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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字字切齿,我听得苍凉,忍不住又往靠紧了师父一些。
原来师父一直知道他与辽国有所联系,但这联系却是为了灭辽而为的,这么多年来,季先生竟藏得如此之深。
他说到这里,又抬头去看师父,神情激动:“佩秋,都护城已破,世宗帝与耶律成文一死,拿下上京如同探囊取物,这一战,你必能名垂青史,而我得偿毕生所愿,死亦瞑目了。”
师父并不答他,只闭目,一字一字道:“是皇上要你这么做的?”
季先生突然沉默。
我听到这里,连魂魄都觉得冷,身体紧贴着师父,双手虚空地抱着他,眼前只剩那道明黄背影,其余世间人与事,尽化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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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还有两三更吧,就可以完结了,请在论坛看文的JMS千万不要将文档外流,多谢多谢
旁白:出版需要一段时间,至于结局,乃们猜不到啊猜不到,^_^
上结局
秋月——尾巴的第一部分
“季先生,回答我。”
季先生抬目道:“我既然来见你,就不会再隐瞒,佩秋,你已经油尽灯枯,不要抱着她了,将她放下,所有你想知道的,我一件一件说于你听。”
师父并未把尸体放回地上,而是将“我”轻轻搁在城楼中的石台上,石台长而窄,他立在台前护着,像是怕“我”会跌下来。
无论如何,他终是把尸体放下了。
季先生开口:“知道我父是辽人的,除了你们父子,还有先帝与皇上。”
师父看着他,目光如冰如剑:“玉门关一战,是先帝要你带走我母亲的,是吗?”
季先生默然,片刻后才道:“我心愿已了,等我说完,你可以杀了我。”
师父不答,只道:“先帝忌讳我父已久,那一战,你们拿我母亲逼他,他降与不降,你们都是要他死的。”
“不!”季先生断然:“先帝不过是想知道你父亲的护国忠心。”
“他不信他。”师父摇头,不再敬称先帝,只用了一个“他”字。
顿一顿,又道:“而子锦,不信我。”
他也不再叫他皇上,在他口中,只剩下“子锦”。
“是你不想战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把这一国的期望都扔下,你与你父亲一样,虽为战将,却存私心。”
师父望向远方,声音虚无:“我已领旨,怎会不战?”
“是,但雁门关之后呢?”
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为了这充满血腥味的对话流泪,可惜我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果然是他。
我想起子锦跪在血泊中的样子,冰雪一样的脸,将我的手从垂死的老人身上拿开时,从掌心到指尖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动。
耶律成文以为季先生是他安插在中原的一枚棋,其实不是的。
师父以为季先生是反间辽国的一把剑,其实也不是的。
原来至高之处自有无形的手落下来,冥冥中安排一切。
我原来总觉得,子锦登上皇位,多少有些非生即死的被逼无奈在里头,但现在想来,他心机之深,手段之狠,早已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纵有过荒唐无稽,或者偶尔真情流露,也是草蛇灰线,浮脉于千里之外,这一局棋,他才是那个最后落子的人。
帝皇之路是这世上至险的一条路,万仞悬崖,一线浮空,路的尽头虽有巍巍王座,但一步踏错便粉身碎骨,岂是谁都能坐上去的。
子锦要的不止是夺回雁门关,也不止是铲除叛逃敌国的兄长这个隐患,他比谁都看得更高更远,他想要敌国尽灭,将这多年来的心腹大患归入属于他的山河社稷。
至于那个唯一曾被他引为知己与朋友的人,一个民心所向,却终会离开他的武将是留不得的,他可以翻手要他生,亦可以覆手要他死。他将重复当年他父亲的命运,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既为天子,社稷为重,怎可心存侥幸?”
“够了。”
季先生抬头。
师父开口,声音冰冷而疲惫:“我不杀你,云旗定是来接你的,回去告诉子锦,他与先帝的苦心,徐家人都明白了。”
“……”
“替我传话,徐持既为战生,亦为战死,让他可以安心。”
师父说完这最后一句,转身抱起尸体,再不看季先生一眼,竟是要走了。
墙上唯一的火把突然熄灭,师父的背影立刻被黑暗吞噬,像是永远消失了。
我惊骇,忘了自己是没有实体的,拼命地用手拉他,想要将他拉回来。
“佩秋!”铁链声响,季先生向前跨了一步,声音里竟有忧急:“不要走,我还没说完。”
没有任何回音,连脚步声都没有。
我看不到他,他消失在连我的魂魄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在恐惧中望向季先生,我已经没有实体了,但他还活着,还可以抓住师父,在这个黑暗的城楼里,也只有他还活着。
季先生并没有如我所愿地伸出手去,但他开口,急而快地。
“佩秋,你不想知道小玥是怎么死的吗?”
“小玥是被毒杀的,耶律成文要她来解世宗帝身上的蛇毒,因为他知道,她曾成功地把王监军和你从同样的蛇毒下救了回来。”
“世宗帝用她试用解药,她若救他,便可以不死。”
“但她没有,她知道就算她不死,世宗帝也会用她来胁迫你退兵。”
“所以她用一剂未完成的解药,毒死了世宗帝和她自己。”
“因为她,世宗帝才会暴毙城墙之上,她如此英勇,你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吗?你也不想她白白牺牲吧?”
黑暗中传来师父极低的声音。
“原来如此。”
随着这声音,我终于可以穿透黑暗看到师父,他其实就在离我不远处,背靠在墙上,铁甲摩擦过石壁,发出细微的声响,手中却仍旧死死抱着那尸体,如何都不肯放开。
“玥儿。”
他突然叫我。
“师父,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我用尽全力答他,徒劳地想要将那具令我无比痛恨的尸体从他手中抢走。
他却只是看着那具尸体,怆然一笑。
“原来如此。”
“战士守国门,将军死社稷……我一直以为是我放不下。”
“……”
“原来是你成全我。”
“佩秋!”季先生也觉出不对来了,开始在黑暗中摸索。
“但你从没有问过我,我是不是想要这样的成全。”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穿过虚无,一直看到我的眼睛里,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痛苦,这痛苦这不该是我这个魂魄能够感受到的,也是我这个魂魄无法承受的,这痛苦令我碎裂,令我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就连这魂魄,也要消失了吗?
原来我错得这么厉害,错到老天连魂魄都不能让我留下,留在师父身边。
季先生又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到了,碎裂的魂魄只剩不舍,我想再多看师父一眼,再靠近他最后一次,但黑暗如风卷尘埃,终于将我带入无穷的虚空之中。
尾声
奎元三年,武威侯徐持带病率十万大军解雁门关之困,后自雁门关始,连下辽国十数城关,直至上京外城。绝壁之上截流引洪水倒灌都护城,一日之内攻破有天险之称的辽国最后防线,尽灭辽军精锐。
都护城破城当夜,武威侯带数万骑兵连夜攻至上京,上京城内接连噩耗,正是万民惶惶人心分崩离析之际,武威侯亲领先锋军,暗夜中犹如鬼魅列阵,数万把铁弓发出惊天弦响,利箭带着白色招降书与火油飞入上京城中。
仅剩的辽国战士上城墙仓促应战,第二波带火利镞铺天盖地而来,暴雨初歇,火油浮于水面之上,随水四散,城内顿成一片火海。
突如其来的火攻令城中残兵肝胆俱裂,世宗帝与主将已死,汉军高呼呐喊,士气排山倒海,先锋军在破晓时分攻破城门,辽王嫔妃以皇后为首自缢宫中,千余禁军护着仅剩的数个年幼皇子从南门逃出,副将军沈拓衔尾追杀,追至绝壁,全斩残军与绝壁之上。
是日上京城破,辽国国灭,而武威侯亦在尸山血海中战至力竭而亡,死时持戟而立,巍然不倒,纵有上百辽国死士亦不敢近身。
破城之后,汉军收敛战亡将士,武威侯尸体被抬入城门,天空浓云翻滚,阴风怒号,远处江河掀起滔天巨浪,汉军之中无人不悲怮痛哭,哭声破空,百里可闻。即便辽国战俘,亦为徐持神勇所撼,人人悚然动容。
为防瘟疫,战场按例不留尸首,武威侯尸体与战死的将士均被火化。后奎元帝御驾亲临上京,怀抱骨灰盅痛哭良久,追封武威侯为辽国公,以皇家之礼厚葬,又在雁门关建忠孝义烈祠,常年供奉。
徐家一门忠烈,自此断绝。徐持少年从军,多年征战,用兵如神,治下虽严,但上阵每每身先士卒,带病出征,亦是鞠躬尽瘁,终战死沙场,消息传回关内,国中无人不悲,万民涕泪,还有百姓在家中供了灵位日夜上香的,至于那雁门关外的忠孝义烈祠,更是年年香火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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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喜欢BE的JMS,看到这里就可以不用看下去了……
旁白:你太过分了……
海:还有一个后继的尾声,我今儿一起发了,喜欢HE的,可以接着看那个,^_^
尾巴的第二部分
一年后——
雁门关外的忠孝义烈祠本就热闹,到了徐将军忌日前后,更是人头挤挤,百姓排着队前来上香,把小小的一条上山路都堵上了。
我与师父好不容易才挤进门,才走到香炉边上就被熏得咳嗽了好几声,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努力在已经满得找不到一点空间的大香炉里找地方插香的老婆婆。
“婆婆,这香也……”我踌躇了一下,婉转道:“太多了点吧?”
一句话说完,立刻被老婆婆横了一眼。
“小姑娘家懂什么?到这里要心诚!徐将军才会保佑,去去去,不要耽误我替儿子求功名。”
“求功名?这也可以吗?”我一脸吃惊,忍不住拿眼去看站在我身边的高大男人。
“灵!徐将军什么都灵!我家对街王家老太连孙子都求到了。”
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又把头转过去:“师父……”
然后就被拉走了。
进了祠堂里面,我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那神龛里的塑像,声音打了结。
“这哪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