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龙凤佩(3)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二月初,离圣上大寿的日子愈来愈近。玉宁几乎每日都泡在了作坊里头,直到深夜才见到白杨送着疲惫不堪的她,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一方小屋。本来就浅眠的玉宁,这几日睡得都很沉,可是精神却不见好。前两日更是因为天气转变大,染上了风寒。却还依旧拖着病弱的身子跑去商量龙凤呈祥的绣样。
灵书看着,觉得坐不住了。不管是好是坏,总要试试吧?只有问过那个人,确定了那个答案,自己心里才会安。于是,她便自己一个人又溜到了忘忧庭院里。
忘忧庭院里头依旧一派悠闲的模样,特别是它的主人,八大胡同的少爷。灵书从来没有问他叫做什么名字,因为她根本就懒得也不屑去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受人要挟,压根就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要说少爷无所不能,也许确实有些夸张。但眼下,能像少爷一般事事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逢凶化吉的人,她还真没有见过。最重要的是,他掌握着满手的消息。是官差办事的宝库,是商家的机密,更是黑白两道虎视眈眈的地方。少爷是个迷一样的人,灵书本来以为他除了笑便不会别的表情,可是那次庙会却让她瞧见了他的愤怒,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破了自己笑面阎王的功,不过灵书也不得不承认,他生气起来确实很可怕。是她所胆怯,不敢惹的。
灵书一路上边想边走,走进了大厅,还往前走。坐在主位上的少爷看着她好笑,也不提醒她,任她向前走着撞到了小几上。灵书一阵痛呼,却顾不得捂住自己受伤的膝盖,而是接住了那个险些就让她又得签上一遍卖身契的上古青瓷。
少爷瞧她那模样,又是一阵愉悦的笑,那由他广阔的胸腔震动发出来的低沉的笑声,甚是好听。弄得灵书有些恼羞成怒,刚要发作却又猛然想起,自己是有事求于他,便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
少爷见灵书没有河东狮吼,有些好奇地抬眼一瞧,便用扇尖抚平了灵书的唇,尔后又开始喝他的茶,全然没有灵书的脸面是被他弄得更红的自觉:“别咬了,伤了自己。”
灵书一愣,总觉得这看似是关心的话不像是少爷该说的。可是他最近确实经常对自己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小段短暂的沉默后,她清了清嗓子,坐到了客位上:“今天我来,是有事求你。”
灵书说的郑重其事,也许是她的语调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严肃过。仿佛这小姑娘一夜之间长大了,少爷心里虽然有疑问,更多的却是兴趣:“求我可不敢当,说说事情,帮不帮,我可要掂量的。”
“你可知道龙凤呈祥?”灵书沉吟了一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问得是小心翼翼。
只见少爷本在饮茶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反问道:“怎么问这个。”
“……凝心与白公子他们,正为龙凤呈祥苦恼着呢,我想来你这里探探消息,好帮帮他们。”灵书老实地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少爷听了灵书的回答,又轻松地笑开了:“那他们进展如何呢?”
灵书听罢,黯然地摇了摇头:“这几日还在研究配方,上个月刚出来的绣样,又说是败品。”
“你把那绣样带来了没有?”少爷笑着倚到了椅背上:“说不定,看了之后我可以帮帮忙。”
“真的?那自是好。我想办法把那绣样取过来!”灵书听了少爷这句话,喜笑颜开,刚转身却被少爷叫住了。
“端木娉婷。”这声音虽然出自那个玩世不恭的他,却出奇的严肃。灵书奇怪地转身,却见得少爷已经站在了厅中央,卸下了面具,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你……”灵书瞧见少爷没有笑容的脸,一时间忘了言语。只能瞧见他一步一步走进。
“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解释绣样会凭空消失?”少爷边走进她边问:“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小公子发现了你偷盗绣样,你怎么解释?”
“……”灵书听罢,心头一震,不由得低下了头,却看到那双做工考究的男鞋已经移到了她面前。
“绣样不见了,小公子一定会发现的。即便是败品,也是不能丢的东西,小公子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不在意它的消失?端木娉婷,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过去也许是会被你最好的知己好友误会一辈子,我说的可一点也不严重。因为我知道,你会为了她们的安危,宁愿什么都不说,不说你与我认识,不说你在做什么,更不会挑明你就是端木娉婷,对不对?”少爷瞧着那正低垂的头颅,眉头皱得更紧了,只觉得心中很是不快,像是堵了什么似的,沉甸甸的。
“即便是这样……如果能帮凝心,我在所不惜。”灵书想了很久,坚定地抬起头,望向了那双像漩涡一般看不到底的眼睛。
两人就这么久久地望着,少爷在灵书的眼里找到的只有坚定,而灵书却惊讶地发现,少爷的神色是她看不懂的。仿佛有痛苦,有愤怒,更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里头。
“……你不用去偷了。我会帮你把这件事情办妥的。”突然,那人一转身,缓缓走回了大厅里头。让灵书一阵不知所措,还以为这轻易得来的承诺,只是一场梦。
正文 第十八章 龙凤佩(4)
少爷在走进大厅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瞧灵书的动静。灵书瞧着那背影,突然觉得显得特别的孤寂。
也许,他才是最孤独的人。
灵书的心里泛着一些疼,想去抚平那孤寂中溢出来的伤痛,刚移一步,却胆怯了。确切地说,她为刚才自己的那个唐突的想法感到惊奇。
向着主位走的少爷没有回头,自然也见不到灵书挣扎的表情。一如当初他年仅十三岁就执掌这整个忘忧庭院一般,他选择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的,不看围观的那些成人下属的脸。他不管那些人是在嘲笑自己也好,要看自己笑话也好,只要自己坐上的是那忘忧庭院的主位,这些人在自己身后身下,就得俯首称臣。他才是这天下唯一的地下皇帝。
少爷步步走的坚定,可是每一步都化作了细针,刺得他的心隐隐作痛。他不明白,事隔多年,为何唯独今天在看着那方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年月的主位时会响起当年的自己,会想起当年自己步步走向那静静放在那的檀木椅的时候,那弱小的身躯会颤抖。少爷走到那座位前站定,默默地伸出手来抚摸着那扶手,顺着那椅子抚摸了一圈。黑色的漆在夜明珠的照应下发着亮光,衬着穿着月牙白外套的他越发的显眼。
尔后,他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灵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少爷望着那空地愣了好一会儿,唇间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又将那面具戴回了自己的脸上。当面具触到他的脸颊之时,那满脸的笑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少爷一手扶着扶手,一手则放在了那小几上的礼盒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今夜他未睡,并不是早先知道灵书会来。事实上,他在等人,等一个主顾。
这么一来,少爷为灵书的不辞而别反而稍微舒了一口气。虽然灵书参与了这货品的设计,可是他不想让那主顾撞见灵书。在他看来,这是多一份把柄在别人手上。可是他并不知道,刚才他的那番想法,其实是一种保护的心理——在很久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从这时候开始,他已经在用心保护一个女人了。那个女人,便是灵书,便是端木娉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爷将茶喝尽之后,便叫下人热了一壶好酒,边喝边等。
夜凉如水,而今他满腹心事,想着的是怎么样兑现对于灵书的承诺,全没发现时间过得很快。待那主顾终于来到大厅的时候,少爷打开怀表一看,才发觉这人整整误了一个时辰。
来者见少爷一语不发,看了看怀表之后继续喝他的酒,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禁有些汗流浃背,于是颤颤巍巍地对少爷说道:“少爷,真是对不住,有些事情拖住了,老朽来迟了。还请原谅。”
“呵呵,哪里的话。钟老板您可是长辈,让在下等等,也是应该的。”少爷将白瓷酒杯端于唇间,玩味地转动着小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客套话。却让那站在厅中的人更摸不着头脑。
于是只好硬生生地切入正题:“那……老朽代那位大人定制的货呢?”
“呐,在这里。”少爷单手将放在小几上的大红盒子拿起。显得很随意,仿佛这里头乘着的就是下一般用物一般。钟老板见状,赶忙双手捧着,生怕这东西被弄坏了一般。少爷瞧见这人诚惶诚恐的模样,也只不过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钟老板捧着的盒子的双手都在抖,他小心地打开盒子的一角,瞬间封藏在盒子里头的光芒就由着这缝隙射了出来,照在了老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兴奋却又恐惧的脸。要是在平日里,少爷一定会发现此中蹊跷,而今他却因为先前灵书的事情,一个人正沉思着,眼见已经交了货,便也没有大兴趣去打量这个人。
“好,好……”钟老板连连称赞,抬头却见少爷仿佛根本就没瞧他,当下也舒了一口气,赶忙说道:“那么在下告辞了。”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锦囊,锦囊底下还绣着赫府的字样:“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那人说着,便将那袋东西放到了少爷随从的手上,捧着礼盒匆匆出了忘忧庭院的门。
少爷对于他的离开仍然是无动于衷,耳间就听到随从在旁边数着什么的声音,那些东西乒乒乓乓地碰在一起,发出细微脆耳的声音。点数完毕后,随从恭敬地将钱袋放在一边道:“主人,一共是二十有六片金叶子。没有少。”
少爷听到回报,象征性地点点头,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了:“行了,今儿个辛苦你了。告诉内室丫鬟,今夜我在书房睡。不用收拾我房间了。”
“是。”随从弓身答完,便迅速退了出去。
少爷起身,拿了那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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