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问老鸨:“是谁人赎走了李香君?”赵谦心急,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到老鸨手上。
老鸨立即眉开眼笑,热心道:“是王庄的王财主,今晌才将人接走,银子给的可爽快。”
赵谦大怒,愤然离开眠月楼,对韩左信道:“这些富户,税款不纳,却有银子买江南名妓!即刻通知张岱,整军备战!”
韩左信道:“大人英明,公然抗税者,杀之以儆效尤!”
赵谦叹了一气道:“恐江南士子又要非议我暴政。”
“大人不必多虑,糜烂之时,非强权无以平定。”
赵谦想了想道:“其他地主大户会不会聚私兵作乱?如果是那样,官兵兵少,恐江南暴乱,我等有负皇上重托。”
赵谦还是有些怕惧,如果江南叛乱,自己的脑袋恐怕不太保得住。所以说有所作为,都要面对风险,变革不仅有镇痛,还有被反噬的可能。
韩左信沉思许久,说道:“卑职以为,其他人不太可能叛乱。造反谋逆大罪,不是逼急了他们不会轻易冒险。况江南私兵虽多,如一团散沙,无人号召,不足为患。”
这时赵谦想起了一首马丁?尼默勒的诗:
他们杀共××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不是××
当他们杀工会分子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人
当他们杀犹太人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杀我的时候
没有人说话
因为已经没有人了
西北流寇,建州八旗攻击明王朝的时候,这些地主商贾趁乱世垄断经营,发国难财,无视朝廷困难重重风雨飘摇,抗税偷税,因为流寇和八旗没有打他们。等到李自成打来了,东夷打来了,“扬州十日”,“嘉定三日”的时候,已经没有大明官军为他们流血了。
明以强亡,让人扼腕叹息。崇祯壮怀,惜无治国良策啊。
据报,那王财主不愿家产被籍没,联合了近亲左邻大户私兵,共计八百多人,依山驻庄据守。王财主一面抗拒官府法令,一面差人到县衙和谈,表示愿意结清税款。
县令立刻上报了总督府,此时张岱萝卜等人已整军待发,赵谦接到县衙报告,和众人商议,是否要答应和谈。赵谦心里也没底,西虎营只有两千多人,当然以精锐铁骑对付王财主绰绰有余,但是如果有更多的王财主,形势就不可收拾了,各城守备兵力不多,府库也无军饷,而且现在赵谦还没能完全控制浙江,各城守备是否能听号令,也是个未知数。
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到时候最可能的情况是,朝廷迫于压力,让赵谦做替罪羊,然后重新派大员和解局势,然后又回到了以前。
萝卜好久没有仗打,早就心痒痒了,拍案道:“娘的,土包子反了还讨价还价,将其荡平岂不爽快?”张岱瞪了萝卜一眼,萝卜这才讪讪住口。
韩左信道:“大人欲在江南推行新法,正好拿王财主开刀,其他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我正有此意。”赵谦道,“待攻入山庄,切勿滥杀无辜,所有人依律制裁。”
萝卜听罢没好气地看着张岱说:“说来说去,不就是俺那个意思么?”
西虎营调集,开往王庄,摆开阵势,准备攻寨。先进的弗朗机小炮,炮车带有轮子,用马匹拉到战场,正在架设火炮。王庄私兵没有火器,几轮炮击,然后火统轮射,便可攻寨,胜负没有悬念。
寨中王财主没料到竟会招来官府大军,忙送出一队使者,要求和谈。赵谦见罢望着萝卜笑道:“王财主定会投降,三弟恐怕又没有仗打了。”
赵谦叫人将使者带入大营,第一句话便是:“本官既任浙直总督,令出必行。新法抗税籍没家产,你们王财主如答应遵从法令,并开门投降,本官可从轻发落,免去死罪。如不遵法,几位请回吧。”
突然后面有个小生轻声喊道:“大叔……”
赵谦定睛一看,竟是李香君女扮男装,先是吃惊,后明白过来,原来那王财主在紧要关头买江南名妓李香君,意图竟在于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谦虽然明白,但不便说穿,故意有此一问。
李香君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使者,冷冷道:“那个老头要我陪大叔睡觉,让大叔放他一马。姐姐说大叔会照顾我,大叔不会欺负我吧?”
王财主的几个使者面面相觑,赵谦部将不觉莞尔。赵谦笑道:“我自然不会欺负你,你看我们带兵过来,不就是为了救你出去么?”
李香君笑了笑,她于风尘之中多年,自然善于表演,嘟起小嘴道:“大叔骗谁呢?老头不交税,你们才来打他,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谦韩左信等人听罢哈哈大笑。赵谦笑罢正色道:“王财主就这等小伎俩,你等回去告诉他,半个时辰不开寨投降,本官便立刻进攻!来人,燃香!”
半个时辰之后,山寨里仍然没有动静,赵谦下令炮击。
一轮炮击之后,山寨中便挂起了白旗乞降。胜负毫无悬念,王财主即开寨投降。
这件事在江南民间立刻掀起大波,地主和世家的士子子弟普遍痛骂赵谦的行径,有人甚至说要上京请愿,有篇声讨赵谦的文章内有“天道苍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等词句。
一日赵谦和韩左信在酒楼上饮酒,听见隔座有人议论,一头带方巾的士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作官高啊。”
与之饮酒的白脸书生道:“兄台为何有此感言啊?”
“来年春闱,愚兄定要博取功名,混个一官半职,到那时就如赵总督一般,谁和老子抢女人,老子就要谁的命。”
“这又从何说起?”
方巾士子道:“贤弟莫非不解风流?没去过青楼妓馆?那赵总督可是二十四桥明月夜,博得青楼薄幸名了……王庄王财主的事儿你总该听说了吧?你可知他为何而死?”
白脸书生摇摇头。
方巾士子喝下一杯酒道:“和赵总督抢女人呗,总督大人看上的江南名妓李香君,却被他王财主抢先一步买了去,总督大怒,率大军讨伐,啧啧,真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好生威风,他王财主不死谁死?”
白脸书生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愚弟今日真是一饱耳福啊!”
赵谦韩左信听罢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舆论,总是和利益相关,江南舆论掌握在士子手中,得罪了士子们的利益,想混个好名声实在是难。
不过江南士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非议总督,这种事在清朝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文字狱”之外,恐怕还有“说话狱”。
第四折 烟雨遥
段二三 郑芝龙兵变
四年初,不出所料,福建塘报八百里加急递传京师。海防游击五虎大将军郑芝龙因与福建巡抚李貌不和,兵变。李貌畏罪,携款逃亡南洋。
朝廷议策,急召正在湖南平息暴乱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回京。朝廷何以会召毕自严,是因他善水战,并有经验。
天启元年,清兵打下辽阳,关内告急。朝廷令毕自严担任天津巡抚,整备海防。熊廷弼经略辽东,建“三方布置”之策,天津为其中重要一方,毕自严兼领京东防卫。他用戚继光遗法,设置水军,修造战舰,沿海设置炮台,亲自主持水军练习陆战,使天津武备大大增强,成为辽东前线的可靠后方、北京坚固的屏障。不久,天津督饷侍郎出缺,朝廷进毕自严右都御史、户部左侍郎,催督辽饷并兼领天津巡抚,直到天启五年。
毕自严万历二十年弱冠时进士及第,授松江推官。他年少有大才,尤善于综理复杂的经济事务。先后任刑部主事、工部员外郎、淮徐道参议、河东副使、洮岷兵备参议、陕西右布政使,泰昌元年升为太仆寺卿,跻身九卿之列。
朱由检登基之后,毕自严先后出任过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三年,温体仁借李林贵案,抓住首辅周延儒的把柄,将其赶出京师,温体仁把持内阁,改武英殿,吏部尚书。毕自严改户部尚书。
崇祯四年初春,京师无雪,人说“大雪兆丰年”,一个冬天没有下雪,四年恐又有旱灾,京师笼罩在阴霾之中。年开头,福建又有兵获,朱由检气得吐血,几经调理才稍微康复。
毕自严风尘仆仆赶到紫禁城,却听说首辅欲对福建用兵,毕自严伏倒在大殿之上,嗷掏大哭,皇帝好言慰之,询问计将安出。
不料毕自严指着温体仁的鼻子大骂奸臣误国,庙堂为之哗然,清流拍手称快。
“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辽东兵凶,西北祸乱,湖南又起民变,今欲对福建用兵,兵饷两缺,将从何出?”
毕自严认为应该重新起用邹维涟,与郑芝龙和谈,促成南海稳定。温体仁自然不会同意,他怕和谈来和谈去,捅出与李貌之间的交易。李貌是逃跑了,到时候牵连到温体仁,福建的祸首还得温体仁担待。
再说用李貌出任福建巡抚,是温体仁一力举荐的,他不愿意承认用李貌是个错误,只一味咬定是郑芝龙心存反心,图谋不轨,必须弹压。
兵部尚书梁廷栋是温体仁提拔的人,也响应温体仁的号召,主张对福建用兵,请增天下田赋,在旧增五百二十万两之外,再增新饷一百六十五万。
朱由检对郑芝龙造反愤怒异常,不愿和贼人妥协。妥协不容易,我大明泱泱大国,太丢面子。故批准兵部尚书所请。
毕自严条上十事,提出补救措施,请崇祯注意百姓已到了家家悬釜的境地,请酌减天下赋税,以使小民有升斗之蓄。当然,他的意见崇祯皇帝无法接受。
朱由检召毕自严回来,是因为他善理财,要他想办法筹钱。赵谦那样杀鸡取卵的干法,朱由检不觉得好,虽得了四百万军饷,却使首辅换人,朝中牵连,几乎血流成河。而且朱由检感觉到,温体仁做首辅之后,朝政情况更糟,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觉得毕自严靠得住些,就叫他回来主持财政,却不料毕自严一回来却挑起了另一轮党争,朱由检心中非常不高兴。
温体仁与幕僚商议,认为毕自严摆出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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