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王妃。”芈嬛往屋里退了几步,垂首一福。
“妹妹不必多礼。”徐妙贤反手将门掩上,扶住了芈嬛。
“王妃请坐。”芈嬛让开身后的檀木椅,对徐妙贤道。
徐妙贤未动,她抬眸打量着芈嬛,半晌未曾言语。
“王妃若是有话不妨直说。”芈嬛浅笑着看徐妙贤,对她的来意大约猜到了几分。
徐妙贤执了芈嬛的手,缓声道:“妹妹身子一向羸弱,不如就留在北平,莫要随王爷一同出征了。”
芈嬛默了一瞬,继而淡淡说:“但凭王妃吩咐。”
徐妙贤看她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焦急,话便脱口而出:“倘若我能做得了主,也就不必找你来商量。”
芈嬛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徐妙贤的手中抽回,转身沏了壶茶,漫不经心地道:“既然王妃都不能做主,那民女就更是无能为力了。”
“可你明明知道王爷他……”徐妙贤眸色黯然,眼前又浮过她与朱棣洞房花烛时的那一幕。
芈嬛双手捧了茶碗奉在徐妙贤面前,说:“王妃,您才是王爷的正妻,怎能在别的女人面前示弱。”
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几乎未给燕王妃半分面子。
徐妙贤听在耳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拢在袖中的指尖禁不住微微颤抖。
芈嬛见她毫无反应,转手便将茶碗放在了桌上,淡然道:“民女不是利欲熏心,水性杨花的女子。就算王爷是高高在上的藩王,受万人景仰的英雄。可在民女眼中,也不过是个爱不了的男人罢了。”
徐妙贤闻言,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对她喃喃道:“倘若我是个男子,恐怕也会对你情不自禁。”
芈嬛却对徐妙贤的话置若罔闻,兀自说:“王妃不愿民女与王爷出征,所担忧之事不过那一两件。”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宽袖挽起,在她的臂弯处,赫然刺着只翩跹的蝴蝶。
蝴蝶通体血红,将芈嬛莹白的肌肤衬得更是皓若凝玉。
“这只蝶,是一位故人替民女刺上的,其功用与守宫砂并无二致。如今王妃瞧见的是血红色,若是王爷凯旋归来之时,它变了暗红,那王妃就是将民女赐死,民女也无话可说。”
徐妙贤勉强笑了笑,抬手将芈嬛的袖子放下,道:“妹妹何必如此当真,我不过是怕……”
芈嬛无所谓地笑笑,“孤鸾煞,是么?”
徐妙贤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芈嬛有些出神。
“王妃大可放心,民女的克夫命,向来是只克那个替我算出孤鸾煞的夫君。”芈嬛言语间颇有点调侃的意味,可徐妙贤听着,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她沉沉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今日倒是做错了。”
“王妃为王爷担忧,自是天经地义,又何来犯错一说?”芈嬛勾起抹柔柔的笑,“若是民女的夫君也遇上了此等事,那民女恐怕就要做个泼妇了。”
徐妙贤闻言低笑着,她沉吟了一瞬,忽而正色对芈嬛道:“不知芈姑娘介不介意多位姐姐?”
芈嬛一愣,不知她所指何事。
徐妙贤在芈嬛身旁坐下,娓娓道来:“自打你进了府,下人们对你的身份就多有猜测。而我碍于王爷的意思,也不好过多插手。如今既然你我已将事情说得明白,那不如我就认了你做义妹。这样一来,各方面也都有了交代,你在府里住着就方便许多。”
芈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头,满口将徐妙贤的提议应下来。
徐妙贤对她的态度很是欣慰,当即就表示要回去准备一番,待她选定了良辰吉时,便来请芈嬛。
送走了徐妙贤,芈嬛颇觉疲惫,便靠在铺了棉被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些许的凉风拂过脸颊,流殇已立在了她身侧。
“姑娘,那王妃特拐弯抹角地说了一通,究竟是为何意?”流殇微拧了眉,他的直觉告诉他,燕王妃是来者不善。
“她不是个愚笨的女子,在我面前示了弱,不过是笃定我对朱棣无心罢了。她就是要我坐实了此事,才好安心。”芈嬛懒懒开口,她昨夜就没睡的踏实,此时已是极累了。
“姑娘,你身子尚未复原,夜里要好生休息才是。”流殇随手为她搭上条毯子,习惯性地嘱咐道。
“唔,”芈嬛紧闭着双目,将毯子紧了紧,缓声说:“这天寒地冻的,你往后就不必在屋后听着了。倘若你冻坏了身子,又有谁再来照顾我。”
“是,姑娘。”流殇心间一片暖意,原来,她都是知道的。
有流殇在身旁,芈嬛睡的踏实许多。她拥着毯子暖和地作了几个零散的梦,再醒来时,已过了戌时二刻。
芈嬛侧了侧身,朦胧中,看见一个墨色的背影正伏在案上看着公文。
那人听见动静,便转过身来,锁了眉望着她说:“你倒是睡得舒坦,一觉睡得连午膳都省了。”
“朱棣?”芈嬛眯了眸子,这才恍惚看见他的面容。
朱棣轻哼一声,将手中的公文放下,踱到她跟前,垂眸看着她柔声问:“今日是不是累着了?”
芈嬛将毯子重又裹了裹,说:“大约是昨晚没休息好,”她斜睨着他,“倒是你,怎的又来了?”
朱棣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口道:“一来是想同你商量些事,二来则是想问你件事。”
芈嬛幽幽叹了口气,“何事?”
朱棣不紧不慢地道:“此番北去征伐的目标有二,一是北元丞相咬住,二是太尉乃儿不花。父皇命三哥攻击咬住,而我则率兵阻止乃儿不花南下计划。
可据我查探,乃儿不花的这支北元队伍,连同家属算来,不过万人。且乃儿不花帐下的人意见不一,关于是否南下的问题争执不休。”
芈嬛慵懒地看着他,“难不成陛下此番命你二人出征,只是想要证明藩王的实力是否足以戍边?”
朱棣点头,但复又摇首道:“无论怎样,这场仗都是真正的战争,马虎不得。”
芈嬛沉吟许久,才说:“北方冬季多风雪天气,适合藏身,却不易行军。此番对阵乃儿不花,难点恐怕在于找到他而不是打败他。”
“这点你倒是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朱棣颇是赞同地颔首,“我已派出几支轻骑出城去查探乃儿不花的营地。另外,我决定隐秘行军,暂不将讨伐之事公布。”
芈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等着朱棣的话音落下许久,她才说了句不搭边的话,“朱棣,你抛了许久的砖,究竟打算何时引玉?”
本就是他自己早计划好的事,却偏偏打着借口说来商量,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朱棣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扬眉道:“你就恁愿意做我的小姨子么?”
芈嬛愣了一瞬,随即才想起来白天里答应徐妙贤的事。
“只为了此事也值得你特特来一趟墨竹苑?”
朱棣叹息,起了身走到暗处,兀自鼓捣了会儿,复又抱着一堆毛茸茸的东西回到芈嬛身边,说:“我命人替你赶制了几件狐裘,今日趁着得了空闲,就给你送过来。”
芈嬛瞧见那温暖的毛料,便喜笑颜开。她从毯子里伸出只小手,在毛皮上来回拨弄着,垂眸道:“你这人就是不诚实,倘若是因为念着我,要过来瞧瞧,就说实话便是,我也不能将你怎样。明明是不大的事,却非要拐弯抹角,倒是不嫌累。”
朱棣闻言,不慌不忙地一撒手,毛绒绒的狐裘就一股脑覆在了芈嬛身上。
“狡猾的丫头。”朱棣揉揉光滑的皮毛,浅笑道。
芈嬛埋在舒服的毛中,只来得及听见丫头二字。待她将自己拯救出来时,朱棣早不见了人影。
她拥住软软的狐裘,喃喃道:“走得倒是快。”
朱棣对于徐妙贤认了芈嬛做义妹的事倒是不着恼,他至多是对芈嬛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略略不满意。
她在王府里有了身份,对她,总归是好的。
至于一用过晚膳,便去了墨竹苑之事,也正如芈嬛说的一般。
他是想念她了。
他不想对她挑明,不过是觉得俩人一同说些旁的更有趣些罢了。哪会是像她说的那般,为人不诚实……
寅时三刻,芈嬛被人从睡梦中喊醒。
她恍惚地睁开眼睛,见是流殇立在床边。
“姑娘,要走了。”
“唔,”芈嬛揉揉酸困的眸子,“他怎么比公鸡打鸣还早?”
流殇好笑地看着芈嬛,道:“王爷已在府门外候着您了。”
“告诉他,我就来。”芈嬛又闭了闭眸子,极是无奈。
燕王府外,朱棣一身玄色戎装,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
沉沉的夜色下,将士们在凛冽的风中站得笔直,手中长枪上的红缨随风舞动,带了分肃杀之气。
老远的,一个白色的身影自王府里快步走来。
怀仁眼尖,瞧见是芈嬛,便不自觉地扯出个笑容。
“姑娘,多保重。”流殇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芈嬛,沉声道。
芈嬛微微颔首,抱住了包袱转身而去,没再说一句珍重的话。
此次离开北平,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流殇跟着。理由自是找来了一大堆,终是将他说服。
朱棣对于她这样的决定,甚是支持。因为在他的眼中,流殇多少是一个他与她之间的障碍。
芈嬛将包袱塞给怀仁,快步走到朱棣身侧,拉住他一旁那匹枣红马的缰绳,翻身而上,随即道:“王爷,属下没耽误时辰罢?”
“没有。”朱棣眼中无甚表情,语气淡漠。
“出发!”
随着朱棣一声令下,众将士整队出发。
庞大的军队行进在北平城中,除了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是兵器轻微的碰撞声,静的几乎让人想象不到是出征的军队。
“王爷,北元活动的地区多数是荒漠和草原,地域广阔。此时出兵,会不会稍显急躁了些?”芈嬛策马跟在朱棣身侧,已冷得有些哆嗦,只得没话找话地同朱棣道。
“本王早在一月前,便得了此消息,那时就派出探子一路探查乃儿不花下落。另外利用着一个月的时间,为将士们作了充足的准备。你倒是说说,有何急躁之处?”
“现下行军是往何处?”芈嬛拉拉兜帽,但仍是觉得冷风嗖嗖灌进衣裳里。
“古北口。”朱棣淡淡扔出来三个字。
芈嬛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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