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闻言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左右是喝酒听歌乐一乐罢了,若是遇上什么不称心的人倒是不好了。”
“那人看着十分的风趣健谈,据他说是有功名在身,倒是不像个不好相与的人。”
漆雕英于是笑道:“嗨,我当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是去坐坐喝喝酒么?难道还怕人家对咱下毒手不成?四海之内皆兄弟,要是实在不合回来便是,至于想这么多么?”
几人闻言都是一笑,俱点头应道:“正是如此。”于是带着歌姬和几个下人登了船。
四人带着仆从歌姬一登船便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主人家迎上来连连拱手,朗声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几位与我万某也是有缘,相逢莫问出处,几位里边请!”
说是相逢莫问出处,然而简单几句介绍还是要的。几句话下来,几人知道了这位外乡人姓万,三十出头,家境殷实。自称是考取了功名前去上任,路过落霞时因久闻此地繁华,是以在此盘桓两日,游玩一番便再上路。
因这万公子生性爽朗大方,几人一番交谈下来顿觉十分投契。正聊着,万公子突笑叹道:“四位都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叫万某好生羡慕!唉,可叹我虚活了三十余年,竟没找着一个可以称之为红颜知己的人!”
万公子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一把清丽的女声笑道:“哟,妾不过刚刚回内室哄一下天哥儿,夫君就开始慨叹没找着个好人了,要是妾不跟着夫君上任,怕是夫君就要哀叹自己娶了个母大虫吧!”
那声音话未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而后便从舱后的屏风转了出来。原来是个穿红衣的丽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精明利落。
四人对视一眼便也笑道:“万兄不过是谦虚罢了,嫂子莫要放在心上呀!”
那丽人自顾坐到桌边,笑着看了万公子一眼,假嗔道:“他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已经娶了一妻一妾,享尽齐人之福了,竟还不知足!听听我夫君说的话就知道了,还要找个红颜知己在身边红袖添香才算是满足呢!”说着便掩着口笑个不停。
那万公子立刻很是不自在的模样,尴尬地为四人介绍道:“这是拙荆,万卓红袖。”
安晴听了不由抿嘴一笑,难怪万卓氏将那句“红袖添香”咬得这么重,原来是讽刺万公子不知足,早有红袖在畔还得陇望蜀,当真是该打了。
漆雕英却笑问:“你还有个妾?能否出来让我们见见啊?说真的,我在北疆时一直听说你们南边有纳妾的风俗,但我一直都没见识过。是不是你们的妾都不许穿红的,不许戴金首饰,早晚都得向大房磕头?”
此话一出口,万氏夫妇都有些尴尬,片刻后还是万卓氏笑着打岔道:“嗨,我家的妾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懂什么规矩,出来见人时没得冲撞了各位,那样便不好了。再说,她还要帮我照顾天哥儿呢,脱不开身!我们还是听曲赏月喝酒为好……对了,妾预备的酒菜可还合诸位的胃口?若是不够,妾马上再吩咐人去做!”
四人忙说够了,万公子不知为何,听了自家媳妇说的这番话之后,脸上尴尬的意味更浓,再同大家说话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
也算是该得要见,酒喝到一半,屏风后便又转出来个人,低着头轻声叫着万卓氏:“姐姐?天哥儿哭醒了,怎么哄都不好,你再去看看罢!”
安晴闻声抬头看向来人,这一看之下不由一惊,失声叫了出来:“沈娉婷?!”
沈娉婷被她一唤也是一愣,而后只做没听见一般看着万卓氏笑道:“姐姐?”
万卓氏连忙告罪起身:“让各位看笑话了,我家天哥儿身子弱,晚上总是哭醒,我去看看呀,你们继续!”说着便推了沈娉婷进屋,嘴里小声说了什么,似乎颇为埋怨。
沈娉婷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安晴的那一声唤。
万公子待两人进了里屋才笑看向安晴,问道:“夫人想是认错了人吧?夫人有位熟人跟我家的妾长得十分相像?叫沈娉婷是么?呵呵,我家妾出身粗野,也并不姓沈,有那个缘分跟夫人的故人长得相像,却也是一种福分。”
安晴闻言强笑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怕总是有的,更何况我认识的那位故人还是个姑娘家,断不可能跟你家妾室是一个人的。”说着又端了酒杯歉然道,“方才是妾一时失态,冲撞了公子的内眷,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万公子忙也举杯笑道:“哪里,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安晴却借着喝酒的当口不动声色地看了含夏一眼,含夏轻轻点头,而后趁人不注意便出了船舱。
经过这一出意外,莫说沈娉婷,便是万卓氏也再没出来同他们打招呼,几人知趣,又听了一段曲子便起身告辞了,歌姬也自然留在了万氏的船上。
主仆几人回到船上以后,原先游玩的兴致也消了一半,于是跟船家说了一声,就此靠岸。漆雕英难免有些惴惴:“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在你们这边,是不是问别□妾这样的家事很不礼貌?”
安晴忙安慰道:“没有的事,嫂子也没问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怕是这一家子自己有些什么心虚、见不得人的事,才如此的经不得人问。嫂子没见我不过认错了他们家的妾,他们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怕是他们那个妾来路不正呢!”
漆雕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转眼珠又问她:“小姑认错的是什么人呀?姓沈?……该不会是……”
顾长青忙截住她话头笑道:“嗐,我这妹子走南闯北的,认识的人没有一千怕也够八百了,认识个把姓沈的却也不奇怪。那家混蛋的事你休要再提了,仔细脏了自己的嘴!”顾长青其实也猜她说的定是沈家的什么人,然而裴靖还在跟前,在他面前总不好大喇喇地提什么沈家,于是连使眼色叫漆雕英住口。
漆雕英省得,便也笑着附和几句,再不说了。
裴靖只作不知。
一次游湖,最后竟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这种结果自然叫四人不喜,于是回府的路上四人各使手段,好容易将气氛又炒得火热起来,这才笑意盈盈地告辞,各自回家了。
待回到自己房中之后,安晴才将含夏叫了进来,问她:“可打听到了什么?”
含夏答话前先皱了皱鼻子:“打听到了,他们这一家人的故事还真够精彩的,都够写成话本了!难怪那几个下人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婢子刚表示一点兴趣,他们就争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与我听了。”
“快别说那些个有的没的了,没看你家小姐都快急死了么?快说罢!”见含夏还想再评论几句,裴靖忙笑着截住她话,又瞥了瞥安晴脸色,默默拉过她手来握着。
“是。”含夏忍着笑偷瞄了两人牵着的手一眼,清了清嗓子便说了起来。
“原来小姐看到的人还真是沈家的那个沈娉婷,只不过她不是妾,而是万家正儿八经、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子,那位穿红衣服的才是妾。”
“哟呵,妻妾乱序?那位万公子不还是个候补的官员?他也不怕因此误了他前程!”裴靖评论一句,看安晴恍若未觉的神色便也讪讪住了口。
“沈家小姐过门之前,那位万公子屋里头便放了一个丫鬟,就是这位红袖夫人。因她是家生子,又机灵懂事,长得也不差,因此深得万公子爹娘的喜欢,只是碍于万公子还没有娶妻,便一直没给这位红袖夫人名分,只当是个丫鬟一般养着。”
“据说这位红袖夫人之前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等着新夫人进门,自己安安稳稳抬个姨娘,再为万家添丁,这辈子也便差不多了。谁知道这沈家小姐一进门,听说万公子房里头有人了,便豁出去了似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不光把这位红袖夫人要强的心性给闹出来了,也闹没了万家公子以及他爹娘回护她的一片心。”含夏说到这特地顿了顿,眼里忍不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来。
裴靖也是兴奋万分:“后来呢?”
“据那些个婆子说,这位红袖夫人也不是那种刻意闹腾的人,人家开始只一味忍着,还是万公子的爹娘先忍不住了。也是沈家不厚道,长房的闺女出嫁,要的聘礼比送出去的嫁妆贵了两倍不止!这不是给沈家小姐先穿了一双小鞋么?再加上沈家小姐那个不知进退的个性,被自家公婆不待见是迟早的事!”
“我说你这妮子,今天这些闲话怎么那么多呢?”裴靖见她又要忿忿不平地评价沈小姐其人,忙又开口笑骂阻止,再次提醒道,“说正题!”
“……是!”含夏不情不愿地答应,心里说一句,我不是怕我家小姐一时心软么!才又开口道,“后来,万公子便越来越和那位红袖夫人亲近,没多久红袖夫人就众望所归地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是那个天哥儿。有这孩子撑腰,万家自然更加偏着她,也是沈家小姐志大才疏,在管家的事上被这红袖夫人明里暗里地整了好几次。她本身又是那个不讨喜不会做人的个性,又是半路来的,万家的下人自然也不会偏着她。这样几次下来,这位沈小姐才总算是学乖了,本着拉拢人的心思去跟人称姐道妹起来。如此这般,两人关系眼看着又好了起来。可是后来……小姐您猜怎么着?”
安晴撑着头懒懒地开口:“还能怎么着,肯定是沈娉婷又给人家下套了呗。”
含夏兴奋地一捶手:“小姐当真是将她的那层画皮都瞧透了!——可不是么,后来这位沈小姐就在天哥儿的饭里下了药了。好在天哥儿命大,被及时发现救了回来。但因为孩子还小,这回算是落下病了:夜夜惊啼,白天却总是嗜睡,现下虽然一日比一日强了,但还是比别的孩子身子差。万家上下算是把她给恨透了,索性就把她当粗使丫鬟一般使唤,对外只称是妾,实际连万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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