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必加重出血,若是降压,势必加重栓塞。两种治疗手段矛盾对立,不可能同时采取。
眼见得形势越发严重,王书记的手脚也开始歪斜起来,嘴角流涎。一时间势如水火,束手无策的赵若安强自镇定,心急若焚。钱德明跟他通了电话,两人商量一番,赵若安要他务必带上溶栓酶和甘露醇。至于具体选那种方案,得来了看过再说。
人性是最难琢磨的东西,此刻赵若安的念头竟是希望钱德明快点赶来,万一人不行了,还能一起承担责任。凭什么好处他得,祸害我扛?赵若安愤愤的想。
“赵老师,再这么下去不行啊。”趁刘师傅没注意,李成小声说道,“我会点针灸,给他放放血就好。”
“颅内压增高引起的出血性脑中风并发血管栓塞。”看到赵若安不耐的神情,李成赶紧补充道。
“你学过医?”赵若安疑惑地说,一脸的惊讶,刚才那句话显示李成绝对有一定的诊断水平,便是他带的临床研究生也未必能说的出来。
“老板,我学过针灸!”李成笑眯眯地更正,语气和面试的那天下午一样。
第三章 听针
“他可是市委书记,不是麻将馆的王伯。小李,你真有把握?”赵若安很不放心,习惯性的搓了搓手。
“市一离得远,等救护车过来起码半个小时,黄瓜菜都凉了。”眼见的印堂黑气越泛越满,再拖下去,以李成的功夫只怕也是回天无力,因此他一句话切中要害。
这句话明显震住了赵若安,他沉重地点了点头,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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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钱德明赶到的时候,李成已经在放血了,他搓了搓王书记的十根手指,然后把针一支一支地插在指甲盖下的肉里。民间也有这样的土办法,中暑之类的刺手指放血便好,但那是刺指甲后方,李成刺的正是指甲盖下的肉,就是电影里江姐受酷刑时,竹签穿指甲的那个位置。
李成边扎边揉,过了会起针时,每根手指只出来一滴血,黑漆漆的像墨汁一样。
看到这一幕钱德明刚想说话,却被赵若安制止了。两人走到一旁小声嘀咕。
指尖上的针起完,李成又开始搓王书记的耳垂,直揉到通红通红的发胀了,才上针放了两滴血出来。和手指头放的血不同,这次却是红艳艳的吓人。
然后李成轻轻的拍了拍王书记的头顶,他是用空掌拍的,旁人只听的“波、波”两声空响。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王书记突然大叫一声,睁开眼来。
众人齐出了口长气。
“小子(zei),你是渣滓洞出来投胎的吧?”王书记看着李成笑道。刚才他外表不能动弹,可神志却是清醒的,能感觉到李成在他身上的动作。
李成莫名其妙,钱德明跟赵若安却笑了起来。江姐在渣滓洞就受过竹签插指甲的刑,那是很有名的革命电影,李成这代人没看过。
“王书记,咱们还是去医院做个核磁共振复查一下吧。”钱德明道,神情语气和电影里领导人的保健医生们并无二致。
赵若安赶紧附议,心想怪不得人家能当院长,这关键时刻还没忘记拍马屁。赵若安还想,这一幕如果发生在三个月前,谁来当院长怕是另有一说了。又想到,自己都成个体户了,还想着争什么啊。不由得心里长嗟短叹。
“上个礼拜刚查过呢,不就是高血压么。不用查了,我也是久病成良医嘛。”王书记笑道。
钱德明两人还待劝,王书记却道:“刚才是他救了我,我听他的。”转头问起李成来:“小医生,你说我还要不要去医院?”
“王书记,医院倒不急着去。”李成道,“我估计你脑血管里有老栓塞。得赶紧治疗,不然这样的情况还是会出现。”
“脑梗塞怎么不用去?必须马上用溶栓治疗!”钱德明道,他被李成落了面子,很是不爽,说话语气严厉起来。
“3…8小时才用溶栓疗法,天知道这次的梗塞是不是上次中风留下来的。”赵若安这话毒,上次王书记中风,钱德明自告奋勇,说全院就他的外科ICU(重症监护室)条件最好。于是老院长决定收治在他那。以赵若安看来,钱德明之所以能当上院长,和那次书记住院有很大的关系。
这话里带刺,扎的钱德明生疼,却又无法反驳,一时气氛尴尬冷场。
“一事不烦二主!我请他治!!”指了指李成,王书记也知道钱德明跟赵若安因为竞聘那个院长的事闹的不和,出来打圆场。
“应该马上针灸治疗。”李成不容置疑地说道,并对赵若安点了点头,示意我办事你放心。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赵若安跟钱德明两人虽是西医,算不得内行。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演义里常讲“金针渡厄”,可现实中的针灸师傅用的都是银针。盖因真正黄金制成的针,十分柔软,若是没有功夫,根本连皮都刺不进去。两人见李成拿出一根针来,黄灿灿的,显然不是银质。李成在手指上绕了几圈,竟是柔软如斯。
“请问是赤金还是黄金?”赵若安恭敬地问道,他年纪较大,比钱德明更懂点中医的东西,此刻他神情恭敬,已经不把李成当店里的伙计看待了。
“纯金。”李成道。
赵若安倒吸一口凉气,赤金针还有点硬度,纯金针最为柔软,相传只有民国初年,霍元甲的好朋友,上海滩的神针黄石屏用过。可那毕竟年代久远,已不可考,赵若安也就当小说家言。没想能亲眼见到如此神技。
李成向钱德明讨了点医用酒精,细细地洗了手,烤了针,将一尺多长的金针密密匝匝绕在食指上,仅余三寸针尖在外。又问刘师傅讨了盒面巾纸放在一旁备用。
见李成目光望向自己,王书记点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开始了。”李成沉声道,他一针在手,气势已然不同。眉目立,杀气生,手若握虎,势如擒龙。双脚拿桩站立,两臂合圆,如抱太极,悬于王书记头顶,一根细若发丝的金针,从头顶百会穴徐徐刺入。
头部施针,众人虽是医生,也只看过头皮针,就是斜斜的刺进皮肤,不入血肉,仅在表皮部分刺激穴位那种。今天李成这针,竟然垂直刺下头顶。徐徐捻动下,一尺三寸长的金针竟刺入头脑一半多了,看势头还在继续。
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成此刻闭着双眼,在听。
当然不是用耳朵的那个听,内家功夫里面,有听劲一说,比如太极枪等,练时听枪的劲,临机对敌,听敌人的劲。极为难练,一旦练成,便可以说是无敌了。枪是大物,听起来还好。要凭一根金针,听人体穴位的劲。非内家功夫大成者不能,还必须熟谙医经,知人体气血脏腑经脉顺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内家功,没有这个,都是白搭。
《灵枢九针》言:“刺之要,气至而有效,效之信,若风之吹云,明乎若见苍天,刺之道毕矣”。大意是只要有内气,针到处便如风吹云散,明见天日。若无此气,任你医经倒背如流,舌灿莲花,也是白费力气。
片刻光景,一尺三寸长的金针已然进去一尺,李成手里不停地捻着剩下的三寸。
人的大脑腔体,无论从哪个方向量,都没有一尺长。李成控制着这一尺金针在脑里穿行,折折叠叠,缠绕过血管神经,直接打在栓塞处,淤血化开,并将其逼向鼻腔。找准病灶是听劲的功夫,逼化淤血那就是放劲的功夫。听劲中有放劲,放劲中有听劲,二者缺一不可。
见淤血化的差不多了,李成伸手扯了把面巾纸,接在王书记鼻子下面,众人还在奇怪他要干什么,却见得王书记开始流鼻血。开始出来是呈暗黑色,后来渐渐变红,等到颜色正常时,已经用去了整盒面巾纸,流出来的血估计有大半碗之多。此时李成方才起针。
众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金针一截一截地起来,仿佛不相信方才进去了那么长一样。
金针起毕,李成捏住两头,摊成长长的一条在酒精灯上消毒。王书记方才只觉得头顶似乎被蚊子盯了一下,然后就睡着了。此刻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自从十年前得了高血压以来,头脑从未像现在这样轻利。
赵若安跟钱德明两人面面相觑,这演的是哪一出?李保田的电视剧《神医喜来乐》也没这么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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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府秘书长和卫生局长也赶来了。在王书记的挽留下,几人一起吃中饭。技惊四座的李成理所当然成了主角,席间众人对他的态度自是不同,经过上午这回事,说他是东州一把手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卫生局长姓李,秘书长姓张,两人俱是海量,尤其是张秘书长,乃是东州官场有名的酒国前辈。王书记有病在身不能喝酒。两人便当起主人来,频频劝酒,李成不太会说话,却也有个好办法,不管两人说的如何漂亮,李成就一句:“话在酒中。”然后干净杯中酒。
虽是一杯接一杯,有功夫在身的李成喝了一瓶茅台,却面不改色。倒是二人面酣耳热。
“李先生真是奇人,不知在哪里高就啊?”王书记说话很客气。
“王书记,您叫我小李就成。”在座的都是人精,几番漂亮话下来,饶是千杯不醉,李成也被几人的热情薰晕了,傻乎乎地道,“我在赵老师那当学徒呢。”
厚道人啊,不忘本。众人对李成又高看几分。
赵若安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可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李成的师傅,“不敢当不敢当,阿成太谦虚了,我自己开了个诊所,这几个月他在我那帮忙,我们也是认识不久。”
“我说老赵,你不是还没到退休年龄么?怎么自己出来干个体户了?”王书记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话是说这老赵,眼睛却看着钱德明这个新任院长。
“赵老师说身体不太舒服,主动申请的内退,我挽留过好多次了,可赵老师态度很坚决,我也没办法。”钱德明赶紧分辨道,要是王书记认为他给赵若安小鞋穿就麻烦了,当初争院长那会闹的满城风雨,整个卫生系统都知道,政府上层也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