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晚不起身,一直抱着东瑗的腿哭:“菩萨恩赐的孩子,岂是太医看得出来的?那些庸医要是胡乱用药,反而不好,又冲撞了菩萨!姐姐,我求求您……。”
东瑗脸上露出几分凄容。
薛江晚一直哭。就是不让东瑗给她请太医,直到罗妈妈和夭桃拉她,她才松开了手。
她走后,罗妈妈问东瑗:“瑗姐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你怎么让我验薛姨娘?难不成她有不规矩的地方?”
东瑗头疼不已,没有回答罗妈妈的话,而是先喊了蔷薇进来:“明日拿了我的对牌,一大清早就请太医来给薛姨娘瞧瞧。”
蔷薇不知薛江晚得了什么病。但见东瑗一脸疲惫,就没有问,只是恭声道是。
等蔷薇出去,东瑗才把薛江晚的事告诉了罗妈妈。
罗妈妈大惊:“我活了半辈子,从未听过这等事!她莫不是被外面那些邪魔歪道迷了心,作践了自己的身子?”
罗妈妈也怀疑薛江晚是胡乱用什么符水,弄坏了身子,所以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有来。
“所以我才说,请了太医来瞧瞧。”东瑗抚额。“她说是林二姨娘教她的法子。可她怎么不想想,倘若那法子管用。怎么林二姨娘进府十几年都没有子嗣?妈妈,你还记得前些时候,夫人病着,林二姨娘一直说要出府去祭拜林大姨娘的话吗?”
那件事罗妈妈知道。
当时罗妈妈也跟东瑗说,觉得林二姨娘有鬼。
如今牵扯出薛江晚的事,罗妈妈后背微寒,她问东瑗:“难不成她要害薛姨娘?”
东瑗摇头:“薛姨娘跟她无仇无怨的,她平白无故害薛姨娘做什么?她若是要害人,也要害跟她有过仇的……”
东瑗自己说着,就想起那个无故死在庄子上的林大姨娘。
她不过是冲撞了盛夫人一句,坏了盛昌侯的规矩,盛昌侯就对她下了杀手。对待违背他的人,盛昌侯向来狠心。
林二姨娘在盛家十几年没有子嗣,倘若再有点错儿,可能连族谱都上不了,将来牌位都不能供奉在盛家祖祠。林大姨娘的死,林二姨娘一定觉得很寒心吧?
那么她利用薛江晚做什么?
薛江晚可是连盛修颐的身都近不了啊!
东瑗越想脑袋越疼。
罗妈妈见她一副痛苦纠结的模样,就上前拉了她:“明日让太医来给薛姨娘瞧瞧,岂不就不攻自破?你也不用想的太远,兴许薛姨娘就是想要个孩子,跟林二姨娘没什么太多关系……”
说到最后,罗妈妈自己底气不足。
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这番话的。
东瑗淡淡笑了笑。
当天晚夕,东瑗一直等到内院落钥,盛修颐都没有回来。他从家里出去的时候对东瑗说,他去看看二爷的事。
东瑗当时想着等他回来再细问,就没有追问一句去哪里。
落钥都没有回来,今日只怕是回不来了,城中都宵禁了。
“去外院看看,问问平日里跟世子爷的人可知道世子爷去了哪里……。”东瑗吩咐寻芳道。
寻芳道是,带了两个小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就去了外院。
过了片刻后回来,对东瑗道:“大奶奶,今日只有来安跟着世子爷,来安也不曾回来。旁的不知世子爷去向。”
东瑗不由心里簇了一团火,焦急起来。
罗妈妈安慰她:“或许是进宫去了,或许是朋友喝酒晚了,什么要紧的?哪个男人不是如此?”
这话对东瑗一点安慰都没有。
倘若平时,她信这话。可她上次动了胎气,差点滑了胎,盛修颐一直认为她的身子还没有好,这些日子他是不会为了和朋友喝酒而夜不归宿的。
定是出了事,让他不能回来。
东瑗一夜不能眠。
次日清早,蔷薇拿了东瑗的对牌,让外院的管事去请了太医来给薛江晚看病。
而东瑗自己,则一直记挂着盛修颐的事。
太医给薛江晚看过之后,对东瑗道:“奶奶,这位姨娘怕是有些内结之症,开几幅引导之药,静养些日子即可。”
这就是说,根本不是怀了身子。
太医说完,东瑗冲屏帷后的薛江晚咳了咳。
屏帷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东瑗让丫鬟们打发了太医银子,送太医出去后,就对薛江晚道:“听到太医的话不曾?”
薛江晚不以为意颔首。
东瑗看得出,太医的话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菩萨恩赐的孩子,太医看不出。
她昨晚就说过这样的话。
东瑗想到家里一个形同枯槁般的范姨娘、一个惊弓之鸟般的邵姨娘,再有个神神叨叨的薛江晚,她很头疼。
再有盛修颐一夜未归,今日到了这个时辰还上没有回来,更加让她心烦意乱。
把太医开的药方给丫鬟们拿去外院,让外院的小厮们拿去配药。东瑗对薛江晚道:“你先按时吃药。倘若你敢不吃,家里你别想供奉观音菩萨!”
薛江晚猛然抬头看着东瑗,一副惊恐的模样。
须臾,她连连点头:“我吃药,姐姐放心,我定会吃……。姐姐,你莫再说对菩萨不敬的话了。要是惹恼了菩萨,收回了我的孩子,姐姐又于心何忍了?”
东瑗看着她这样,心头酸楚得厉害,无力摆摆手,让她回去。
想着薛江晚绝对是不会吃药的,东瑗就让丫鬟们把药拿回静摄院煎,又吩咐寻芳亲自给薛江晚送药,看着她吃下去为止。
“大奶奶……。”夭桃在一旁欲言又止。
东瑗问她怎么了。
“薛姨娘这样,也是她心甘情愿。倘若您非要她吃药,她还怪您有意害了她的孩子……。”夭桃看着东瑗的脸色,试探着道,“您何苦落下她的埋怨?”
夭桃说的一点也不错。
薛江晚就是这样的性格。
等她美梦破碎的那天,她一定会怨恨东瑗。她定会把“得罪菩萨,丢了孩子”这件事怪到东瑗头上。
“我无心害她。”东瑗无奈笑了笑,对夭桃道,“见死不救与徒手杀人,如果心里想不开,也是没有分别的。她怪与不怪,随她的意,我们问心无愧即可。”
夭桃听了,脸上讪然,微微颔首道是。
有时候,能做到问心无愧,也是善举。
一早上很快过去,盛修颐还没有回来,东瑗越来越着急,不停派丫鬟去外院打听盛修颐的事。
丫鬟们没有问出什么,三爷盛修沐却听到了风声。
他火急火燎赶回元阳阁,对盛昌侯道:“爹,大哥被刑部的人扣下,下了大牢了!”
盛昌侯正拿着个小美人手鼓逗诚哥儿笑,听到这话,摇着的手鼓停下来,厉声反问三爷:“哪里听来的?因为什么?”
“说是私放利债,出了好几起人命官司!”三爷道。
第251节打听
“私放利债?”盛昌侯反复咀嚼这几个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给他安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罪名?宫里那边怎么说?”
他并不是非常担心,刚刚的确是吓了一跳,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他是觉得盛修颐不会如此行事,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他身上不会对他有太多伤害。他是帝师,他身后有新帝替他撑腰。
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爷盛修沐却不像父亲那么淡然,他急道:“是陛下身边的沈公公告诉我的,我才知道大哥被刑部的人下了大牢。明日一早几个大学士商议后,就要将大哥移交大理寺,陛下也着急。”
主少臣疑,几位年长的辅臣大学士并不是很信任新帝。
作为新帝心腹的,只有他的老师盛修颐。
知道盛修颐被刑部拿下,新帝比任何人都担心。他怕这是个阴谋,那些老臣想要让新帝“听话”,首先就要让他失去有力的臂膀,只能依仗那些老臣。
并非说老臣们有异心。他们只是以为新帝年幼,不足以担天下重任。就像父母一样,不放心把万贯家财交给年幼的孩子。他们需要孩子听话,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直到他们成年之后,父母才会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拼搏。
新帝刚刚登基,那些老臣总是怕他不懂事,胡乱改了朝政,弄得民不聊生。
新帝又只信任盛修颐。
所以他们需要先拿下盛修颐。
“几位大学生?”盛昌侯原本没想到是陛下通知盛修沐的。
此刻盛修沐一说是沈公公告诉他的,以盛昌侯几十年政客生涯的敏锐,他立马嗅出了里面的不同寻常。
他把怀里的诚哥儿交给一旁的乳娘,和三爷去了元阳阁的小书房。
他问三爷:“你大哥可有在外头放利债?”
既然是几位大学士要拿盛修颐,自然不会弄莫须有的罪名。只怕放利债是真有其事。盛昌侯想到这里,一阵气闷。
他的儿子居然用这等手段敛财。
他还以为盛修颐一直碌碌无为。
感情让他韬光养晦的那些年,他都是去干这些不正经事去了?
三爷忙摇头:“我不知道。”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哥从前不怎么结交朋友。后来做了太子少师后。才有了些往来。旁人说起大哥,个个都竖大拇指,说他行事练达,出手豪阔。我一直没告诉您。我以为他是用大嫂的陪嫁……”
听到外面的人夸他大哥,三爷心里也是得意的。
他不知道哥哥的钱从何而来。后来偶然听说大嫂不仅仅陪嫁丰厚,还有很多当初没有上账的私房钱。
三爷就暗地揣度是大嫂给了大哥钱财,让大哥出门在外手头不拘谨。
这些事倘若说破了,大哥也尴尬,所以三爷从来不问。
他更加不会告诉盛昌侯。三爷知道盛昌侯好面子。要是知道儿子用儿媳妇的陪嫁,盛昌侯只怕又要骂人。
倘若不是这件事。三爷永远都不会想到,他那个处事冷静,斯文寡言的大哥,居然去做放利债这等事。
而且能被刑部下了大牢,足见他身上不止一件人命官司。
“你说他在外头行事,很是豪阔?”盛昌侯追问。
三爷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