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拱手道:“小的定会小心侍候。”
秦湘将瓷罐放到桌子上,摆好碗,舀了一碗双手递给秦长封:“二伯趁热喝了吧,湘儿亲自给二伯熬的。”
秦长封接过汤碗喝了一口道:“好,恩,湘儿厨艺不错……对了,那个赵谦原来是你府上的么?什么背景?”
“他呀,说是蜀中泸县山里人,游历时遇到我们被贼人袭击,就设计救了我们,我就将他带来了。”湘儿小脸微红,故意将赵谦本在贼窝一节略去了。
“蜀中山里人……可有功名?”
“好像没有。”
“哦,有功名倒是可以举荐他做官,可惜了……”秦长封嘴里这么说,心里却道:没有功名,还是山里人,路引都没有怎么游历?况且他那模样才智像是山里人么?
秦湘听罢急忙说:“赵谦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他才学不低,不如二伯让他做个幕僚吧。”
“恩……”秦长封现在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本来也动过招赵谦做幕僚的打算,现在得知这赵谦身份可疑,心里早都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这份奏折一呈上去,如果被揭穿了,那是欺君大罪,那时候可能就不会是问斩那么简单了。不这样写也不行,都死过一回的人了,突然看见生机,秦长封这才意识自己实际上怕死得很。
秦湘见他喝完了碗里的汤,说道:“我再给二伯盛一碗。”
“不喝了,拿下去吧。”秦长封说道,“赵谦救了你,你要以礼相待,这鸡汤也给赵谦送一些过去吧。”
秦湘心想,早都给他留好了,面上却嘟了嘟小嘴:“鸡汤是湘儿专门给二伯熬的,便宜他了。”
秦长封慈祥地笑道:“呵呵,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秦湘抱着瓷罐来到赵谦的房间,敲了两下门,赵谦道:“进来吧。”
见到秦湘,赵谦笑道:“又是鸡汤?”
“你呀,就像猫一般馋。”
赵谦也不用客气,自己动手倒了一碗,心里却说:鸡汤真的有营养么,西方人好像都不喝鸡汤的。
“秦大人身体好些了么?”赵谦问道。他最关心的还是抱住的这颗大树,前途还得靠他呢,生活不容易啊。
“好多了,二伯正在给皇上写奏折。”
赵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大人是在请罪了,不愧是做过一方大员的人。”
秦湘道:“你说皇上会降罪吗?”
“当然不会,尽忠尽职的官员当然应该褒奖,向大臣们表明朝廷的态度。不过御史台肯定饶不了秦大人,还有帝王心术,谁能猜透……等皇上的诏书下来,秦大人应该以退为进,主动请辞再图后起。不过你放心,秦大人的性命肯定无忧了。”
因为赵谦给秦湘的印象一直是足智多谋,她很信任赵谦,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就放下心来:“不做官了也不妨,秦家祖上在江南,还有一些薄产,只要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
赵谦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到万不得已时,谁不愿进取?
第一折 天启七年京畿
段八 他乡遇故知
过了几日,城里慢慢平静下来,百姓是坚韧的,正在巨大的伤痛之后慢慢疗伤。赵谦正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时,一个头上扎着白头巾的大汉突然拉住了他:“这不是赵秀才吗?哈……”
赵谦看着大汉,自然不认识,心道此人的表情看来就像他乡遇故知一般兴奋,莫非他是自己这身臭皮囊的同乡。那人说的是陕西话,赵谦的本科是在西安念的,虽然古今语言有所差别,倒也听的懂。
“那个,你是……”
大汉见他反应不热,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赵谦,心说没有错啊,此人不是赵秀才是谁?又见他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青袍,心说你个赵秀才,混成人样了,同村的老乡也不认了?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是长安府黄花村的赵谦赵秀才?我是村口的马二啊,怎么?不认识了?”
赵谦听他这么一说,确定了这大汉就是这臭皮囊的同乡,看来得认了,不然面子上过不去,而且正好有了身份,也多了条活路,这世道,谁也不能保证能一条大路就上天堂。
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这臭皮囊竟与自己同名同姓,难道是冥冥中注定的?
想罢赵谦也操着陕西话热情地说:“哈呀,你是马二?咦,混得不错嘛,差点没认出来。走,先不多说,喝两盅再说。”
马二听他说得爽快,这才消了怒气,毕竟别人是秀才,够给自己面子了。秀才在乡里那不是开玩笑的,正宗读书人,马二活了几十年就认识赵谦这么一个秀才,别人给你脸你还不得兜着?便说道:“现在这城里哪里还有酒肆?赵秀才不嫌弃到的话,到我那里喝两盅?”
马二心道这家伙出来几个月,连家乡话也说得不利索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真是会忘本!
“看你说的,乡里乡亲的,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走走,俺也不用和老乡客气。”
虽然马二在贩马,话说无商不奸,但是骨子里还是保留了陕西人朴质爽快的本色,赵谦这话听着实在中听。
二人来到一处民房,院子里的马厩喂了许多马,赵谦打量了一番马二,不会是军士,倒像个贩夫,便说道:“马兄还在做马生意么?”
“还能做什么啊?混口吃食罢。这次真是险,遵化居然被满人破了,要是早来几天那可得倒大霉。”
马二叫人炒了几个菜,几杯酒下肚,马二的话多了起来,红着一张酒脸说:“赵秀才以前在家穷得叮当响,出门连没有补丁的衣服都找不到一件,现在可是发达了,不知做了何官呀?”
“做什么官呀,唉,不提也罢。”赵谦边说边想,这家伙酒量这般模样,真是对不起自己这陕西人的名号。
马二又说:“你啥时候还是回去看看你妹子,她过得真是苦啊!唉,今年没下过几阵子雨,乡亲们都要啃树皮草根了……”
赵谦想:我还有妹子?这倒让他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他出生那会都实行计划生育了,从小还真希望有个兄弟姐妹不那么孤单,忙问道:“我妹子现在怎么样?”
“就差没饿死了。”马二用粗燥的大手抹了一把脸,“你以前在家时把你老爹留下的家底也敗得差不多了,就剩了一亩薄田,现在又遇大旱,唉。罗财主倒是想纳赵婉为妾,你大伯也同意,可你妹子死活不愿意,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什么?”赵谦腾地站了起来,左右走了两步,现在也不能回去,一无所有,回去能干什么?只好和妹子一起挨饿。最主要的是好不容易靠上秦长封这颗大树,这可是天大的机会,怎可轻易放弃?
马二见赵谦焦急,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着急,陕西大旱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往那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你妹子会有办法的,再说你大伯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知马兄何时返乡?”
“过几日事情办完就走。”
赵谦摸出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是秦家给的谢礼,说:“麻烦马兄将这些东西给我妹子带去,代为照顾一下,一会我回去再写封信。你对我妹子说过得两月我在这边安排妥当了,就回去接她。”
马二将钱财收了,赵谦也知道可能妹子得不了多少,不过聊胜于无,没有办法的事。
二人又聊了些家乡人情,赵谦这才告辞,临走还叮嘱了一番妹妹的事情。
第一折 天启七年京畿
段九 轻身走薄冰
赵谦拜别同乡之后,此时秦长封的“请罪”书已经送到京师,处理这份奏折,朝廷却费了一番周折。
崇祯为了提高理政效率,叫通政司收到文书时用黄纸把事由写出,贴在前边,叫做引黄,再用黄纸把内容摘要写出,贴在后边,叫做贴黄。这样,他可以先看看引黄和贴黄,不太重要的就不必详阅全文。所以秦长封的奏折送到京师后,周延儒比皇帝还早一步知道,他是从通政司那里得知的内容。
不仅户部尚书周延儒知道了,兵部尚书洪承畴,可能连卢象升杨嗣昌这些人大概也知道了,众官在外廷等待上朝的时候,周延儒慢悠悠地踱到洪承畴旁边说道:“老夫听说遵化的秦长封被满人砍掉了双足,彦演可曾听说了?”
洪承畴打了一个哈哈,天刚泛白,他好像还没睡醒,“听说了啊。”
旁边的卢象升一肚子不爽道:“你们户部不给粮饷,不然遵化能被两万满人破了?遵化卫所八千多人战死,指挥使秦长封也被砍了双足……”
“卢大人,说什么户部不给粮饷,老夫又不会仙法,哪里给你们变出粮钱来?”
洪承畴拉了一把卢象升道:“建斗兄,听说你最近得了匹宝马叫千里雪?”
两人的争吵被洪承畴一打岔,周延儒只看了一眼洪承畴,不再说话,他有什么好说的,户部就是拿不出钱,别人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也没办法。卢象升却意犹未尽,正要继续说话,洪承畴又说道:“老夫也得了一匹马,全身深紫,鬃毛黑色,却有四只蹄子白如霜雪,肩上也有一片白毛像一轮皓月。这五处白毛,不但在阳光下闪闪发明,在月光下也闪闪发明,所以老夫就给它起一个名字叫五明骥。一会散朝了建斗兄为老夫相一番如何?”
“彦演就知道马!唉……”卢象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道摊上这么一个兵部尚书真是无语。
正在这时,太监大声道:“时辰已到,百官上朝!”
众官入朝,礼部堂上官、侍班史官等一行人分东西两行排列。随后,朱由检着衮冕,在一行人等拥护下从建极殿过中极殿来到皇极殿。侍班官两旁面驾一躬,侍立于帘下,帘子卷起后,朱由检从中登上九极御座。
朝拜完毕,朱由检瞪着因熬夜而略有些红肿的眼睛道:“众卿家可有本要奏?”
下面安静了片刻,只见一个中年文官出列,举起象牙牌躬身道:“臣副右都御史杨修所弹劾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颍。”
杨修所刚一说完,下面的官员面上立即变色,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动,可都没人说话,这李养德陈颍何许人?魏忠贤心腹也,这杨修所不要命了?
洪承畴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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