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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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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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场议策就这样不欢而散。温体仁回到家,大小夫人连同女儿,一个个都哭哭啼啼地给他擦脸上药。

“老爷,这是人啊,下手忒黑心,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滚,都给我滚!”温体仁一肚子怒火,将朱由检御赐给他们的这句话,转送给了家人。

过得一会,门外的仆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温体仁的脸色说道:“老爷,先生来了。”

温体仁端正了帽子,咳了一声,肿着眼睛说道:“叫他进来吧。”

幕僚入,看了温体仁那狼狈样一眼,忙将目光转向别处,面无表情地说:“大人,皇上可表了态?”

温体仁道:“没有。”

“大人进宫去了,卑职得到一个消息,赵谦的西虎营,置办军械装备,前后竟花了八十万两之巨!”

“哦?”温体仁惊讶道,“西虎营不是只有五千人马么,短短几月,为何花费如此之巨?”

幕僚沉声道:“据报,西虎营的人马全部招募精壮,普通军士的军饷每月竟达一两五钱白银,是九边军士近两倍之数,而且每顿都吃肉,这般糜费还占小头,大头是他们用的火器,是新造的精良火器,火统一支造价就达八十两,这样算下来,数月花费近百万白银,不足怪也。”

温体仁站了起来,踱几步,“难怪五千人竟能歼灭数万之众!”

幕僚表情严肃,低声道:“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赵谦哪里弄的银子。”

温体仁停下脚步,顿了顿,又左右走了起来,一会才抬起头说道:“哼!这个赵谦,贪墨赋税,犬养私兵,拥兵自重,意图何在!”

幕僚道:“大人所言极是,就此参他一本,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温体仁摆摆手,说道:“不要急。这个时候,皇上正夸他,你这么参他一本,难不保有人说咱们眼红眼黑嫉贤妒能。再说我们有他贪墨的证据么?”

幕僚会意,拱手道:“大人便可即刻派人到浙江明察暗访,待查获真凭实据,那时看他如何抵赖。”

温体仁点点头:“即刻去办。”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将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如果赵谦获罪,那个邹维涟也就别想在福建混了,和谈自然无从谈起,这场危机便能应刃而解。而且受赵谦牵连,杨嗣昌也不用再复起了。

杨嗣昌不复起了,有资历做首辅的人中,他毕自严,还有在家种田的周延儒,都是东林党人,皇上难道要东林党代表整个帝国的文官?这个庞大的势力集团,几乎就是帝国的实际统治者,一旦合拢,朱由检平自己和宫里的那些太监,是不好办事的。

那么,最后倚仗的,还是自己这个长期为皇上打压东林党的人。

温体仁想罢,望着窗外的太阳,心里顿时又多了一股子希望。

几天以后,温体仁得到一个坏消息,朱由检乾坤独断,下旨让邹维涟官复原职,继任福建巡抚。温体仁只有寄希望于抓住赵谦的把柄了。

圣旨一到浙江,邹维涟连一刻也不耽误,拿了吏部公文,就急冲冲赶去福建找赵谦去了。

第四折 烟雨遥

段四十 形似苔与蕨

“高些,高……放!”

“轰轰……轰轰……”

赵谦举着望远镜,看着城里火光漫天浓烟弥漫,已经被炮击轰得一片狼藉,北边的官道上,粮草火药不断运来,而城中已经两天没有以炮还击了,大概是弹药已经耗完。

“报……”一个军士从马上跳将下来,奔到赵谦面前,说道:“北墙的缺口已经被炸塌数丈,护城河被砖石填塞,张将军请大人示下,是否进攻。”

赵谦回头看了一眼官道,说道:“再等等。”

“得令!”

“继续炮击。”

这时,北边官道上,一队骑兵扬起一溜黄尘,赵谦的眉头舒展开来。

“报……”一骑飞奔而至,“禀报大人,邹大人率三千马队来援!”

赵谦转身说道:“随我去迎接邹大人。”

赵谦一行人向北走到营帐门口,不一会身穿铠甲的邹维涟便出现在视线中。穿上盔甲的邹维涟,身材显得更加魁梧,他跳下马来,笑着走到赵谦面前,拱手拜道:“下官福建巡抚邹维涟,拜见大人。”

“邹兄不必客套,快里边请。”赵谦急忙扶住。

邹维涟低声道:“下官这次复起,全凭大人成全,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赵谦笑道:“好说好说,赵某不敢居功,皆是毕阁老赏识邹兄才能之故。”

邹维涟躬身走在赵谦侧后,心道赵大人当真不简单,周延儒做首辅时,他可以利用温体仁脱身,和温体仁发生矛盾后,很快就在朝中有了毕自严这颗大树,无论朝局如何变,他自巍然不动。

一行人走进中军大帐,赵谦屏退左右,说道:“邹兄与我,皆是杨老门生,这次邹兄能复起,可以预见,祖师爷杨老重回内阁之日不远矣,届时便是你我兄弟施展抱负澄清宇内之时!”

说罢帐中的人,开怀大笑。

邹维涟放低声音道:“下官离开浙江时,发现浙江来了好几个都察院的御史,恐怕是冲着大人来的,大人不可不防。”

赵谦和韩佐信对望一眼,说道:“无妨,他们总得要真凭实据,光是空口弹劾有什么用?”

邹维涟沉默了片刻,说道:“请恕下官直言,西虎营的耗费,任何人都能估算,起码有七八十万两之巨,这笔银子……”

赵谦沉思了一会,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贪墨江浙税款的整个过程,知情者除了史可法,全是跟着自己几年的心腹,而史可法也是赵谦一党中人,赵谦想罢神色轻松道:“此事不必过滤。毕阁老还有什么话?”

邹维涟看了看周围的人,只有韩佐信、张岱、孟凡三人,这三个人都是赵谦心腹,邹维涟是知道的,这才说道:“毕阁老派来的人言,元辅和前任福建巡抚李貌有为人不知之事,郑芝龙手里有证物,这次和郑芝龙和谈,须要郑芝龙将其交出来,毕阁老自有用处。”

赵谦道:“议和之事,全靠邹兄周旋。”

“大人只管放心,此事下官定然办得让大人满意。下午下官便进城和郑芝龙商谈,不出三日,议和便成。”

赵谦担忧道:“两军交战,邹兄只身前往,恐郑芝龙对邹兄不利。”

邹维涟笑了笑,说道:“要是在朝中,下官说这话怕被人弹劾有勾结叛贼之嫌,但在这里,下官倒可以明言,下官与郑芝龙非一两日之交情,就算两军交战,郑芝龙也不会伤我性命。”

“邹兄身负大局重任……”赵谦正在犹豫。

这时帐外侍卫道:“大人,传令官有急事请见。”

赵谦看了一眼邹维涟,说道:“让他进来。”

传令官入,单膝跪道:“禀大人,城中派出使者,要求停战议和。”

赵谦看向邹维涟,笑道:“郑芝龙支持不住了,邹兄也不用再和我争论。”

邹维涟呵呵一笑。

“带使者进帐。”

不多一会,一个脸上被硝烟熏得黑污的人,身作长袍,被人带进帐来,那人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抖了抖长袍,这才走上来,拱手道:“在下赵逸臣,拜见尚书大人。”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邹维涟,显然是认识的,向邹维涟拱手道:“拜见邹大人。”

赵谦不动声色地冷冷问道:“郑芝龙派你来做什么?”

赵逸臣挺起胸来,口里说出两个字:“议和。”

赵谦冷笑了一声,说道:“本官看在你是同宗同姓的份上,不杀你,回去告诉郑芝龙,不必徒劳负隅顽抗,立刻率军出城投降,再和本官当面讲条件。”

赵逸臣道:“大人既无和谈诚意,我这就回去禀报我家将军,届时泉州援兵及城中将士,与大人战场上见分晓!”说罢转身欲走。

赵谦见罢心里一急,差点举起手来想把他抓回来,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看见赵逸臣磨磨蹭蹭,并不是很愿意就这样空手而回。

这时邹维涟说道:“郑芝龙的人马一共不过三四万,一场败仗下来,被我歼灭大半,哪来的援兵?这点人马,就算流窜回海上,与外夷海寇争锋尚嫌不足,请你们考虑清楚。况城中尚有数万百姓,赵督师并不愿多行屠戮。”

赵逸臣听见邹维涟说话,转过身来,拱手道:“邹大人也在此,在下有一言,不知……”说罢看了看张岱等几人。

邹维涟举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先生但说无妨。”

赵逸臣拱了拱手,说道:“我家将军起兵,非不得已而为之,前任福建巡抚李貌,仗着朝中元辅撑腰,胡作非为,逼人太甚,竟连将军之夫人,也敢暗地非礼,此人之不可忍也!”

邹维涟道:“朝廷用人,我们不敢妄加评断。”

赵逸臣嘴角轻笑了一下,说道:“在下闻苔与蕨,共生也,今我家将军与尚书大人,不亦此乎?,天启时,朝廷几路进剿我家将军,皆大败而归。今尚书大人胜了一筹,兵临城下,此大人神武之故,朝廷用之也,夙不闻飞鸟尽,良弓藏乎?大人与内阁首辅,已成水火,世人共知,当此之事,大人竟欲置我家将军于死地,咦,败也!”

“好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赵谦向着北方拱手道:“本官身为大明官员,杀敌报国乃本分之事,岂有惜命之理?”

赵逸臣心道话谁不会说?装模作样,不就是为了多要些好处么?口上说道:“郑将军有一人,此人以前专门在李貌和元辅之间来往,另有互通之书信,皆在郑将军之手,大人与将军议和,将军愿将此人与书信一并交予将军,并为大人支付军费两百万两。”

赵谦道:“五百万。”

“大人……”

“每年五百万,并将儿子郑福松(郑成功)为质。”

赵逸臣愤怒道:“大人这是狮子大开口,强人所难,郑将军哪里去筹如此多银子?”

赵谦站起身来,盯着赵逸臣的眼睛说道:“郑芝龙每年从我大明海疆获利千万两之利,朝廷只要一半,是强人所难么?况今此一战,官军伤亡一万余众,这些将士,家有老母妻儿,不需要抚恤赡养么?你方才也说了,郑芝龙应该为这场战争负责。”

赵谦叫人拿出两份盖有兵部印信的文卷,交给韩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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