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明弘故作神秘:“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跟着主人进了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拢着头发走出来,好脾气的冲怀明弘和乐以珍一笑:“我家当家的脾气不太好,两位远道而来,应该奉为上宾,他刚刚说话有得罪之处,我代他赔不是了。”
乐以珍就喜欢这样看起来和气可亲的女人,她也展颜一笑:“老板娘客气了,这么晚上门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是哪里话,我们做生意的,还分什么早晚?”那女人边说边倒茶。男主人这会儿醒了瞌睡,人也和气了不少:“两位是什么时候入的京?怎么的这么急?明天就要回去了?”
“是的,我们在关城门之前入的京,好不容易打听到你这里来。我家在陇县开了一家伞行,听说你家的伞在京里很有名的,就赶来看看,看的好,我们就全买下了。”怀明弘拿出一副谈生意的样子来,很认真的对男主人说道。
乐以珍坐在他身边,暗暗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怀明弘冲她一眨眼,接着对男主人说:“不还意思,怕是要劳烦老板给我们掌灯了,我家娘子眼光很挑剔,出门采买,都需她看上的东西,我才敢进货。”
“咳咳!”乐以珍正喝着茶,被怀明弘的话呛住,剧烈的咳了起来,手中的茶盏一倾,茶水也洒了出来,泼到了自己的裙子上。老板娘赶紧扯过一条干净的巾子,过来帮乐以珍擦拭着裙子。乐以珍狼狈地咳了一会儿,抬头狠狠地剜了怀明弘一眼。
怀明弘只当看不见,很歉意的对老板娘说道:“她一直这样毛手毛脚的,老板娘不要介意。”
那老板娘收了乐以珍的茶盏,笑眯眯的打量着乐以珍:“这么俊的媳妇,又有做生意的好眼光,公子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呵呵……”
乐以珍脸都烧了起来,觉得这个话题太怪异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赶紧起身招呼老板:“麻烦,老板给掌个灯吧,我去你们库里看看。”
“先看院子里那些。”怀明弘纠正一句。乐以珍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只好由他。
那老板看这二位的衣着言谈,猜出是大主顾,早就堆上了笑脸,喊伙计去院子点上灯,领着乐以珍和怀明弘出了屋,站在台阶上,一指自己这一阵子的油纸伞,像是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士兵一般,骄傲的说道:“公子既然打听过,应该知道我朱记伞行的声誉。我当年敢举家从XX迁来京城,并且能在京里混的风生水起,全凭祖传的这门制伞手艺,我家的纸伞,可不光是花样漂亮,伞骨是上等的深山老竹,结实着呢。这京里的数得着的大户大家的太太小姐,谁不喜欢我家的花伞……”
怀明弘听老板讲到“风生水起”这个词,使劲的咬着嘴唇,转头看乐以珍,见她也是一副忍笑的样子。老板娘听自己的男人吹大了,尴尬的制止他:“喝两盅就找不到北!快闭嘴吧,带客人看货去!”
这时候,几个伙计已经四下里挂好了灯笼,又提过来两盏更亮的大灯笼,交到了怀明弘和乐以珍的手上。怀明弘冲着老板一摆手:“夜晚凉,朱老板进屋去等着吧,我家娘子看货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打扰。”
乐以珍听他再次歪曲自己的身份,气哼哼的下了台阶,自己先进了那一片伞海之中。
怀明弘一抬手,对老板夫妇龇了一下牙:“她就这脾气……”然后也跟着步入了悬晾在院子里的一片伞下。
“娶漂亮媳妇……还要受这种窝囊气,这么看来,我娶你总算是有一样好处的。”那朱老板看着自己的老婆,喃喃的说道。
“你现在知道,娶我不委屈你了吧?”
“不委屈……不委屈……”
“可是自从我嫁给你,我一直觉得很委屈呢!”
“嗨!你这人说话……哎哟!”
伞行的老板夫妇说笑着,进了屋去。院子里只剩下怀乐二人,还有四下高挂的灯笼,还有这一院子随风摇曳的花纸伞。
乐以珍提着灯笼,一边仰着脖子看头上的纸伞,一边慢慢地走着,心里明白怀明弘带她来这家伞行的目的了。
在一片灯影映照下,满院子花伞如一个个凌空漫舞的彩裳少女,轻舞曼摇。而人徜徉在伞下,就好像置身于一片花海之间。幽暗的夜色里,灯光在半透明的纸伞上晕出各色的光晕来,而乐以珍就走在这各色漫移轻动的光影之下,就如同走在一个梦想的幻境里。
“好看吗?”身后传来怀明弘的声音。
“好看……”乐以珍由衷地叹一句,“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个地方?”
“我今儿下午跟岳掌柜办完事回客栈,就路过这里。太阳底下看这一院子的花纸伞,真就像一片春花绽放,灿烂炫目。刚刚我突然又想起了这个地方。我想如果主人家没有收起这些伞的话,夜里点上灯,一定又是一番景象。果然!总算没有白来一趟……”怀明弘仰着头,一脸的陶醉。
“你……”
乐以珍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刚刚在屋里那些浑话,以后不许乱说,你让我很尴尬。”
怀明弘觉得她这话很煞风景,便只当没听见,拉起她的袖子往前走:“你瞧那把绿伞,被灯光映成那种暖暖的橘黄色,那上面画的女子本来是倚栏面水静思,此时看来,倒像是一位妻子夜里掌着灯,一门盼望夫君归家……世间万象变化多端,如果我们的脑子不成一变,就领略不到这其中的妙处了……”
“你这话时什么意思?”乐以珍听出他意有所指,也看向那把绿纸伞。
“我带你来看花伞,是因为我知道你对伞有着特殊的情感。”怀明弘低下头来,眸光晶晶亮看着乐以珍,“还记得定儿成亲那天,你喝多了酒,你跟我说,你这两辈子都在找一个能在风雨中为你撑起一把伞的人,你还给我背了一首奇怪的诗,虽然我听不懂那是什么韵,但我听得懂那诗里的意思……”
乐以珍赶紧背转身:“我说过那些吗?你记错了吧?”
“这是远离安平的京城,我们正站在一家陌生的伞行里,周遭没有别人,就你和我。你能不能放下你的戒备心?面对我,轻松一些,不好吗?”怀明弘板过她的肩头。
乐以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道理我都说过,你也懂得,人活在世上,都是背负着各种各样的责任。我也只是个凡世俗人,超脱不了世事牵绊……” “就这一会儿……”怀明弘伸手制止她,“就今天晚上,这一刻,我们把身份和责任先放一放,只照顾我们的心,好不好?你看这些伞,我打算把这些全买下来,安置到你城西礼士街的宅子里,我希望你烦心的时候,去那里撑一院子的花纸伞,看到这些伞,你可以在心里对自己说:在这世上,有一个男子肯在下雨的时候为我撑一把伞,我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
乐以珍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一股热浪冲向她的眼眶,毫无征兆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片刻爱情
怀明弘扯起袖子来,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这样跟你亲近,我很开心,所以我心里非常感激那位盐政大人,若真是见了他,我要送他一份儿大礼。”
乐以珍正在心里纠结感伤,泪水流了一脸,听他说这句话,顿时哭笑不得:“你也太孩子气了,那是伤怀氏元气的大事,你也能拿来开玩笑?”
怀明弘不以为意,搓了搓手从头上摘下一把花伞来,递到乐以珍的手里:“这把伞很配你的气质,等礼士街的新宅竣工,我让人将这把伞挂在你的卧室里。”
乐以珍接过伞来细瞧,那伞的花式很简洁,在白色的棉纸伞面上,一伞顶为中心,是一朵一朵小小的红色梅花,如果随着风的方向,形成一股梅花流,沿着伞面回旋,越散越开,到了伞面的边缘,那些梅花酒已经散成漫天的梅花雨了。
“虽然很简洁,但是很生动,只是一小片的雪地和飘零的梅花,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园红梅傲雪绽放的景色。”乐以珍轻轻地转着伞柄,那伞上的梅花就真的回转舞动,飘扬了起来。
“就像你的人一样,静静地、淡淡的,可是如果细细品味,就会发觉你有一个无比丰富的内心世界……”怀明弘指着乐以珍心的位置,“我希望我是第一个能窥视见你内心真实面目的那个人,哪怕我只是看见一个小角落,我也很高兴。”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乐以珍就算再冷静镇定,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泉水般涌起的感动。
她两世为人,前一辈子的她如同蜷在壳子里的小乌龟,因为自卑,因为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只能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从壳子里探出头来,看一眼那月光美景。
而穿越后的她,虽然坚强了许多,可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求生存,耗去了她大部分的精力。等到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安之若素的时候,她又被命运之手强行推到了怀远驹的身边——与爱情无关!
凭心而论,她和怀远驹有过一段安宁美好的日子,在去了凤州之后,在婆婆的事没有露出真相之前。怀远驹虽然不会做什么浪漫的事,但是他那一段时间,是真的将乐以珍放在心里的。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爱护她,那种方式细想起来,跟他对梦儿的溺宠是同一种性质的。
而对于乐以珍这样年轻的女子来说,内心里对爱情那种轻纱薄雾般窥而不清的朦胧向往,如诗如画般的美好想象,她在怀远驹的身上从来不曾体会到。
可是今晚,在这一片焕彩流光的伞海之中,她感受到了那种属于爱情的浪漫。这浪漫如一层一层的细纱,笼罩住了夜色,笼罩住了头上的花伞,笼罩住了对面的男人,让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就连她内心那隐隐地一丝痛,也给她带来一种异样的幸福感。
这种感觉,她无法用言语表达,也不能用言语表达。她只能转着手中的梅花伞,幽幽地叹息一声,变换出一个笑脸来,看着怀明弘:“这么美的夜晚,可惜我手边没有相机把它留下来。”
“什么?又是你们那个时候的东西?我只听过你说有会飞的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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