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没摔跟头,安全地到达了山脚。哈克特继续向前跑,一直跑到一片小树林前才终于停下脚步,僵了似的站着。我慢步跑到他身边停了下来。“怎……么……回事?”我气喘吁吁地问。
哈克特举起左手,指着树林。
“看见什么了?”我问。除了树干和枝叶,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来了。”哈克特嘶声说。
“谁?”
“龙王。”
我吃惊地瞪着哈克特。他看上去虽然醒着,但也许已经睡着了。正在梦游。“看来我得把你弄回去,”我拽住他伸着的胳膊说,“我们生一堆火,然后——”
“好啊,孩子们!”一个人在树林里叫道,“你们是欢迎小组吗?”
我放开哈克特的胳膊,站在他身边——跟他一样僵硬——再次凝神望向树林。我好像听出了那声音——但我希望自己听错了。
几分钟后,树林里走出了三个人。两个看上去跟哈克特一模一样的小人,只是他们戴着兜帽,行动僵硬。哈克特在吸血鬼中间待了这几年,已经变得不那么僵硬了。另一个是个白头发的小个子,满脸堆着笑。他比一群来犯的吸血魔还让我害怕。
小先生!
六百年后,小先生再次来到了吸血鬼圣堡。他大步向我们走来,灿烂地笑着,像一个和哈默尔恩的花衣魔笛手①『注:花衣魔笛手,中世纪传说中解除普鲁士哈默尔恩鼠疫的魔笛手,因未得到酬报而拐走了当地所有的孩子。』一起抓耗子的人。我知道他的再次出现绝对不会意味着好事,只有麻烦。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六章
小先生走到我们面前,猛地收住了脚。他矮胖的身上套着一件破旧的黄色外套——一件薄薄的夹克,没穿大衣——脚上穿着一双很幼稚的绿色威灵顿①『注:威灵顿(1769—1852),英国陆军元帅、首相(1828—1830),以在滑铁卢战役中指挥英普联军击败拿破仑而闻名。』长筒靴,鼻梁上架着一副笨重的眼镜。他常戴的心形手表用一根链子挂在胸前。据说小先生是命运的使者——他叫常虚,虚就是无,倒过来就是无常,命运的无常。
“你长大了,年轻的山。”他瞥了我一眼说。“还有你,哈克特……”他冲小人微笑着。哈克特的眼睛瞪得比平时更大更圆了。“都变得认不出来了。摘下兜帽,替吸血鬼干活——还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我能……说话,”哈克特低声说,又结结巴巴起来,“你一直……都知道的。”
小先生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聊够了,孩子们。我还有事要做,得抓紧时间。时间太宝贵了。明天一个热带小岛上有座火山要爆发,会把方圆十公里内的人活活烤死。我要到那儿去——听上去可真有趣。”
他可不是在说笑。所以所有的人才那么怕他——那些让没什么人性的人都胆寒的惨事,他却乐在其中。
我们跟着小先生爬上山,两个小人走在最后。哈克特不时回头看他的“兄弟”,大概在和他们交流——小人能读出彼此的思想——但哈克特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他们的这种交流方式。
小先生没走我们刚才走的那条通道,而是从另一条通道进了山。这条通道我从来没走过,比大多数通道既高又宽,而且不那么潮湿,没有曲里拐弯,两边也没有岔道,与山脊平行直插向上。小先生发现我不断打量着这条不熟悉的通道。“这是我的一条近道。”他说,“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在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我都有近道。节省时间嘛。”
一路上我们从一群群皮肤惨白、衣衫破烂的人身边走过。他们待在通道两侧。向小先生深深鞠躬。他们是护血使者。他们住在圣堡里,把自己的血献给吸血鬼。作为回报,他们可以把死去的吸血鬼的内脏和脑子挖出来——在特殊的仪式上吃!
走在两排护血使者中间,我很紧张——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使者聚在一起——但小先生只是笑着冲他们挥挥手,根本没停下来说句话。
十五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圣堡厅堂区的大门前。听到敲门声,当班的卫兵用力拉开门。可看到小先生,他愣住了,又把门半掩了起来。“你是谁?”他瞥惕地厉声问道,一边偷偷伸手去摸腰间的剑。
“你知道我是谁,佩拉·谢尔。”小先生说着,从目瞪口呆的卫兵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佩拉·谢尔张口结舌,瞪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他浑身发抖,手早从剑柄上滑脱了。“他是我想的那个人吗?”我和哈克特领着小人走过他身边时,他问道。
“是的。”我简单地回答说。
“活见鬼!”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把右手中指指尖贴在前额上,两边各有一根手指的指尖分别按在左右眼皮上,做了个死亡触礼。这是吸血鬼觉得死亡临近的时候做的一种手势。
我们在通道中穿行,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连从来没见过小先生的人也猜出了他是谁,每个人都放下手头的活,走过来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好像在参加葬礼。
去王子厅只有一条路——六年前我发现了另一条通道,可那次战役后就被封死了——一路上都有圣堡中最好的卫兵负责警戒。他们应该拦住并搜查想进入大厅的每一个人,但当小先生走近时,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让他——和后面的一大队人——直接走了过去。
小先生终于走到了王子厅的大门前,他抬眼看了看这座他六百年前盖的圆顶建筑。“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挺不错的,不是吗?”他好像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把手放在门上,开门走了进去。应该只有王子才能开门,但小先生能把门打开,我一点也不吃惊。
米卡和帕里斯正在厅里和一群吵闹的将军们讨论战事。很多人头脑昏沉,两眼模糊,可是一见到迈着大步的小先生时,每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变得精神起来。
“天啊!”帕里斯倒抽了一口凉气。脸变得雪白。小先生登上摆着王座的高台,帕里斯不禁缩了缩身子,然后他笔直地站了起来,挤出一个紧张的微笑。“常虚,”他说,“见到你真高兴。”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帕里斯。”小先生回答说。
“是什么佳音能让我们有这样意外的荣幸呢?”帕里斯问道,客气得非常不自然。
“等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的。”小先生回答说。他一屁股坐在王座上——我的王座!——跷起腿,舒舒服服地坐着。“让所有的人都进来,”他冲米卡勾勾手指说道,“我有话要说,我要当众宣布。”
转眼间圣堡里几乎所有的吸血鬼都拥进了王子厅,贴着墙紧张地站着——好离小先生尽量远一些——等着这位神秘的来访者发言。
小先生一直在查看自己的指甲,把指甲在胸前的夹克上不断地蹭来蹭去。小人站在王座后面。哈克特站在小人的左边,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我明白他现在正犹豫着不知道是该跟先天的兄弟站在一起,还是与后天的兄弟——吸血鬼们站在一起。
“都到齐了吗?”小先生问道。他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到前台。“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吸血魔王已经换血了。”他顿了顿,满以为会听见一片吸气、呻吟和害怕的哭喊声。可我们只是瞪着他,都惊呆了。“六百年前,”他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的祖先,吸血魔王会带领吸血魔与你们开仗,把你们彻底消灭。这是事实——但不是惟一的事实。未来同时具有确定性和不确定性。最终结果只有一个,但有很多种可能。也就是说,吸血魔王和他的追随者也可能被击败。”
所有的吸血鬼都屏住了呼吸,一线希望像云朵一样在周围的空气里渐渐成形。
“现在吸血魔王还只是个半吸血魔。”小先生说,“要是你们能在他完全换血前找到并杀死他,胜利就属于你们了。”
小先生的话音刚落,厅内便响起一片欢腾,一眨眼所有的吸血鬼都在互相拥抱,欢声大叫。只有几个人没加入这吵闹的行列。和小先生打过交道的人——我、帕里斯和暮先生——都觉得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后面肯定还有陷阱。小先生可不是那种因为送了好消息而开怀大笑的人,他只会在知道有人要受苦的时候开心地坏笑。
激动的浪潮渐渐平息了。小先生举起右手,用左手握住那块心形手表,手表发出暗红色的光,突然他的右手也亮了起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五根猩红的手指上,大厅里没有一丝声音。
“吸血魔王是在七年前出现的,”小先生说,手指发出的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时候我研究了联系着现存和未来的命脉,发现有五次改变命运轨迹的机会。其中一次已经丧失掉了。”
拇指的光隐去了,小先生把拇指弯入掌心。“那次机会是科达·斯迈尔特。”他说。科达曾领着吸血魔来对付我们,想控制血石。“科达要是成功了,大多数吸血鬼会被纳入吸血魔一族,疤痕大战的局势——按照你们的叫法——就会改变。
“但是你们杀了他,把五次机会中也许是最好的一次活命机会给毁了,”他摇摇头,哼了一声,“真是愚蠢!”
“科达·斯迈尔特是叛徒。”米卡吼道,“背叛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我宁愿尊严地死去,也不愿意靠一个叛徒来救我。”
“你更是个傻瓜。”小先生咯咯地笑了。他动了动发光的小指。“这代表你们最后的机会,短期内还用不上——如果最后真的要靠它的话——所以我们先不说它。”他又弯去了发光的小指,只剩中间三根手指了。
“这就该说到我到这儿来的原因了。如果我不管你们,这几个机会就会偷偷地溜走。你们会照现在的做法做下去,从机会的窗前走过——在你们发觉之前……”他发出轻轻的一声“噗”。
“往后的十二个月里,”他轻声说,但是说得非常清楚,“某几个吸血鬼将和吸血魔王三次相遇——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建议,吸血魔王就会三次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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