸不清盛修颐的脉路,听不着他话里的头绪,只得笑着打趣道:“天和惹了风流债?”
盛修颐失笑:“王爷高看我了我一向口舌不利,才疏学浅,哪里惹得来风流韵事?倒是见识了一件风流事。。。。。。”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顿。
兴平王的胃口就被他吊了起来。
“本王平生最爱风流雅事,天和说来我听听。。。。。。”兴平王笑道。
“有个人寻我,让我见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然后问我要三万两银子的价钱。”盛修颐缓慢道,“我见到了那孩子和女人,就给了那人钱,把孩子和女人收留在朋友府里。”
兴平王眉梢跳了跳。
孩子和女人。。。。。。。
他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手里也有这么两个人。
想着,他眼底的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只听到盛修颐继续道:“。。。。。。倘若是退回几个月前,我就算好奇那孩子为何面相如此熟悉,亦不会轻易给人银子的。”
兴平王眼底的神色敛了几分,笑着问:“哦,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盛修颐摇头,笑道:“王爷先不必问。您听我说个典故:三月初一我回京,陛下赏了家宴,只是我们父子三人和镇显侯父子二人。陛下大约是心里高兴,不觉开怀多饮了几杯,有些醉态,说起朝中事情来。还提了提王爷您呢。”
兴平王心里突地厉害。他敏锐觉得盛修颐有些不同。
他好似在装疯,东一句西一句,却每句都不说完全。方才还在说那孩子,如今却谈到了庭掖的家宴。
兴平王心里急,面上却依旧一副漫不经心模样,顺着盛修颐的问题,为陛下说了他什么。
“陛下只说了兴平王三字,又说您乃是本朝第一忠臣。”盛修颐笑道,“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时常到您府上玩乐。除了说您之外,又说了自己当政多年失德之处。”
兴平王笑了笑。
“他最后对我父亲和薛老侯爷说,兴平王。。。。。。然后又突然说,‘明珠遗海,乃是为父不慈’”盛修颐望着兴平王,轻轻说道。
兴平王手中筷著差点滑落。他错愕看着盛修颐:“陛下此话何意?”
心里虽然跟明镜一样,却不想让盛修颐看出破绽有所怀疑,所以故作惊慌害怕。不到最后一刻,兴平王是不会被盛修颐试探出什么的。
盛修颐笑着安慰他:“王爷别担心,不过是醉后一句话儿而已。当时我父亲和薛老侯爷也问这话呢:陛下到底何意。圣意难测,谁又知晓呢?”
说罢,自己摇头淡笑。
兴平王看盛修颐,眼底不见了那些轻待与敷衍,变得很认真。
盛修颐只装不知情。
先说了兴平王,又说了明珠遗海,盛修颐还特意说花了银子得到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如此等等,不就是在告诉兴平王,盛修颐不仅仅得到了那遗珠,还知道那遗珠是从兴平王府里出去的。
不仅仅他知道,陛下也是知道的。
萧太傅已除,现在天下太平,兴平王倘若还藏着陛下的遗珠不肯进献,就是有意欺君了。
兴平王此刻很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