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靠在戚公子怀里,刚才被他紧搂了一下后,头自然地有些微微向后仰起,大而空洞的双眸正好对上藏身在房梁之上的洞庭洛。洞庭心中猛然一震,竟直望进那双眼睛里去。
第三章 柳布之死
洞庭心中猛然一震,竟直望进那双眼睛里去。那双眼似乎也正望着洞庭洛,又似乎穿透了洞庭的身体望向某个不知名的远处。洞庭释然一笑,如同人偶般没有生命的人发现了他,是不会怎样的吧。可复看那双眼睛时,竟有了些心疼。
屋中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戚公子挥挥手,让锦弟撤了饭菜,扫了眼一直跪伏在地的柳布道:“你来做什么?”
“我……小人是来赎回女儿的。”柳布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这是小人所凑的赎金。”
戚公子食指绕上少女的发,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赎回日期已经过了。”
“可是半年的时间要凑足那么一大笔银子实在困难,现在虽迟了半月,还是恳请公子慈悲,放了我女儿吧!”
“放了你女儿?柳布,你要搞清楚,是你拖欠我赌坊的债,明知半年期限无法凑足赎金,你还是把女儿抵押给我了,如今是怎样?后悔了么?”
柳布连磕两个响头,哭道:“是,小人后悔了,小人一时糊涂,小人知道戚公子是大好人,就请看在我那苦命女儿的份上,放了她吧!公子若是想添些利息,小人就是砸锅卖铁也定是要还清的!求求您了戚公子!”
柳布佝偻脏污的身躯在这清雅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突兀,戚公子清冷的目光扫过柳布头顶,慵懒一笑,脸上表情更显诡异莫测。
“大好人?柳布,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
柳布浑身一颤,似是已预感到戚公子将要说的话,他抬起头,满眼哀求地望着他。
似乎很享受柳布的哀求的神情,戚公子淡笑道:“几天前,我已经和一家妓院的老板谈好了价钱,过些时候她便来领人。做生意嘛,讲的就是信义。柳布,你总不会叫我为了你而毁约吧?那往后我还怎么在这行混下去?!嗯?”
柳布闻言,本就已是惨白的脸更无半分人色,满眼痛苦后悔,浑身颤抖,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句‘后悔’,就可以抹去过去的一切么?”戚公子沉默片刻,道,“锦儿,带他出去罢。”
锦弟上前拉柳布起来,不料柳布忽又猛地跪倒在地,一下又一下地磕头,磕得大理石的地板“咚咚”响,口中绝望哭喊道:“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锦弟看着不忍,偷偷瞄了眼戚公子,见他半眯着眼品茗,只好又转头看向蓝哥,蓝哥无奈,见那柳布的额头已是磕出血来,便轻声唤道:“公子。”
戚公子看了蓝哥一眼,这才放下茶杯,低头对少女道:“离,我们走吧。”于是抱起少女踱出门去,蓝哥和锦弟也只好尾随其后而去。
屋中的柳布仍旧磕着头,宽大的屋子里,只有一下又一下直敲人心的“咚咚”声。终于,柳布渐渐力竭,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忽又全身猛烈颤抖起来,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呜”声。
半晌,柳布缓缓坐起身来,脸上泪痕未干,几缕灰白的乱发黏贴在额际暗红血污之中,极为狼狈。洞庭洛从房梁上跃下地来,蹲在他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大叔,你以前是否在赤城郊外的官道上开过一家面铺?”
柳布依旧无半点反应,只呆呆坐着。看他这副模样,洞庭洛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挑挑眉,蹲在一边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柳布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洞庭洛侧耳凝神细听,只听见柳布说:“……殇歌她娘……对不起……对不……”
忽然,柳布“噌”地从地上跃起,洞庭洛不及反应,柳布已经往墙柱上撞去,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震得整个屋子都似在剧烈摇晃。洞庭洛睁大双眼,看着柳布佝偻单薄的身躯顺着雪白的墙面软软滑倒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带出一道猩红刺目的血痕……
第四章 在水一方
戚孤湟,幽城的神秘富商。虽不及苏州富商翦渊“天下第一户”名气大,在幽城却是家喻户晓。
戚孤湟年纪不过二十岁,家业所涉及到的行业却覆盖了各个层面,如钱庄、酒楼、赌坊、妓院等等的幽城的大部分产业。说戚孤湟神秘,是因为他是在半年前才在幽城住下,而他在幽城的产业绝非一年两年就发展起来的,但是奇怪的是,幽城的各大商户直到半年前才知道自己的大老板是谁。
洞庭洛躺在戚府花园的假山山洞里,默默整理四处收集来的关于戚孤湟的资料。洞庭洛可以感觉到,戚孤湟在悄悄地发展自己的商业势力。幽城不过是一个基地,如果可以,他会弄出更多的幽城。想起有人的猜测,说戚孤湟的名字里有个“湟”字,不定是哪个皇亲国戚呢!这种说法虽说有些牵强,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说他是皇亲国戚也不无道理,否则,他发展的像妓院、赌坊之类的产业所需要的丰厚的资金和广阔的官场人脉是从何而来?
洞庭洛想得有些疲倦了,索性钻出山洞,伸了伸懒腰,走到人工湖边往里面丢鱼食。看着碧绿的湖水中几抹猩红的鱼脊,洞庭洛脑中便闪现出柳布软软滑下去的场景,那么多猩红的血,洒了一墙、一地。
红色,似乎是洞庭洛记忆中最鲜明最深刻的颜色,既怀念又畏惧。
那日,他把柳布葬在幽水边的一片小树林里,站在那矮小的坟前,不觉想起戚孤湟说的话。 “一句‘后悔’,就可以抹去过去的一切么?”心中忽然生出一袭悲悯,不可言说。
“大叔,这墓碑是我到城东王石匠家偷来的,虽是用剩下的,石料还不算太坏,你就不要太挑剔吧。唔,你就安心去死吧,殇歌曾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照顾我,虽然没多久我就走了,但是,这个恩情,我是一定会报的,我一定会把殇歌救出来。唔,遇到我洞庭洛算你运气……”
戚府的建筑大气而不失细腻,古朴而不失雅致,完美融合了南北建筑风格。其整个东北面都是书房,北面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是大厅,名为“虚弥离境”。最具独特风格的是,戚府的东面有一大片的人工湖,湖水引自幽水。
洞庭洛暗道:赶明儿咱也有钱了,也要修座大房子,也要弄个这么大的游泳池在院子里,让十里八亲的都来游泳,自己就站在门口收钱收到手软脚软,数钱数到全身痉挛。
又见湖面上分布着东西两座水上楼阁群,东边的名为雨辰阁,西面的名为西兑阁。这两座阁楼只有搭乘小船才能出入。也只有这两座阁楼,洞庭洛还没有察看过。
戚府的下人都各司其职,不大爱说闲话。洞庭到戚府做工已二十多天,也只零零碎碎地打听到一些琐事。知道离住在西兑阁,没有戚孤湟的同意,不得离开半步,知道戚孤湟是离同父异母的哥哥,也知道戚孤湟并不把离当作妹妹来看待。但是这些并不是他想知道的,他想知道的是,殇歌到底被关在哪里?这是否就是人们说的天不遂人愿?想知道的没什么头绪,不想知道的偏偏往你砸过来。
抬头看看天色,该是时候回厨房担水了。洞庭站在一座拱桥上看向河水与天空相接的远方,正是夕阳残如血,命运不可知……
正担了两桶水往大水缸里倒,就见一个大丫环进来道:“该离小姐用膳了,都备好了?”
正张罗着碗碟的两个丫环见她进来,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回姑娘,都备好了,请姑娘过目。”
那大丫环揭开碗盖,仔细察看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嘱咐她们快快送去,便离开了。
见她走了,两个姑娘的小脸顿时垮下来。
“离小姐刚来的时候便不愿进食,后来殇歌服侍离小姐,三餐送过去,总能让离小姐多多少少地吃些儿,如今离小姐又不进食了,可苦了我们下人每日精心制作新鲜菜式,却总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另一个丫环点点头,道:“每次过去看见离小姐的模样就觉得心疼,那眼神……我真怕会心软,落得和殇歌一样的下场。”
和殇歌一样的下场?!
“可是离小姐这样,公子也不好受啊。”
说到这儿,两个丫环低着头沉默下来,片刻后,其中一个吸吸鼻子,道:“你快过去吧,蓝哥和阿锦怕是要等得不耐烦了。”
另一个忙揉揉眼睛,提了食盒往门口走去。
“二位姐姐请等一下!”洞庭洛一直在一旁听她俩说话,觉得两人实是天真无邪之人,忙叫住她俩。
“阿洛?”两人回过头,见平时从不多言的阿洛竟出声唤她们,都觉惊讶和好奇。“你有什么事吗?”
洞庭抓抓有些乱的脑袋,咧嘴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平日里听两位姐姐说起西兑阁、湖水、小姐什么的,阿洛从乡旮旯里来,啥东西都没见过,心里边儿好奇,那个小姐住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美法,想求两位姐姐带阿洛去那个西什么阁的,以后回了老家,可以跟狗蛋他们炫耀炫耀,再不让他们瞧不起我。”
两个丫环闻言互看一眼,都捂嘴娇笑起来。
见状,洞庭洛忙道:“姐姐不答应也没关系的,阿洛……阿洛本来就不应该提这样的要求的……”
洞庭洛这样一说,两个丫环笑得更厉害了。真没想到这新来的阿洛,看着模样挺俊的,说起话来却痴憨得紧。
“这样吧,这次呢就让你去送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洞庭洛忙做大喜状,连声说谢。
于是两个丫环把食盒递给他,交代了一些该注意的事宜。“……记住把食盒放在小姐房间里的桌子上就好了!好好欣赏风景吧,憨阿洛!”话未说完,两人又捂嘴笑起来。
洞庭洛快步走到一座玉兰拱桥下,见一艘小木船上,锦弟和蓝哥一卧一站,倒还悠闲自在。
两人见洞庭洛捧着食盒过来,都不由一怔,蓝哥随即笑道:“棠丫头她们也学会偷懒了么?”
显然,棠丫头指的就是刚刚的两个丫环之一了。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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