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到怪物马戏团,达伦。”一个声音说。我一抬头,看见了高先生的肚子。我差点忘了这位马戏团老板的行动有多快,手脚有多轻了。
“高先生。”我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他不喜欢握手)。
高先生叫出了所有人的名字(包括哈克特),跟每个人打了个招呼。哈克特开口回礼时,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吃惊。“你们想吃点东西吗?”他问我们。
“太好了。”夏娃娜回答,“吃完了我想跟你好好谈谈。隆冬。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商量一下。”
“是啊,”高先生说。眼睛眨也没眨一下,“是该商量一下。”
我们向教堂外走去。我跟埃弗拉落在后面,好叙叙旧。埃弗拉把蛇扛在肩膀上。我们正说得高兴,跟埃弗拉一起表演的那个孩子追了上来,他把另一条蛇像玩具一样拖在身后。“达伦,”埃弗拉说,“这是山克斯。”
“你好,山克斯。”我说,握了握男孩的手。
“你好!”男孩回答。他跟埃弗拉一样,有着黄绿色的头发、细小的眼睛和彩色的鳞片。“你就是那个达伦·山,我的名字就是照你的名字取的?”他问道。
我瞥了一眼埃弗拉。“是吗?”
“是的,”埃弗拉笑了起来,“山克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想——”
“第一个孩子?”我打断了他,“他是你的?你是他的爸爸?”
“我当然是了。”埃弗拉咧开嘴笑了。
“但他这么大了!这么成熟!”
山克斯听了,骄傲得把头扬得高高的。
“他快五岁了,”埃弗拉说,“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两个月前我开始带着他演出,他很有天赋。”
这可真怪!当然,埃弗拉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我应该没什么好吃惊的——但好像就在几个月前,我们还在一块儿玩,猜想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还有别的孩子吗?”我问道。
“还有两个,”他说,“厄查,还有老三莉莉娅,下个月就两岁了。”
“他们都是蛇娃吗?”
“厄查不是。他很生气——他也想要鳞片——但我们努力让他觉得,他跟其他孩子一样非同一般,我们一样爱他。”
“我们是……?”
“我和梅拉。你不认识她,她是在你走了以后不久加入马戏团的——我们疯狂地一下子爱上了。她能把耳朵摘下来,当迷你回飞镖使。你会喜欢她的。”
我大笑着说那是当然,然后和埃弗拉、山克斯跟着大伙吃饭去了。
回到怪物马戏团真好。前一阵子我老想着夏娃娜的话,一直闷闷不乐,可回到马戏团不到一小时,我就不害怕了。我见到了许多老朋友——神手汉斯、双肚拉莫斯、塞弗和塞萨、魔术四肢科马克和钢牙格莎。我也见到了狼人,但见到他可不像见到别人那样高兴,我尽量躲开他。
祖丝佳——她能随心所欲地让胡子长出来又收回去——也在马戏团。看见我她很高兴,用破破烂烂的英语跟我打招呼。六年前她还不会说英语,但是埃弗拉一直在教她,她进步很大。“很难。”她说。我们和大伙待在一所废弃的学校里。学校很大,暂时当作马戏团的基地。“我学说话不大好。但是埃弗拉很有耐心,我慢慢学。我还是会犯错,但是——”
“我们都会犯错,老天。”万查插嘴说。他突然从我们身边跳了出来。“你的错就是没抓住机会把我改造成一个诚实的吸血鬼!”他抱住祖丝佳吻了一下。等他松开手,祖丝佳笑着用手指点着他。
“淘气!”她咯咯地笑着说。
“你们俩认识,我看出来了。”我干巴巴地说。
“哦,是的,”万查瞥了我一眼,“我们是老朋友了。多少个晚上,我们在碧蓝的深海中一起裸泳,是不是,祖丝佳?”
“万查,”祖丝佳责备他说,“你答应不提那个的!”
“没错。”万查咯咯地笑了。他们两个开始用祖丝佳的语言交谈起来,听上去就像两只海豹在叫唤。
埃弗拉向我介绍了梅拉,她非常漂亮。埃弗拉还让她展示了一下可以摘下来的耳朵。的确很酷,但她提出让我试试把耳朵扔出去,我拒绝了。
回到马戏团,暮先生跟我一样高兴。他是一个尽责的吸血鬼,做了大半辈子将军,但我觉得他的心私底下还是在怪物马戏团。他喜欢表演,我猜他一定怀念在舞台上的时光。不少人问他是不是回来就不走了,他说不是,他们都很失望。他表面上不在乎,可我看出他已经被他们的热情完全打动了。要是能留下来,他一定会留下的。
跟以前一样,马戏团里有小人,但是哈克特不理他们。我想让他跟别人说说话,可是别人待在他身边总是很紧张——他们不习惯小人会说话。晚上大部分时间他不是一个人待着,就是跟山克斯待在角落里。山克斯完全被哈克特迷住了,不停地问无礼的问题(主要是问哈克特是男还是女——事实上,跟所有的小人一样,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马戏团里很多人都认识夏娃娜,虽然没什么人见过她——他们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或者曾爷爷曾奶奶讲过她的故事。夏娃娜跟大伙儿待了几个小时,说了说以前的事——她记忆力惊人,记得好多人——然后她道了晚安,跟高先生离开了。他们要去讨论古怪、危险、神秘的事情(也可能是去讨论养蛙的魔法!)。
天亮的时候,我们告辞了。我们跟还醒着的人道了晚安,由埃弗拉领着进了帐篷。高先生已经替暮先生准备好了棺材,吸血鬼一脸满足地爬了进去——吸血鬼喜爱棺材的劲儿人类没法理解。
我和哈克特睡在埃弗拉和梅拉旁边的帐篷里,我们把吊床挂了起来。夏娃娜睡在高先生旁边的篷车里。至于万查……晚上见他的时候,他赌咒说他跟祖丝佳待在一起,还吹牛说他如何受女士的欢迎。可从粘在他头发和兽皮衣上的叶子和草茎来看,我看他十有八九一个人在灌木丛里窝了一天。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七章
日落前一个小时左右,我和哈克特睡醒了,埃弗拉和山克斯陪着我们在营地里四处走走。埃弗拉照我的名字给第一个孩子起了名字,我挺得意。我答应说只要可能,以后我会给那孩子送生日礼物。山克斯希望我送他一只蜘蛛——埃弗拉跟他讲过八脚夫人的故事——但我不想送他吸血鬼圣堡里的毒蜘蛛——痛苦的经验让我懂得了毒蜘蛛会造成什么样的麻烦!
怪物马戏团没什么变化。走了一两个演员,多了几张新面孔,但基本上没变。马戏团没有变,但是我变了。走了没一会儿,我就感到了这一点。我们从一辆篷车走到另一辆篷车,从一顶帐篷走到另一顶帐篷,不时停下来与演员和打杂的人聊天。我在马戏团的时候还很小——至少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别人也不把我当大人看。现在他们不再像对待小孩那样待我了。虽然我看上去并没有长大多少,但我一定变了,因为他们不再以长辈的口气对我说话了。
虽然我像成人一样行事已经好几年了,但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变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轻松的童年生活。暮先生这些年总说——每次只要我抱怨长得太慢,他就会说——总有一天我会希望回到童年的。现在我意识到他说得没错,我的童年拖得很长,但在一两年之内,变身就将不可逆转地夺去我人类的血液和童年的岁月。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埃弗拉说。
“我看一切好像都变了。”我叹了一口气,“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呢,有我的烦恼。以前的日子简单多了。”
“孩子的日子总是简单的。”埃弗拉说,“我总是对山克斯这么说,但他就是不信,跟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样。”
“我们老了。埃弗拉。”
“不,我们不老,”他说,“我们只是长大了而已。我要好几十年后才会变老——你得好几百年呢。”
话是不错,可我就是摆脱不了那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变老了。二十五年来我的行为和想法都是个孩子——达伦·山,小王子!——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再是个孩子了。
暮先生找来时,我们正围着篝火大吃热狗。祖丝佳烤了些热狗,正在分发。吸血鬼拿了一根,两口就吞了下去。“好吃。”他舔了舔嘴唇说,然后转过身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今晚想上台吗?隆冬说我们可以表演。”
“我们演什么呢?”我问道。“又没有八脚夫人。”
“我能表演魔术,刚入马戏团的时候我演的就是魔术。你可以做我的助手。我们有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能表演非常精彩的魔术。”
“我不干。”我说,“好长时间不演了,上了台我会害怕。”
“胡说。你得演。不干的话我不要听。”
“要是你这么说……”我笑了。
“要是我们公开亮相,你得收拾收拾,”暮先生挑剔地看着我说,“得剪剪头发和指甲。”
“这个我来负责。”祖丝佳说,“我还有达伦的旧海盗服呢。我能改一改,让衣服合身。”
“你还留着那旧东西?”我问道。加入怪物马戏团后不久,祖丝佳把我打扮成了海盗的样子,酷极了。后来我要去吸血鬼圣堡,只好把那套神气的衣服留了下来。
“我喜欢留东西。”祖丝佳笑着说,“我去拿衣服,再给你量量。今天晚上大概做不好,但是明天晚上就行了。到我那儿去一下,一个小时以后,来量量。”
万查听说我们要演出,非常嫉妒。“那我呢?”他嘟哝说,“我懂得一点魔术。为什么我不能一起上台表演?”
暮先生瞪着眼睛看着绿头发的王子,看着他的光脚丫、泥腿、肮脏的胳膊、兽皮衣服和飞星,又闻了闻他身上的味儿——六天前万查在雨里洗了个澡,之后再没洗过——皱起了鼻子。“您不太适合登台,殿下。”暮先生小心地说。
“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万查问道。他低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合适。
“上台的人应该很优雅,”暮先生说,“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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