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明白,绝不放过一个疏漏,这可是真真叫婢子们惶恐了!”
安晴听了也笑,自觉是操心操出瘾来了,于是就此作罢。又瞪她一眼假嗔道:“你小姐我也想做个闲云野鹤,这不是当家人还没来么,等人家来啦,我自然要放手的,到时就算你求着我管我也不管啦!”
她说的是自家大哥、顾家长子顾长青,含夏却歪解到了裴靖身上,于是又笑道:“小姐说得对,等人家回来了,确是只有小姐享福的份啦!”一句话加了个“回”字,意思却是截然不同。安晴自也听出来她话里调笑的意思,然而她今儿个确实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语,是以只是笑着再瞪她一眼便作罢了。
因安晴自忖时间够用,且她兄妹二人多年不见,她又是头一回与嫂子及外甥、外甥女相见,妆扮务要尽善尽美才好,是以与两丫鬟挑挑拣拣,嫌这只钗素了又嫌那个簪子张扬了,待梳妆完毕却已离午时不远了。
她刚迈出房门便有小厮兴冲冲来报:“大少爷一家已在山脚了!”
喜得主仆三人忙忙地往中庭赶,行走中安晴心里还是没底,于是又悄声问含夏自己妆容如何,身上衣裳配得可还妥当,含秋不由笑着低声插嘴:“小姐也太谨慎了,今儿个是媳妇见公婆,小姐的重头戏却不是今日,还在后头呢!”
安晴忙又低声啐她:“死妮子,再这般胡说,就罚你给夫人抄经文去!”唬得含秋连道不敢,险些赌咒发誓来保证。
这一路说笑着倒让安晴紧张之意稍减。到了中庭,安晴上前几步挽住顾夫人手臂,顾夫人笑看她一眼,低声问道:“昨晚睡得可还妥当?听讲你裴姨为了教你睡得安心,特特送你了只……”
安晴羞得直往顾夫人怀里躲:“娘!亏得女儿还为了迎接哥哥一家着意打扮,这可倒好,您一句话就让我成了那红脸的大马猴子了!到时在嫂子面前丢人,您可要负责呀!”
顾夫人呵呵直笑,连连轻拍她手背安慰:“好好,不说不说。这许多年没见着你嫂子了,就成亲和喜官满月时见过她一面,还总是低着头,不是新妇害羞就是忙着照顾小的,娘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顾老爷在一边轻哼一声,偏过头来冲母女俩挤眉弄眼:“别愁啦,这次就给你见个够!等待会她来了,你就搬个凳子坐在她对面,不错眼地看着她,直到看吐为止。”
顾夫人笑着轻推他一把:“臭老头子,你就知道跟我对着干!”
正说着话,前头小厮又来报:“大少爷一家进了大门了!”
三人听了又忙上前去看,却见从边门那头大步走来个小孩,穿一身骑装,背着只小弓,戴着顶瓜皮小帽。只五六岁的年纪,却因他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的姿态而显得十分挺拔,很有一种器宇轩昂的架势。
安晴知这就是自己小外甥了,于是忙出门迎上去,笑呵呵地要牵他手:“呀,这一定就是喜官了吧?”
喜官却退后一步,先向她行了个游牧民的半跪礼,方起身规规矩矩地答道:“顾远随给姑姑问安!”
安晴喜得连声答应,又拉过他细看,但见这孩子生得剑眉虎目,一张小脸却是极秀气的鹅蛋脸,端的是好相貌,忙就领着他带到顾家二老跟前,顾夫人抱着他一顿猛亲之后方顾得上细细端详,片刻之后喜道:“眉毛眼睛都像你爹,嘴巴却是像你娘亲的。”又问他,“你爹娘和你妹妹呢?”
喜官又补上了个跪礼,方规规矩矩地回答:“爹从衙门中出来后还要去校营述职、递牌子,道过一会儿便和魏叔叔同来。妹妹在路上水土不服,很是遭了一番罪,现下还有些发热呢。娘抱着妹妹走不快,妹妹又只肯让娘抱着,是以不能及时赶来,便使我先来和爷爷奶奶陪个不是了。”
顾夫人喜得连声道:“瞧瞧,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叫人看着心里就喜欢!”说罢又拉着喜官问长问短,平常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可曾开始认字读书等等诸如此类,事无巨细地都要一一过问一遍。
安晴忙笑着劝她:“娘,这些话他一个孩子哪能说得清楚,待到时候问问跟着他的奶娘丫鬟,不是来得更加清楚明白?”
喜官却摇头道:“姑姑不知道,这次来我爹娘只带了几名管家,女眷一个都没,所以路上妹妹生病,才没能挤出个人来给爷爷奶奶报信。”
顾夫人忙问他:“这是为何?”然而喜官毕竟还小,平常说话流利得体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清楚明白,因此只得连连摇头,只道不知。
说话间,漆雕英也终于在媳妇婆子们的簇拥下进了月门,但见她高挑身材,着一身箭袖红衣,腰上扎一条尺把宽的皂底蛇纹腰带。蜜色肌肤,一双浓墨重彩的眉毛显得整个人英气十足。
漆雕英抱着孩子疾步上前,向顾家二老含笑拜道:“儿媳给公公婆婆请安啦,累得公婆挂念,是我的不对!”又看向安晴,含笑点头唤道,“小姑!”
安晴笑盈盈地上前挽着她手叫了声嫂子,便将几人往花厅里让:“快别在外头杵着了,仔细热坏我的小外甥女!屋里凉快些,快进屋来歇歇脚呀!”
一行人便又移往花厅,刚进了门便有丫鬟上来茶水,又进来几人拿了扇子站在众人身后轻轻打扇。
漆雕英笑问:“小姑可否为我准备些水酒来?福儿惧热,我为她擦擦身上,消消汗。”
安晴忙又令人去准备,而后便坐到漆雕英身边逗弄她怀里粉团一样的孩子。小娃娃眯着眼睛,脑门上蒙了一层薄汗,褐色的胎发也因此打了绺,湿湿地贴在她额上。安晴不由心疼道:“可怜这孩子这么小,便经了这般作孽的天气!”又问她,“孩子多大了,可曾取名字?”
漆雕英接过水酒,使帕子沾了一点,边为福儿擦手擦脚边笑着答道:“刚满六个月,只取了个乳名唤作福儿,待她启蒙之后再起大名。”擦过之后便又抱去给顾家二老逗弄,顾夫人唤来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只金锁项圈分别戴在福儿和喜官颈上,方笑道:“这下好了,我身边有了这两个宝贝疙瘩,心里便美得什么都不想了!”
顾老爷小心翼翼地接过福儿来,这孩子许是缓过那股子热劲了,此时不哭不闹,甚至张开小手去抓顾老爷的胡子,兴奋得咯咯直笑,左脸上因此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来。顾老爷看得大乐:“好,好!幸亏这孩子长得不像风儿那傻小子,看这双眼睛,倒有几分像阳儿!”
安晴一听便也凑上去看,漆雕英笑道:“若当真如此,福儿倒真是有福了!小姑的眼睛生得最好,福儿若是有一半像她姑姑,便定然是个漂亮孩子!”这话便是明显的夸捧了,安晴忙道哪里,又赞了几句两个孩子聪明可爱之后便招手唤捧着锦盒的丫鬟上前,打开锦盒,拿出一对小巧的足金虾须镯子给福儿腕上分别套上,又笑道:“这镯子分量轻,本不值什么,难得做工还算精巧,便给她戴着顽罢!”
漆雕英忙又道谢,安晴应承几句便笑看向坐着的小男子汉,问他:“喜官可也想要?”
喜官起身摇头道:“妹妹是女孩子,大家疼着她是应该的。我是男子汉了,想要什么自要自己去赚来,却是不能再撒娇了。”
一席话说得在坐几人又是笑,继而连连赞叹,漆雕英颇自豪地埋怨道:“都是他爹教的,这小子自能开弓上马之后就把自己当个大人了,连我这个当娘的想抱一抱都不成呢!”
安晴眨眨眼,笑着招他过来,拉着他手来柔声道:“那姑姑倒是要考考你了。——看到那边那个花瓶了么?你用这盘里的果子投到花瓶里,投中了,姑姑就奖励你些小玩意,怎么样?”
喜官纵是再装老成也是小孩子心性,一听有奖励便兴奋点头,随手捡了个莲花形状的点心,眯起一只眼来仔细瞄了瞄,抬手一掷便进了瓶子。在坐等人齐齐叫好,安晴于是笑眯眯地招丫鬟过来,打开另一只大个的锦盒,从一众鎏金的小箭中拣了一只郑重交给他,又盖上盒子,示意那丫鬟站到漆雕英身旁,方笑道:“这盒子里总共十二支金羽箭,现今姑姑奖励你一枝,余下的由你娘亲收着,姑姑看喜官什么时候能将这十二支羽箭全都收齐了,如何?”
喜官响亮地答应一声好,又与安晴三击掌,方握着羽箭坐回了位子。
几人坐不多时,顾长青和魏郢便也到了,于是布桌开筵,一家人不分长幼,其乐融融地坐在一处,说着些久别重逢的话,又回忆些旧时的趣事,一顿饭竟吃到了未时才算是尽兴。
大人还没什么,两个孩子因旅途劳累早就觉着乏了。福儿已在她娘亲怀里睡着,喜官还好些,却也是睡眼迷蒙的模样。
安晴一一看在眼里,是以送走魏郢之后,便忙叫人领着顾长青一家去早就收拾好的院子里住下,又估忖着漆雕英身边没个得力的媳妇,于是叫含秋先带着几个媳妇并粗使的婆子去院里帮衬着。如此安排一番,安晴方也放了心,回到自己屋里由含夏帮着除下满头的首饰,又换了家常的衣裳。因众人都觉疲累,晚饭便用食盒装了送进了各人房里自吃,天黑便都睡下了。
一夜无话,安晴自寅时正便醒了,于是洗漱穿衣,又坐在镜前由着含夏梳了个家常的简单发式。
正忙碌间,只听得门外丫鬟传了一声:“大少奶奶来了。”话音未落,漆雕英已自己掀了帘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小姑早呀!”
第七十二章
安晴还没来得及回答漆雕英这一声问好,房里的青衣倒是不甘寂寞地先冲上去,于漆雕英脚下盘桓厮磨,很有几分一见如故的样子。
漆雕英惊喜地将青衣拦身抱起,含笑逗弄道:“哟,小姑这儿还有一位小主人呢?”边说边由含夏引着坐下,又去挠青衣肚皮。
安晴笑道:“不过是之前收的一只惫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