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选修现代语言,数学和科学也留了几级。坐在一群十三岁的孩子们中间,我比以前显得更奇特,但至少我能跟上他们的课程了。科学课还是由斯马茨先生来上,但知道我不是在装糊涂捣乱后,他对我通情达理多了,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帮我补课。
在英语、历史和地理课上我碰到了困难,但利用语言课免修空出来的时间,我可以集中全力对付它们,渐渐地也赶上了班里的其他同学。
我非常喜欢机械制图和计算机课。小时候,我爸爸就教过我机械制图基础——他希望我长大后从事制图行业——我很快就补上了我落下的内容。让我惊奇的是,我十分喜欢计算机,就像吸血鬼喜欢鲜血一样,这得益于我超快的指法,我比任何人类打字员的敲键速度都要快。
我的劲儿太大,我得时刻留神别出什么差错。我发现交朋友很困难——我的同学还在怀疑我——但我知道如果参加午休时间的体育活动,我就会受到大家的欢迎。我在任何项目都是巨星级人物——足球、篮球、手球——每个人都喜欢胜利者。向大家露一手,同时赢得一些朋友,这个诱惑非常强烈。
但我还是抵制住了诱惑。风险太大了。不仅是由于我可能会做出某些超人的事——例如比职业篮球运动员跳得还高——也许会暴露我的力量,还由于我担心会伤着别人。打篮球时如果有人捣我的肋骨,我一怒之下也许会给他一拳,我这一拳足够让他进医院,再狠点儿就会进——太平间。
因此体育课上得很难受——我故意隐藏起我的实力,装出一幅笨拙、病怏怏的样子来。非常奇怪的是,上英语课也成了一桩痛苦的事。和黛比在一起本应该是件高兴事,可在课堂上我们得分别扮演普通老师和学生的角色。不能有不得体的亲昵举动。我们彼此冷淡而又疏远,这四十分钟过得慢死了,星期三和星期五则尤为难熬,因为要连上两堂课,八十分钟啊!
放学后或是周末,我去她的公寓接受私人指导时,情况就不同了。那时我们可以放松下来,随心所欲地谈天说地;我们可以拎瓶葡萄酒蜷缩在长椅上,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老电影,或者听音乐,聊些过去的事情。
我的大多数晚饭都是在黛比那儿吃的。她喜欢烹调,我们尝试着做了各种菜肴。我的体重迅速增加了,只好靠深夜里慢跑来维持体形。
但和黛比在一起并非全是放松和美餐一顿。她决意教我,直到满意为止。她每晚都要花两三个小时和我一块做功课。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容易事——除了白天忙于工作,她对数学、科学和地理也是一知半解——但她锲而不舍,给我树立了学习榜样。
“你的语法太差了,”有天晚上她在读我的作文时说,“你的英文很好,但有些坏毛病你得克服掉。”
“比如呢?”
“比如这句:‘约翰和咱①去商店买杂志。’错在哪里?”
『注:英语里的第一人称代词有主格、宾格之分,汉语都应译作“我”,这句话中的“我”本该用主格,达伦却错用了宾格。为便于区分,此处将宾格暂译作“咱”,主格仍译作“我”。下文还有类似的话,请读者自行判断。』
我想了想。“我们去买报纸?”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黛比把本子朝我砸来。“严肃一点。”她哈哈笑着。
我拾起本子,琢磨起这句话来。“应该是‘约翰和我’吧?”我猜道。
“对了,”她点点头,“你总是用‘和咱’。语法上是不对的。今后你要改正过来。”
“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但这很难改。我写日记时一直用‘和咱’——看起来好像更自然些。”
“没人说英语是自然的。”黛比斥责道,接着眉毛一扬,“我不知道你还记日记呢。”
“我从九岁起就开始记了。我的所有秘密都在里面。”
“但愿你别写我。如果落在坏人手里……”
“哼,”我坏笑道,“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勒索你,不是吗?”
“你试试。”她嚷道。接着她诚恳地说:“我真觉得你不该写我们之间的事,达伦。如果你想写,就用个代号或随便给我编个名字吧。日记可能会被放错地方,如果暴露了我们的友谊,我可很难摆平了。”
“好吧。我近来没记——我太忙了——如果要记的话,我会多加小心的。”这是黛比最爱用的句式之一。
“注意你写到我们时,可要用‘某某小姐和我’,而不是‘某某小姐和咱’。”她自负地说。我突然袭击,挠起了她的痒痒,她尖叫起来,脸涨得通红。
第九章
到马勒学校三周后,我在星期二那天终于交到了朋友。理查德·蒙特罗斯是个灰褐色头发的小个子,我是在英语和历史课上认识他的。他比班上绝大多数同学都要小一岁。他话不多,但总是受到老师的表扬,这当然使他成了坏蛋欺负的绝妙靶子。
因为我不参加集体游戏,午休时我一般都在闲逛,或去学校后面那栋楼里的三层计算机房。正是在那里,有一天,我听到外面传来厮打声,就跑出去看个究竟。我看见理查德被斯米奇·马丁——我第一天上学时那个管我叫白痴的家伙——按在墙角,旁边还有斯米奇的三个同伙。斯米奇正在翻那个小孩的口袋。“你知道你得掏钱,蒙特儿①『注:对蒙特罗斯的蔑称。再如下文的霍斯儿是对霍斯顿的蔑称。』,”他笑道,“就算我们不来拿你的钱,别人也会来拿的。知道谁干的,总比不知道要强。”
“求求你,斯米奇,”理查德呜咽道,“这周不行。我还得买本新地图册。”
“你怎么不好好保管那本旧的呢?”斯米奇阴险地笑了。
“就是你把它扯坏的,你……”理查德正想骂斯米奇,却戛然而止。
斯米奇威胁地停下手。“你想叫我什么,蒙特儿?”
“什么也没叫。”理查德气喘吁吁地说,真的给吓坏了。
“不,你叫了,”斯米奇咆哮着,“按住他,兄弟们。我要教训教训——”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我从后面平静地说。
斯米奇迅速转过身来,看见是我,他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呀,”他咯咯笑着,“你来这儿干吗?”我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最好滚开,霍斯儿,”斯米奇说,“这次我们不是来找你要钱的,不过吗——这不等于说我将来就不会找你要钱!”
“你从我身上什么也别想捞到。”我告诉他,“你将来也别想从理查德那儿捞到什么,也甭想再去捞别人的东西。”
“哦?”他眯起眼睛,“话说得够大的,霍斯儿。如果你赶紧把刚才说的收回去,我也许会忘了你说过。”
我慢吞吞地向前走去,反复玩味着有机会教训这个恶棍的快感。斯米奇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有人敢公开向他挑战——然后狞笑了一下,抓起理查德的左臂,把他向我甩过来。我向旁边跨了一步,避开尖叫着的理查德——我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在斯米奇身上——可突然我听到理查德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瞥,我看见他撞上了楼梯扶手,身体翻了过去——眼看就要头冲下,从三楼摔到地面!
我向后冲去,去抓理查德的脚。我没抓到他的左脚,可就在他即将消失在扶手之外的时候,还是用几根手指抓住了他的右脚脖子。我死死揪住他的裤子,我痛苦地叫着,因为他的体重拖动着我猛地撞在扶手上。传来一阵撕裂声,我担心会扯破他的裤子,让他掉下去。幸亏裤子很结实。他哭了起来,身体在扶手上来回摇摆。我终于把他拽了上来,他重新站了起来。
理查德安全后,我回头去找斯米奇·马丁和他的同伙,但他们这群胆小鬼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不过如此。”我嘀咕道,然后问理查德是否没事儿。他无力地点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扔下他,回到了嗡嗡作响的计算机房。
过了片刻,理查德出现在门口。他还在发抖,可还是笑了。“你救了我一命。”他说。我耸耸肩,继续盯着屏幕,好像扎了进去。理查德等了一会儿,然后说:“谢谢。”
“别客气。”我抬起头看着他,“从三楼摔下去算不了什么,也许你只会断几根骨头。”
“我可不这么想,”理查德说,“我是头冲下,像架飞机。”他坐在我旁边,看了一会儿屏幕,问道:“在做屏保吧?”
“对。”
“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科幻和恐怖电影的一些画面,想知道吗?”
我点点头说。“太酷了。”
他笑了,手指在键盘上跳动起来,一会儿我们就聊起了学校、作业和计算机,午休的时间飞快地过去了。
理查德调换了英语和历史课的座位,以便坐在我旁边,让我抄他的笔记——他有自己的一套速记方法,能记下课堂上所讲的一切。他还开始和我一起休息和吃午饭。他把我拉出计算机房,把我介绍给他别的朋友们。他们并不是真心地欢迎我,可现在我至少有了几个可以聊天的人。
大家待在一块聊电视、漫画、音乐、书和女孩(少不了的话题!),真好玩。哈克特和咱——哈克特和我——在旅馆的房间里都有电视,晚上我便开始看一些节目。我的新朋友们喜欢的大部分东西都俗不可耐,可我假装和他们一样觉得津津有味。
这一周很快过去了,我发现又到了周末。我头一次对手里有两天空闲的日子感到稍稍有些失望——理查德要和他的爷爷奶奶在一起——但一想到将和黛比共度周末,又不觉兴奋起来。
关于黛比及我们间的关系,我想了很多。十几岁的时候,我们非常亲密,而我觉得现在比以往更加亲密。我知道存在着障碍——尤其是我的外貌——但和她在一起待了这么久,我相信我们能够克服这些障碍,重拾十三年前我们失去的美好时光。
星期五的晚上,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时,我鼓足勇气。凑过去想吻黛比。她好像吓了一跳,轻轻把我推开,不自然地笑了。当我又凑过去想吻她时,她的惊讶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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