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的口气,我脸上的黑米花消失,她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我愣了愣,盯着母亲与我以前一样有着黑米花的脸,“难道我的脸干净了,娘反而觉得不好吗?”
母亲回过眸,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也许天意如此,娘也没什么好怨的。”
仔细看看我的脸,母亲温热的手抚到我的脸上,沉默良久,她放下手,幽然说道:“娘知道,娘很早就知道,子西很美,真的很美,为了保护子西,娘在子西的脸上斑斑驳驳地涂了一层黑油,没想到还没等娘亲自为子西洗掉,子西脸上的黑油就自行消失了。哎!子西啊……”
听到这里,我的脑袋有些不好使地出现短路状态,“等等。”待母亲停下了说话,我蹙着眉,整理了一下思绪,方不敢相信地问道:“娘,你是说,我脸上的黑米花……是你涂的?”
母亲歉疚地点点头,“寄人篱下,娘想保护子西,似乎也只有……”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惊诧、骇然在这一瞬间向我袭来。自我懂事起,我脸上就布满了黑米花,那时母亲说是她与我饥饿时,误食了山中带毒的果实才变成这样的。那会我怨天怨地,惟独没有怨过母亲,可是现在,母亲居然告诉我,那是她的所作所为,这叫我如何接受?
母亲不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受尽了别人的冷眼,遭受了别人的唾弃,不为别的,就为我布满黑米花,看起来奇丑无比的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漂亮,在别人的夸赞中成长,而我明明有这种资本,却要在别人的鄙夷中生活。
我自卑,难过,痛苦,不敢见人。多少个夜晚,我睁着眼,流着泪,无声地哭到天亮,我的确很开朗,可我也有承受不了的苦楚,这些难道母亲都不知道吗?
我相信母亲是在保护我,只是这保护的方法伤害到了我。在我躲着世人,只愿意与燕丹呆在无人敢接近的四合院时,母亲难道真的以为我是不喜欢与人相处才这样的吗?
足足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我学会了接受,而我所谓的接受是破罐子破摔,扔掉自尊,坦然接受,我相信若是没有燕丹,我不会活得那般轻松……
往事在心中流过,泪难以抑制地滑落了下来,从四岁到二十岁,十六年的时间,我承受了怎样的酸楚,没人知道,也没人理解。
曾经我也萌动春心,便是因为这奇丑无比的黑米花,我自卑,总觉得配不上别人,所以,即便心中思念着那人,我也不敢说出自己的心声。
“子西,对不起,对不起……”看到了我的悲伤,母亲慌得抓紧我的手,一个劲地道歉。
我摇头,想要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坚强,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地落泪。迷茫中,眼前划过了陆秋枫的面容,那个白衣飘飘,遗世而独立的大哥哥,三年前,他令我心动神迷,我多么的想见到他,多么的想与他在一起,因为脸上的黑米花,至今我也无法说出自己的……爱,曾经的爱。
心中有许多不甘,那会若是向陆秋枫表白了,我会得到怎样的结果?我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表白了,就算被拒绝,我也不会有遗憾,而现在陆秋枫结婚了,所有的想法我都必须打住,并在此告一个段落。
理智与情感的冲击,让我的人生落下了遗憾,除了接受,我又能怎样?
想起往事,心,疼得紧。我难受地捂住胸口,低下头,为我人生的遗憾痛苦万分,我此刻的心情已经与爱无关了,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过去的不可能再回来,而我要埋葬它们。
“子西,别这样,别这样,是娘不对,娘对不起你……”母亲更加慌然,她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也从来不知道我原来是会伤心得落泪的。
于母亲,我没有埋怨,我只怪命运捉弄人,前二十年,我自卑地过来了,往后的日子,我也不见得能够自信得起来,栗发紫眸,在这世上,谁人像我一样长得这么古怪?
曾经我要压抑自己的爱,以后我还得继续压抑着,再也没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时间慢慢地过去,我也慢慢地从悲伤中出来,哭过之后,我舒服了许多,也开朗了许多,既然上天要如此安排我的人生,那我就坦然接受吧。
“娘,我没事了。”抹去脸上的泪,我撑起头来,扫去了心中的阴霾,牵强地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我都不让母亲为我太操心。
“娘不知道,娘保护子西的同时,原来伤害到了子西。”母亲目中噙着泪,一脸的自责。
“没关系了,我不怪娘,我好了,哭过了就好了。”我站起身来,走过去抱住母亲,在我伤心之时,原来母亲也不好过。
半柱香后,我二人扫去了悲伤,重拾相见的喜悦,不得不说我和母亲都不是那种会死死纠缠着伤心往事而无法自拔之人。
见我的栗色波浪卷发就这样披散,母亲提议为我梳头,但许是头发卷着不好梳理,浪费了半天精力,母亲最后放弃了为我挽少女发髻,自她的首饰盒中拿出一串闪亮的七彩宝石,手法灵巧地将七彩宝石戴在我的额头上,只在头顶后方束起一缕头发。
借助镜子,我看中身后的母亲,沉思一阵,道:“娘,你脸上的黑米花也是自己涂的吧?”
母亲顿住整理我的头发的动作,想了想才点头。
“那,娘何时才会洗掉?”
“时候到了,就会洗了。”母亲说了一句莫测高深的话。
唇齿轻开,我微微一笑,“真想看看母亲漂亮的模样哦!”
“你这丫头!”母亲嗔怒地看着镜中的我,由衷地赞,“子西真的好美好美。”
“是吗?”我凑近镜子去看自己的容颜,瓜子脸,长而上翘的睫毛,清澈如水的双眸,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细嫩柔滑的肌肤,除却脸上的黑米花、栗色的卷发与紫色的瞳孔,其余都和以前一样。
“还好吧!”我坐正身子,不觉得自己有多美,反而是很介意我的栗发紫眸。
“对了,子西,你的玉佩还在吧?”母亲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认真地问。
“玉佩?什么玉佩?”我有一瞬间的愕然,有关玉佩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见我懵然的表情,母亲惊诧而着急地道:“子西,你不会弄丢了吧?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丢的。”
瞧见母亲脸上的急切,我过意不去地摸摸额头,凝思一阵,方然想起玉佩在三年前就借给钟云秀了,本来想钟云秀玩两天,就给她要回来的,后来发生燕丹受伤的事,就给忘了。
“那个啊,我没带在身上,娘若是想要,我去给你取来。”怕母亲担忧,我干笑着应付,玉佩三年前就没在我的身上,不过,我相信钟云秀应该没弄丢。
“没弄丢啊,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庆幸地抚胸口,这让我越发地肯定那块玉佩定是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照着镜子,闪闪发光的七彩宝石又印入了眼中,好诱惑人的颜色。
忽然醒悟那七彩宝石与我在钻石是同一种质地,我怔愣着,一连串的疑问冒了出来。
曾经我和母亲是为了埋葬我那可怜的早死了的父亲,才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燕府,作燕府的奴仆,可是母亲给我的玉佩,以及母亲此刻戴在我额头上的七彩宝石,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如此富有的母亲却为了二十两银子自卖为奴,这是为何?
无法看透母亲的意图,不过,我已深深地感受到母亲像是要隐瞒什么。
母亲去厨房端来了饭菜,在母亲的厢房内,我与母亲心情愉悦地就餐,并天南地北地扯谈。
晌午时分,本来还想缠着母亲,但母亲大半天没去燕夫人那里,觉得不妥,她想要去看看情况,不得已我也只好离开母亲的厢房。
夕阳西下,金黄的霞光泻下来,湖面上,波光粼粼。
我打算去找燕丹,穿过别院时,听下人说燕丹和陆娴姬吵架,现在双方家长都聚在一起,各各为子女调停。
了解了基本情况,我没有过去的必要,而且我觉得燕丹和陆娴姬吵架,多半是因为我的原因,始终他二人订了婚,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有所避讳的。
不管我对燕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我都该停了。
心中有些堵,我站在湖面的石桥上,望着西方的彩霞,兀自为自己的人生苦笑。我生命中的男人,曾经我可以选择去爱他们其中的一个,现在我却都必须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以友谊的姿态去面对他们。
当我在压抑自己时,我的心绪复杂得难以理清,渐渐地我已经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了,似乎对我好的,我就对他们好,爱我的,我就爱他们。
从小我所生活的环境和长辈们对我的教育,就纯洁得没有受过任何污染,自然而然地,我现在看待事物的心灵,也单纯得没有任何心机。
在桥上不知站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时,便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人,我慢慢回头,李英杰高大的身姿,俊美的容颜撞入了眼中,他一身玄色衣衫,头发以玉冠束缚,像以前一样,没有过多的打扮,天生的高贵气质便能摄人心魂。
他似是有些激动,双手紧捏着,薄唇颤了颤,却又久久地不言不动。
看见他的这一副与以往的邪魅外表完全不相符的一面,我微微勾了勾唇,朝他走近了两步。
拉近了些微距离,我更能看清他的脸,坚毅的五官,很美,像雕刻家的手笔一样没有瑕疵。回眸想想,好像我以前从没这样看过他,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我的小二,我的搭档,我的伙伴,像这样仔细观察他的事,还是第一遭。
忽然,在他的脸上,我竟然感觉到熟悉,不是认识的熟悉,而是……
拧着眉,我略微思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脑中灵光一闪,又抬头看向了李英杰的脸,这轮廓,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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