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听懂么?
她疑惑看着东瑗,却见她眼波微闪,仍是不见情绪,只得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回大奶奶的话,老侯爷不知道。这件事我那当家的说,只是有人知晓,让大奶奶劝劝世子爷。倘若闹开了,老侯爷和大奶奶都不好看。”
这件事目前还是很隐蔽的。
但是盛修颐如今是太子少师。听说太子很是器重他,树大招风,多少眼睛盯着他。
陈祥在外头做买卖,可能有小道消息,旁人难道没有?时间久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闹开了,不仅仅盛修颐要被弹劾,东瑗和她的娘家更会因此而丧失颜面。
在这个年代,大户人家不管多少小妾都不会被人说什么。哪怕是歌姬、舞姬,只要是养在府里,旁人就会认定那是富贵象征。
可养在外头,却是荒淫的标致,会毁了一个人的名声。
士大夫阶级,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
东瑗虽然脸上淡淡的,可手指已经紧紧攥在一起。她半晌没有接话,脸上已经没了一丝笑意。
过了半天,她才开口道:“你和陈祥说一声,去年铺子里的账本,都拿进来我瞧瞧。我下午还要去服侍夫人,让他中午之前来。”
这话的意思是:她要亲自见陈祥,而且是越快越好。
陈祥肯让他媳妇来办这件事,足见他对他媳妇的信任,那么陈祥家的,应该是个聪明能干的人。
果然,听了东瑗的话,陈祥媳妇连忙道:“是,大奶奶,我这就让陈祥给大奶奶送来。”
东瑗颔首。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陈祥一脑门汗,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东瑗就问他消息从何而来。
“早些年认识一个朋友,后来他犯了点事,就去了陕西。因为当初我和他认识,旁人也不知道。如今他突然回京。有次在街上遇着,他看见是我,就半夜来见了我。他说他在南门胡同,和他媳妇给人做管事。”陈祥声音有些低。
那人。就是盛修颐么?
从陕西请人回来做管事?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在道上混过?”东瑗记得当初盛修颐说起蔷薇的丈夫来福时,就说过这样的话。他似乎认识很多道上的人。
道上的人有很多好处:他们往往隐姓埋名。毫无踪迹可查。
陈祥听着东瑗的话,微微颔首:“是。当初我和他认识,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来往,旁人一概不知。倘若世子爷知道他在京都有交情,大约是不会请他的。所以他让我保证不能跟任何人说。因为他知道我在盛府做陪房,才告诉了我……。”
而后,他叹气:“九小姐。老侯爷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就算把没了义气,也不能瞒着您!这事太凑巧,我也不敢告诉老侯爷。您心里有个数,毕竟您和世子爷是结发夫妻,两人有什么疙瘩也好解开。赶紧把人接到府里来吧。要是闹开了,世子爷要被人弹劾不说,您和老侯爷也会名誉受损……”
他喊东瑗叫九小姐,而不是大奶奶,就是用薛家人的立场来劝东瑗。
倘若丈夫有了外室,传出去固然丈夫名声有损,作为妻子的东瑗,难道不要被冠上悍妇之名?
要不是她不贤惠,丈夫怎么在外头养着人?
既然这样。就干脆大方把人接进来!东瑗是正妻,虽然是继室,却有郡主的爵位,接个女人进来,还不是任由她收拾?
把那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接进来,才是对东瑗最有利。
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东瑗感觉一瓢冰凉的水从头顶灌下。一直凉到了脚心。她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
从陕西来的女人……
当初盛修颐去西北,是不是也有陕西?
难道是那个时候的女人?
可怎么找到京都来了?
他在西北快一年,发生了什么事,盛修颐闭口不谈。东瑗从未想过他身边会有女人。
毕竟她觉得盛修颐是去做件很危险的事。
可他去西北,是以西北巡察使的身份。他不可能一去就表明自己要夺人家的兵权。
他只可能是装作仅仅是钦差巡查。
从京都去的钦差,当地官员自然会巴结他。用美女甚至官员千金收买他,也是可能的。
她心里快速转着这些念头,就像是烧了一把火,灼得心口一直在疼。
“暂时不要告诉老侯爷。”东瑗对陈祥道。她的声音很轻,好似没什么力气。
陈祥还想再说什么,见她唇色就白了,连忙答应:“九小姐,我都明白!您放心,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只是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您要快点和世子爷说。要是……”
“我知道!”东瑗猛然打断他的话,“你去忙吧。”
她这一刻表露出来的,是极其烦躁的情绪。
陈祥突然有些后悔。
他觉得告诉大奶奶,大奶奶哭一场,闹一场,跟世子爷摊开了说,把那个女人接近府来,既不让老侯爷生气,也不会大奶奶和世子爷难堪。
可他瞧着大奶奶这样强忍着不表露出来,顿时就有了几分后悔:大奶奶不会强忍着不说,生出别的事吧?
他还想劝,东瑗已经恢复了平淡神情,眉梢还有一缕淡笑,与平常无异。
陈祥猛然觉得后背一寒。
他退了出去后,东瑗没有喊丫鬟婆子们进来。
她一个人坐在东次间,直到午膳的时候,寻芳和碧秋进来,就看到她似一樽雕塑,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两个丫鬟吓住了,上前轻声喊她:“大奶奶……”
东瑗回神,笑了笑,问怎么了?
“是午膳的时辰……”寻芳道。
东瑗颔首。
而后,她想起什么,突然对寻芳道:“最近跟着世子爷出门的是谁?”
第238节救命恩人(1)
寻芳不知东瑗为何突然问这个,却也不敢怠慢,忙回答道:“大奶奶,一直都是来安跟着世子爷出门。”
东瑗点头,想了想又对寻芳道:“你遣个小丫头去外院看看,今日来安跟着世子爷出门不曾。倘若没去,叫他到我跟前来。”
寻芳道是,忙出去喊了丫鬟,让去外院看看。
而后,她又回了东次间,问东瑗:“大奶奶,午膳摆在哪里?”
东瑗随口道:“就摆了这里吧。”
丫鬟们得令,须臾就将东瑗的午膳用炕几抬了进来。几个人又把西边炕上的炕几换下去,把午膳摆好。
碧秋用巾帕裹着筷子,立在地上,等着服侍东瑗。
东瑗起身,移步过去。看着满桌的佳肴,她毫无食欲,勉强吃了几口,派去外院的小丫鬟回来了,说来安今日没有跟着世子爷出门,就在府里。他听说大奶奶要见他,急忙来了,如今在静摄院外。
东瑗让寻芳去请了进来,自己也放了碗筷,对碧秋道:“我早上吃了些糕点,腻在心里,现在没什么口味。你们把这些饭菜抬下去,赏给今日当值的婆子丫鬟们分了吃。”
碧秋想着劝东瑗多吃点,可见东瑗神色异常的凛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恭声道是,喊了两个婆子又把炕几抬下去。
来安见到东瑗,笑嘻嘻给她拜年。
东瑗照例给了他压岁钱。
“最近都是你跟着世子爷出门?”东瑗看着来安,径直问道。
来安自从听说东瑗要见他,心里就打着鼓儿,一万个警惕提防。从前世子爷不管干什么,都带着来福,那时来安又羡慕又嫉妒。可来福出去后,世子爷不管干什么都带着来安,来安才觉得当初来福忒不容易!
不说别的,光是要替世子爷保密。来安就觉得很累。
当初他还是羡慕来福,真真不知好歹。
“是,小的一直跟着世子爷。”来安忐忑回答道。
“既然你总是跟着世子爷,也该劝劝他。每次回家都要绕道南门胡同,多不方便?”东瑗声音里有着温柔的笑意。
来安却是心头大跳。
怎么……怎么随口一句就是南门胡同?不会是大奶奶知道了吧?世子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甚至连大奶奶都不要告诉。越多人知道,越不安全。
来安眼珠子直转。
东瑗原本还有半缕侥幸。此刻化为乌有。她的心放佛被刃器隔着,缓慢又剧烈的疼。
来安却在狡辩:“小的不明白。咱们府里和南门胡同离着又不是同道,世子爷从来不曾过去。大奶奶,您怎么突然问小的这个?”
东瑗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空虚道:“你不明白,就问问世子爷,他大约是明白的。出去吧。”
来安额头就有了些许虚汗。
他还准备说点什么,东瑗已经起身进了内室。
来安只得高一脚低一脚出了静摄院。
寒风刮在脸上,他猛然清醒不少。他要最快速度见到世子爷,否则就是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也顾不得添件衣裳。从马房里挑了匹马,就从侧门快马加鞭往太子府赶去。
到了太子府。他的脸都被寒风吹得僵化了,一双手一点知觉也无。
太子府门房里的伙计们知道来安是盛修颐的小厮,看到他冒着寒风骑马而来,忙迎了他进去:“快烤烤火。什么急事,怎么这样骑马过来?皮都冻破了吧?”
来安嘴巴哆嗦着,往火盘里凑,快要烧到皮肤了。才感觉一点温热:“我们……我们家世子爷……。还在讲课?”
那人笑道:“不在啊。你来的真不巧,盛师傅和太子爷进宫去了。陛下一个时辰之前宣了太子爷和盛师傅呢!”
进宫去了?
来安也顾不得客气,急忙冲了出去。翻身上马又往皇宫赶。
那人在身后喊:“嘿,你是要冻死么?喝口热茶再走不迟啊,太子爷快回府了……”
尘土飞扬中,来安早没了影子。
那人打了个寒战,骂了声真他|妈|的冷,就回了门房躲着烤火。门房里的几个小厮都在讨论:“。。。。。。看那样子,盛家着火了不成?”
事不关己,他们也是无聊中随口谈论而已。
来安急匆匆去了皇宫,等在东门。他骑马飞奔,身上穿得又单薄,就在东门口不停的蹦跶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