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妃子再得宠,也不如有皇嗣傍身来得重要,那些年纪尚小,母妃品级又低的皇子暂且不论,如今朝堂上能独领一方的是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其中太子和三皇子是皇后生的,三皇子是鸾妃生下,慕容家与百里家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肯定既希望两家安好同为朝廷效力,又不要太亲近有党派之分的嫌疑,太子是皇嫡长子,位居中宫是正统,只不过三皇子和四皇子早就成年,却不封王外放,且封了外姓王侯,皇上正值盛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故意令三人相互挟持,平衡前朝和后宫的权势?
白离越往下猜越心惊。
皇后是什么态度呢?她想必是中意四皇子的,慕容家有抚养过四皇子的恩情,这已经足以笼络慕容家所有人的心思,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只是按照祖制选的,他与皇后又不亲近,连带与慕容家也不亲近,还有个处处不逊色的三皇子,鸾妃那么性傲的一个人,也可敛住锋芒,难道是觉得时候到了吗?
白离猛离了榻,她疾步走到东梢的隔间,里面是她平日看书写字的地方,有个小小书阁,架子上摆着几本牛皮包的线装书,一本就有两寸高,这些书在白离无聊得发霉的时候,也翻阅过,不外乎是史传史记一类的,没什么趣味性,白离就没再翻动过。
“啪!”她不慎撞落了一本书,弄出不小的声响。
丹琴急匆匆跑进来,道:“公主,您怎么了?”
白离正要俯身捡书,丹琴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用帕子拂了拂细灰,然后端正地放回书架,笑道:“公主要找什么东西,奴婢帮您找。”
白离眉头微微蹙一下,正经道:“丹琴,你说一门大户人家若有很多儿子,为了家产之纷,会不会有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
丹琴愣愣地望着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道:“会的,奴婢虽没亲眼见过,但小时候随着父母在田庄做农活时,就听过许多叔叔婶婶们话家常,有说到过不少亲兄弟为家产或为主持中馈闹出极大官司的。”
白离坐到椅子上,面沉如水,但心中已被激起千层浪,商芷郡主暗戒她不要再与四皇子接触,三皇子如今往辰央宫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多数都是派身边得力的人来巡逻,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异常的举动,都与太子失踪有关?
但太子不可能是失踪,不然皇上那里不可能没有动静,疑云扑朔迷离,白离总觉得见不到太子本人,所有的事情会变成一个死结。
太子太子……
☆、第一百四十八回
三皇子从容不迫地走进来,碧秋就领着宫人屈膝请安,然后全部退下,出了殿门,她比了一个手势,宫人们散出主殿的院子,唯独她一人站在台阶下,顶着炎炎烈日也丝毫不敢马虎地守着。
“给母妃请安。”三皇子行的是跪礼。
鸾妃嗔了他一眼,道:“也不嫌膝盖疼,快起来。”
三皇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鸾妃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一双妩媚的妙目流转,近来她的身子稍显丰腴,连纤瘦的下巴都有了圆润之态,肌肤细腻雪白,更是仪态万千,颜色鲜妍犹如二八少女。
“母妃驻颜有术,儿臣若是与您站一处,不认识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是姐弟。”三皇子打趣道。
他甚少这么随和自在,鸾妃微愣了一下,即刻就恢复常态笑道:“贫嘴滑舌,本宫有话与你说。”
三皇子眼中的笑意浅了一分,何时何地,除了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她都是自称本宫,他道:“母妃请讲。”
鸾妃轻轻搁下茶盏,她手里拿着一支枕如意摩挲着,顿了半响,才道:“本宫与哥哥都觉得时机已到,你怎么看?”
三皇子眼中的笑意散尽,变得冷淡而悠远,道:“外公并未说什么。”
鸾妃笑道:“父亲到底是上了年纪,顾忌也多些,单凭他老人家对后宫之事知晓得越老越少,就得知百里家在宫中的人,已经被撤得差不多了。”
三皇子语气嗖冷道:“母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事都有不顺意的时候,您最清楚父皇的性子,外戚与后宫干政都没有好下场。”
他这话说得有些重,鸾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郑重代替,道:“本宫懂你的意思,你素来纯孝,不愿本宫和百里家担上谋逆的罪名,不过本宫告诉你,就算万劫不复,百里家也愿意为你放手一搏。”
她有些急于表达,近来感觉儿子的心思已不由自己随意窥测,毕竟是成年的皇子,城府深些才是上位者该有的姿态,虽有些失落,但她不否认这是一个好现象,说起来,鸾妃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她心里很清楚,娘家是娘家,儿子却是自己亲生的,娘家得势可以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儿子一登天位,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地位便再无可撼动,所以她更愿意尊重儿子的意见,比方如今百里将军已经等不及了,儿子却不动声色。
三皇子俊颜漠然,道:“皇后不会坐视不管的。”
见他愿意主动提出来,鸾妃脸色柔和了许多,道:“别担心,她没动作本宫才不放心,明着来暗着来我们都有法子应对。”
三皇子想了许久道:“嘉卿城主住在永信宫已有不少日子了,皇后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与四皇子多接触,会是以后得力的左膀右臂。”
鸾妃的笑意盛满眼眶,道:“自来成王败寇,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嘉卿城主为避嫌,单身一人入宫,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别的机会了。”
三皇子眸色动了动,道:“您觉得寒王怎么样?”
鸾妃神色一正,道:“听闻寒王是外蒙王最得意的小儿子,将来必承大位,况且,寒王的生母与蜀王的生母是亲姐妹,既然蜀王娶了我朝的公主,寒王又亲自来我朝议和,皇上不会教他空而回。”
“和亲?”三皇子挑了下眉,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想听听母妃的意思,哪位公主配寒王合适。
鸾妃美眸微睨,语气透出不屑道:“如今合适的公主中,八公主和十一公主资质平平,只可惜商芷不是皇上的女儿,她的父亲六王爷在朝中还是能说上几句话。”
三皇子道:“若是联姻,我朝的公主嫁过去必然是王后,寒王若心存芥蒂……”
鸾妃肆意悠闲地理了理广袖上几不可见的皱褶,傲声道:“说来巧,寒王与你舅舅是忘年之交。”
难怪这么有把握,三皇子且笑不语。
说了这么多,鸾妃细细观看他的脸色,不疾不徐,反倒是瞧不出什么,不禁问道:“有些事,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与你舅舅谈一谈。”
天赐良机,她不想错过。
“儿臣明白。”三皇子站起身,拱手鞠躬道:“儿臣宫中还有事,约了几位幕僚谈事情,母妃歇着吧。”
让他身边的人开导一下他也无妨,鸾妃点头道:“去吧,国事要紧,本宫就不留你用膳了。”
三皇子往后退开几步,才转身离开,出了殿门,他见碧秋一动不动站在台阶下,白净的容长脸颊晒得红扑扑的。
“进去吧。”他微微皱起眉头。
碧秋猛瞧见他,唬了一跳,退到一旁给他请安,三皇子在台阶上负手而立,古铜色的皮肤迎着日光,耀眼而夺目,周身的气势迫人,碧秋心里惶惶的,愈加伏低身子。
三皇子大步走出华盛宫。
白离在屋子闷了两天,早起晚睡将四卷金刚经抄写好并用书筒封了,交给翠微亲自送去暖阁给商芷郡主,没有事做后,她想去见皇上的念头越发强烈,如今在宫里,没有可以让她无忧无虑依靠的人,唯有皇上不一样,他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他说的话,比什么都有用。
想着惜妃,还有那个叫无欢的名伶,白离只觉得头都疼起来。
她的犹豫不决导致私下见皇上的时间只能往后挪,因为七公主的大婚之日来临,全宫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除了中宫,后宫所有的宫殿都挂了鲜亮的红绸,红地毯从望月宫一直铺到迎亲的北城门,这样的大手笔,倒也让宫中的人忽略了七公主是嫁入一个二等功勋的军臣之家,别的不说,皇上能让自己的女儿风光大嫁,白离看了还是很喜欢的,毕竟七公主本人就挺讨人喜欢。
按照宫中祖制,七公主丑时初就起床,先是简单的梳洗后,到中宫跪听皇后的训戒,完后可以在凤仪宫的偏殿坐半个时辰,接受宫妃和姐妹们的贺礼,因着如此,白离也是丑时中起的床,带着礼让翠微和丹琴两人陪同来凤仪宫,见了一身明亮红装的七公主被不少人围着,八公主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又有四名宫人执着笔和本子,哪宫的人送了什么礼,都登记在册,四份礼单一模一样,一份呈交给内务府,无论受什么礼,从今以后都是七公主私人的财产,除非七公主的意愿,任谁都动不了,一份中宫留着,一份七公主自己留着,最后一份是送到盛家。
☆、第一百四十九回
宫妃见到白离,都有意无意让出一条道来,她走上前,笑着对七公主说了几句讨巧的话,七公主是新嫁娘,红着脸庞并不多语,白离朝翠微递了一个眼色,翠微捧着盒子上来,当着执笔宫人的面打开,只见琳琅满目,雅黑的绒缎衬出奢华夺目的珠光宝气。
四周的笑语微微有了些异样,翠微屈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却是极慎重,将贺礼逐一报上:“赤金嵌珠头面三副,南海串珠子十条,七色宝石耳坠子各一对,白玉镯子一对,四支鎏金银镶玉簪,八朵绡纱堆成的并蒂花两支,夜明珠七颗。”
对宫里见惯富贵的人来说,这份礼并不算贵重,只是白离准备的这些东西质地都属上层,寻常宫妃不过是送两三样头面珠宝和新巧的缎子,七公主是下嫁,又没个亲皇兄,想必以后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何苦糟蹋东西呢。
偏生白离和人不一样,大刺刺送了这盒子东西,七公主眼中微微有些异样,四周的人有悄声诋毁,也有满目殷羡的。
“恭贺姐姐嫁得好郎君,以后夫妻和睦,比翼双飞。”白离福了福身,便走到一旁,让别的人贺礼。
七公主只坐了半个时辰,就有老嬷嬷进来传话,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