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袭击的是别的普通人,你真的会听凭他去杀人吗?”我有些激动地说。
“会的,”斯蒂夫的目光很冷酷,“如果牺牲一个人意味着能拯救更多的人,我会的。如果不是在你离开你的女朋友时,我瞥见了你的脸,我会让钩子杀了你的。”
这种世界观很无情,但我能理解。吸血鬼也知道,集体的利益高于个人的一切。让我吃惊的是,斯蒂夫也能这么想——大多数人可不行——但如果你一心一意去追杀无情的家伙,我想你首先也要学会无情。
“大致情况就这样。”斯蒂夫说,他有些发抖,把深色大衣的领口拉紧了一些,“我还有很多没讲,但主要的东西我已说得差不多了。”
“你冷吗?”哈克特问道,注意到斯蒂夫在发抖,“我可以把加热器打开。”
“没什么用的,”斯蒂夫说,“多年前暮先生测试我的时候,我感染上了某种细菌。只要看见有人流鼻涕,我就会伤风。”他轻轻拽着缠在脖子上的围巾,接着绞起了带着手套的手指。“这就是我为什么裹得这么严实的原因。否则,我就会整天蜷缩在床上,咳嗽,打喷嚏。”
“你身上的味儿也是因为这个吧?”我问。
斯蒂夫笑了起来。“对。是特制的混合草药。每天早上穿衣服之前,我全身都要涂满这种药,效果很棒。惟一的缺点就是太臭。追踪吸血魔时,我得留神躲在他们的下风头——哪怕只让他们闻到一点,我就糟了。”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过去——斯蒂夫想知道怪物马戏团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我则想了解他都去过什么地方,不追杀吸血魔的时候又干些什么——然后话题又回到当前,下一步怎么对付吸血魔。
“如果钩子只是一个人在行动,”斯蒂夫说,“我的攻击可能会把他赶跑。吸血魔落单时不会冒险,如果觉着自己被发现了,他们就会逃跑。但既然他们是一伙,我感觉他不一定会跑。”
“我同意。”我说,“他们好不容易设下这个圈套,不会一碰到麻烦就轻易放弃。”
“你觉得吸血魔会知道是……你救了达伦吗?”哈克特问。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斯蒂夫答道,“他们对我一无所知,他们也许会以为是你或暮先生干的。我一直很小心,没把身份暴露给钩子。”
“那我们还是占上风。”哈克特说,“自从暮先生离开后,我们就没再追捕他们。如果就我们两个,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如果有我跟你们在一起,”斯蒂夫说,看出了哈克特的想法,“情况就不同了。我对追捕吸血魔很在行,我知道去哪儿找,以及如何跟踪他们。”
“有我们做你的后援,”我补充道,“你会比平时干得更快,查找的范围也更大。”
我们默默地对视着。
“和我们搅在一起,你会冒很大的风险,”哈克特警告他,“设套的家伙对我们知根知底。跟我们在一起,你会暴露自己的。”
“你们也一样冒险。”斯蒂夫反驳道,“你们在地上是安全的,但地下可是他们的地盘,如果我们下去,我们就等于自己送上门了。记住——虽然吸血魔通常白天睡觉,但太阳被挡住了,他们就没必要睡觉了。他们会清醒地等着我们。”
我们接着又进行了一些分析。然后我伸出右手,举到身前,掌心向下。“我没问题了,你们怎么样?”我说。
斯蒂夫马上把左手——掌心处带着伤疤——压在我的手上。“我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和你一起干。”
哈克特有些迟疑。“我还是希望暮先生在。”他咕哝道。
“我也希望如此,”我说,“可他不在。我们等他越久,吸血魔就越有充分的时间策划发动攻击。如果斯蒂夫分析得没错,现在他们一定慌了神,正在另换据点,他们得花些时间才能安顿下来。我们要抓住这个薄弱环节,这正是打击他们的最好时机。”
哈克特不高兴地叹了口气。“这也可能是我们……一脚踏进陷阱的最好时机。但是,”他补充道,把他绿色的大手压在我们的手上,“巨大的回报值得我们去冒险。如果我们发现并杀掉了他们,我们就会拯救……很多人的生命。我和你们一起干。”
我冲哈克特微笑着,开始宣誓。“至死不渝?”我提议。
至死不渝。”斯蒂夫同意。
“至死不渝。”哈克特点点头,然后话里有话地说,“但希望死的不是我们!”
第十三章
整个星期六和星期天我们都在搜查下水道。哈克特和斯蒂夫带着箭枪,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装上箭,瞄准,开火,二十米内足以致人死地。我是吸血鬼,曾发过誓不使用这种武器,所以只能以我常用的短剑和刀子应付。
我们从斯蒂夫最早发现“钩子”的地方开始,希望能找到他或其同伙的蛛丝马迹。我们每次搜查一条下水道,检查墙壁上是否有吸血魔的指甲或钩子留下的划痕,仔细倾听是否有人声时,我们的距离拉得并不远,彼此都能看见。我们最初的进展很快——斯蒂夫对这些下水道非常熟悉——但随着开始搜查不熟悉的新目标,我们则更加小心翼翼地前进。
我们什么也没发现。
一天晚上,我们洗漱已毕,简单地吃了点饭,又闲聊起来。斯蒂夫的变化不大。他和从前一样活泼有趣,只是有时目光好像投向了远方,陷入了沉思,也许在想被他杀死的吸血魔,或者自己所选的这条道路。一旦话题转向暮先生,他就开始紧张。斯蒂夫始终没忘吸血鬼拒绝他的理由——暮先生说斯蒂夫的血不好,是邪恶的——因此认为这个吸血鬼见到他是不会高兴的。
“我不明白他凭什么认为我是邪恶的。”斯蒂夫抱怨道,“小时候,我是很粗野。可从不是邪恶的——对吧,达伦?”
“当然了。”我说。
“也许他把执着误当成了邪恶。”斯蒂夫沉思道,“如果我坚信什么,我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就像我追杀吸血魔一样。大多数人不会去杀别人,甚至不愿去处死凶手,他们宁愿诉诸法律。可我一直在杀吸血魔,到死为止。也许暮先生看出我具备杀人的能力,把它错当成了杀人的欲望了。”
这样阴暗的对话还有很多,我们谈论人类灵魂,以及善良与邪恶的本质。对暮先生的残酷论断,斯蒂夫一直喋喋不休,几乎为此着魔了。“我简直等不及向他证明他错了。”他笑道,“如果他看到尽管他拒绝了我,我却站在他这边,帮助吸血鬼……我倒要看看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周末快过完的时候,我得做出上不上学的决定,我不想再去马勒学校了——这看上去纯属浪费时间——但还要想想黛比和布劳斯先生。如果我突然辍学,什么理由也没有,督学肯定会来找我。斯蒂夫说这不成问题,我们可以换家旅馆,但我不想在暮先生还没回来时就离开。至于黛比,就更复杂了。吸血魔现在知道她和我有关系,还知道她住哪儿。无论如何我得说服她搬到新公寓去——可怎么跟她说呢?我该编个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说服她离开家呢?
我决定星期一早上去上学,主要是解决好黛比的事。至于其他老师,我就假装感染了病毒好了,这样我第二天不去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怀疑。我想周末前他们不会派布劳斯先生来调查的——缺课三四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等他真的来调查时,暮先生也许已如约返回。他回来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
我上学时斯蒂夫和哈克特继续去追捕吸血魔,但必须答应小心行事,并保证一旦发现吸血魔,不会光靠他们自己去交战。
到了马勒学校,上课前我去找黛比。我要告诉她,我以前的敌人发现了我去找她,我担心他会伤害她以报复我。我会说他不知道她在哪儿工作,只知道她住哪儿,所以如果她找个新地方待几个星期,暂且别回她的旧公寓,就没事了。
这故事经不住推敲,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如果有必要我会恳求她,全力说服她一定要在意我的警告。如果不成功的话,我只能考虑绑架她,把她关起来,也算是一种保护。
但学校里根本不见黛比的影子。课间休息时,我去教员室找她。但她没来上班,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奇弗斯先生和老师们在一起,显得非常愤怒,他不能容忍有人不来学校——不管老师还是学生——竟然连招呼都不打。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教室里。我真希望自己曾告诉黛比换了新住址后别忘了和我联系,可通知她搬家时我却忘了这一点。现在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课堂上的两个小时和午饭前的四十分钟,是我这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我想逃学,冲到黛比的旧公寓旁,看看她是否还在那儿。但我意识到与其轻举妄动,不如按兵不动。我的心被痛苦撕扯着,但着手调查前,我最好还是先让头脑冷静下来。
差十分钟两点时,美妙的事情发生了——黛比来了!我当时正闷闷不乐地待在计算机房里——理查德看出我情绪低落,就让我一个人待着——突然发现她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一起从一辆停在学校后墙外的车上走了下来——那三个人全穿着警服!她下了车,和那个女人及其中一个男人走进了学校。
在她去奇弗斯先生办公室的路上,我急急忙忙地赶上了她。“赫姆洛克小姐!”我喊道,这惊动了那个男警察,他迅速转过身来,伸手去摸别在腰带上的家伙。看到我穿着校服,他住了手,神情放松了。我挥舞着手臂嚷着:“我能和您谈谈吗,小姐?”
黛比征询警察的意见,是否可以和我说几句话。他们同意了,但紧紧地盯着我们。“怎么回事?”我小声问。
“你不知道吗?”她看上去刚哭过,脸上一团糟。我摇摇头。“你为什么让我离开?”她问道,她声音里透出的酸楚令人吃惊。
“说来话长。”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如果你知道,我会恨你一辈子!”
“黛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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