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都到齐了,作为一家之长的大夫人先叫他们俩坐下,然后开口说道:“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先来说说宇文当家的事。宇文当家,你现在神智应该是清醒的吧?”
宇文辉干咳一声,神色颇为尴尬。他正坐在五夫人的对面,似乎自己的那点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光五夫人一个就不好对付,更何况如今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人。
他生平第一次想找个地缝钻一下:“有劳大夫人挂心,宇文已经无碍。”
“嗯,那就好。”大夫人无意刁难,可五夫人突然接过了话茬:“只是宇文当家为何会神智失常,又是怎么康复的,都很令人好奇啊!”
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索性一次全都交待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宇文辉还真的有些难以启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四夫人已经等不及了:“阿呆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她走到管家面前,抬高下巴对他说:“原来你这几天是躲着老爷子呢。”
管家一向隐忍的表情也在今日破了功,扭过头就是不愿正视四夫人,可他的沉默就是给她的最好回答。
衣青尘就是陈卿!衣青尘果然就是陈卿!先不说他是怎么保住了性命,单就他潜伏在衣家这一点就让人不得不防。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从一开始吗?从他衣衫褴褛一身血迹的倒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就已经是计谋的开始了吗?算一算,他来衣家也有七八年了,这段时间内他到底做了什么?
五夫人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本来就有些不悦,这时也说:“若是一开始就知道,又怀了报复的心而来,那与宇文辉里通外合也就说的通了。”
她的话说的很重很绝,两个男人同时对她怒目而视。宇文辉无奈的问:“惜月,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信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总可以了吧?”
“可我现在不想听了,请你保持安静。”五夫人不给面子的阻止了他,然后转头问管家:“怎么,管家大人不服气吗?那请你也坦诚一点吧,衣家的人不喜欢有秘密。”
更不喜欢有人自以为是的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把人都当傻瓜来耍。
可管家竟是打定主意不愿多说,只是梗着脖子道:“我无话可说,随你们想把我送官还是怎样,我都认了。”
他怎样也算逃犯,早就该死的人却一直活到现在,也算是赚了。可是,他要衣家的人怎么办?他们一直把他当亲人看,如今不但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人家根本不留恋他们。
大夫人是最明事理最镇定的,这时也有些动气了:“青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小人吗?”
“呜呜,管家你不要这样啊!”胖丫哭的哇哇的,她是管家捡回来的,管家就是她的亲人。她上前拽住他的衣角,可怜兮
兮的看着他:“四夫人没有嫁给你也很好啊,她多凶啊!”
“噗!”有人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胖丫不提,大家都要忽略这层关系了。四夫人却被她气得哇哇叫:“死胖丫,有种你再说一遍!”
胖丫吓得赶紧躲在管家后面,四夫人冲过去就与管家面对面了。四目相对,居然都有些尴尬,纷纷别开眼。
这一番折腾下来,管家的情绪倒是平静了一些。大家说的对,他们是一家人,他不跟在这个时候赌气。就算看某人不顺眼,也有必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如果早知道,我也不会让你救。”他突然淡淡的说。在那之前他们压根连面都没见过,他是在进衣家半年以后,无意间得知四夫人的身份的,当时只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当时他就想走,要不是跟衣老爷的十年君子之约,他根本一刻都不愿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
陈家灭门纯属活该,可若不是蓝少室逃婚,大婚当天陈家乱作一团,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偷到丞相的罪证,那么他也许就有时间帮父亲洗脱罪孽。起码,可以免掉陈家灭门的惨剧发生,那么他的娘亲和妹妹就不会枉死。
这是一笔找不到债主的血债,每每想起便让他受着凌迟之痛。偏偏他还要忍受日日面对这个祸端,可她却活得飞扬跋扈,甚至以捉弄他为乐。
所以,衣老爷又是最早知道真相的。大家已经不想去讨伐老爷了,只是觉得这故事也太曲折离奇了点。想不到一个简单的逃婚,居然能引出后面那一串的事情。别人想不到,四夫人当然更加想不到。
“难怪你从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你恨我。”她自责了。
管家却欲言又止。若只是恨,那倒简单了,可他竟然恨不起来。他永远记得的,是在他拼死逃出来却最终难逃一死的时候,那个佩剑的蓝衣女子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蓝老爷子最终还是走了,走之前跟大家达成共识:陈卿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至于四夫人,他也不逼她回家了,既然管家选择留在衣家,那么她也留下顺便赎罪好了。至于怎么个赎法,老爷子没有多言。
宇文辉和小七也离开了,直到他走五夫人也没弄明白他非要住进来的原因。她正暗自抑郁,胖丫却送了封信给她,打开一看里面的字写的密密麻麻。
“惜月,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写下来。我知道你一直奇怪我为何要变成阿呆,说起来惭愧,因为除
了这样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去了解现在的你。
自从重逢以后,你变得让我陌生。我不再熟悉你的每个眼神,也不再了解你的每个想法,我发现对于看不懂你这件事我感到很不安。我想了解现在的你,可你就像只小刺猬一样,不肯给我一丝机会,甚至你可以毫不留情的给我下毒。
惜月,你很恨我,对吗?我只能如你所愿,只愿你会开心。也许你不会相信,一开始我是真的失智。虽然想不太起来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来到衣家后,四夫人帮我彻底解了毒,我才知道之前是因为她只给我吃了半颗解药所致。
毒一解梦也要醒,我舍不得。我甚至想过,就这样一辈子陪着你也好。既然你不肯离开衣家,那我陪你留下。可惜老天不愿给我这样的机会,你也不愿。
你放心,我把宇文家的产业都搬到了青城,不是为了与衣家一较高低,而是希望可以离你更近一点。我愿意耐心等待,等你愿意再次对我敞开心扉,告诉我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或许我无力改变什么,但至少我会守住那些美好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衣老爷,您老是神吧?您知道您现在人气很高吗?
☆、第 31 章
下过入冬的第一场雪,衣家的生意又惨淡了一些,但还在可接受的范畴之内。
五夫人已经可以一瘸一拐的下地活动一小会了,她本想找找生意变差的原因,却被大夫人劝止了。她说:“冬季本来就会这样,没有大碍,你还是专心养好腿伤吧。”
别以为大家不知道,她这是要找点事做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宇文辉从宇文家回到青城了。上次离开衣家后,他先带着邱珞瑜回去了,可却没有像大家猜测的那样重新拜堂,而是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竟然把邱珞瑜送回了邱家。
送走差点过门的妻子,又只身回到了青城,这说明了什么呢?四夫人说:“阿呆的所作所为加上那封信,说的再明显不过了。小五,他这是浪子回头了。”
浪子?五夫人觉得把这个称呼安在宇文辉身上实在搞笑,他怎么可能是浪子?他既没有浪子的洒脱,也没有浪子的无情,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都放下了。
看一眼自己身边一脸好奇的四夫人,五夫人笑了笑:“四姐今天怎么不去给管家请安了?”
“呸!我给他请安?我那是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四夫人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心虚。自从知道管家的身份和经历以后,她对管家的态度就大有改观。
首先,她不再管他叫儿子了,而是学五夫人那样叫“管家大人”。其次,她每天都会去管家那里溜一圈,试图做些什么来弥补。
可她变成这样,管家反而不适应。以前还能对她板着脸,现在却是一见到她,他的表情就一阵纠结。
看着这些年轻人的爱恨纠葛,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深感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所以就不跟着他们折腾了。眼看年关将近,她们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置办年货上,这将是老爷走后她们过的第二个年。希望比起上次哭声一片的惨状,今年会欢乐一些。
这一日,胖丫抱着堆的比她还要高的年货一路小跑着回来,一边喘气一边对大家说:“我,我在街上,看到八叔老爷了。”
“八、八叔来了?”二夫人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赶紧问大夫人:“大姐,我们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大夫人看着很淡定,眼神却很飘渺,她微笑着指指门外,摇摇头:“来不及了。”说完,便站起身往外走,一边笑道:“是什么风把八叔您给吹来了?”
二夫
人和胖丫往外一看,那个跟逃荒一样的人可不就是衣家的八叔吗?八叔辈分很大,是老爷最小的叔叔,可年纪却比老爷还要小上好几岁;八叔原本是老老太爷最宠爱的儿子,却无心继承家产,自己跑去做了凤生皇朝第一捕快;八叔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只是天生霉运,走到哪命案就跟到哪;哦,还有一条让几位夫人难以忍受,就是八叔不爱洗澡,他身上的臭味隔老远就能闻得到。
但不管怎样,八叔是长辈,衣家还是要设宴款待。大厅里,除了八叔以外,所有人挤作一团,尽量离他最远。八叔却满不在乎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不忘关心一下几位侄媳:“小五,你这腿是怎么伤的,要不要八叔再帮你接接骨?”
五夫人连忙婉言谢绝:“已经快好了,就不劳烦八叔了。”八叔这人下手没轻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