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端华等人留在山庄,三日后助他败退魔宫,但双方没有交情,连认识都谈不上,光靠端木玉这个不得势的王爷他没多少把握能说服端华。不过既然端华等人闯入万梅山庄,必然是有求于他,所以他等对方先开口索求,自己再提留人之事。
子惜突然紧张地离位,一步挡在端华和梅庄主中间,乞求而又可怜地注视端华。
她生怕端华一出口又把原本简单的事搞僵搞砸,不是每个人都像茯苓掌门那么以德报怨,又是给他们疗伤,又是放水使他们顺利逃脱的。反正这个梅雪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古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端华抬眸,淡淡地看了眼子惜,道:“我不说话便是。”
按照以往,他自然没理由听从或者照顾别人的心情,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徒弟,不管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何种程度,他是她的师父这件事是不容改变的,凡事由他做主,她只要站在他的背后就是。
然而,亲眼目睹她和端木玉毫无戒心的打闹着玩儿,令他很不舒适。从小到大,她在他的面前总是心存一份敬畏,从未松懈过,仿佛他是大恶魔会吃她似的,可一到夜晚分明是她像个大恶魔,天一亮却又给他装无辜装软弱。
端木玉到底有什么好的?她竟然可以笑得那么轻松明艳,可是面对他的笑容却都是苦的。
一想到端木玉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非浅,心里更不是滋味,哪还有心情跟梅庄主谈这个谈那个?
随后,他又想起和她青梅竹马的不止端木玉一个人。端木玉这群小子在他眼皮底下长大,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可是她不在他身边的那三年,又结交了多少人?
端华独自在纠结。
梅庄主不明白端华的意思,见子惜年幼,就没将她放在心上,转而困惑地看向风叔,寻求解答,不过回答他的是另外一个驼背的丑人。
哑叔将一张单子递给梅庄主,毫不客气地说道:“听说万梅山庄收集天下不同的水类用于酿酒,我罗列了几种需要的水类,你看看有没有?”
☆、雪夜故人,玉王爷(9)
【注】上一章节的标题序号写错了,应该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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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庄主将单子拿在手中细细一观,然后抬起头,先看向端华,只见端华自顾喝茶似乎无意与他交谈,他又看向风叔,却见风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似乎也无意与他攀谈,倒是哑叔和子惜在等他的话,一时间糊涂了,不明白这四人到底是谁做主的。
当下又低头看单子,沉吟道:“上面所列水类,敝庄倒是都有存货,只是其中几类相对珍贵,储藏特殊,因而并不在庄内,需命人前往水库取来。”
“那你快快命人取来。”哑叔一点也不跟他客气。
“这个自然,只是……”梅庄主欲言又止。
“你也别只是、那是,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我们,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报酬。”子惜手指敲着桌面,不耐烦地道。
有过和紫苏的交流经验,此刻的她犹如拥有一对火眼金睛,一眼看破梅庄主话中有话。
所以说,经验是需要日积月累的,在无数次的被欺骗、被隐瞒、被利用后,人才会成长。因为只有失败过,才会得到成功,也只有经历过磨难的成功才能永恒不败。
梅庄主也顾不得他们中谁的话分量重,忧心忡忡地道:“不瞒诸位,今晨敝庄收到魔宫宫主的亲笔书函,三日后魔宫四美人之一将前来敝庄窃取秘宝。”
他担心来自帝都的端华他们不知江湖事,又道:“若只是窃我万梅山庄的秘宝也就罢了,可那魔宫行事残忍,凡被魔宫盯上的门派,无一例外全部遭劫,好一些的如水月宫死伤一半,十几年过去仍未恢复元气,最惨的是那些一夜遭灭,从此在江湖消失的小门小派。”
魔宫缥缈宫,美人?子惜忽然想起一个人,大概是和端木玉旧友重逢,勾起往事,心里特别想念那些一起打过架、喝过酒的“狐朋狗友”。
在这个信息滞后的古时代,离别有时等于一辈子再难相见,她突然有点想念云微摇和君莫染他们了。
爱师父真的太累了,疲惫到一定程度时,她也想过一刀断情丝。
但是,“爱”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特别是尝到那个极致的欢乐时,再想罢手,就只能自残。
“师父,我们留下会一会魔宫的人吧?”子惜转头询问端华,有端华在,她还不敢擅作主张。
“随便你。”端华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就这么办吧。”子惜看向梅庄主。
“那太好不过!”梅庄主大喜,迫不及待地吩咐下人准备客房、准备晚宴,又招来庄内弟子,将单子交给弟子,让弟子们赶紧备齐哑叔所需的水。
子惜但笑不语,她从紫苏那里学会话不能说的太实。
比如她说会一会魔宫的人,没说一定打退魔宫的人,打不过就跑是她的习惯。
而且,她很期待魔宫会派谁前来,若能再见云微摇倒也挺好,何况端木玉在此,他们还没怎么叙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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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故人,玉王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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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梅庄主设宴款待端华一行人,端木信、梅雪夫妇同席。人不少,但大家显得异常冷落,只有梅庄主一人尴尬地笑着在那硬撑场面,所以宴席很快便散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
雪已停,一轮明月悬挂天穹。
子惜轻轻地打开房门,一眼望见背对着她的端木玉立于雪地里,仰望着干净的明月,清朗的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影斜斜地打在洁白的雪地上,背影幽静而凄清,时间仿佛于瞬间静止。
空气里透着寒气,她呵出一口白雾,微微一笑,悄悄地走近他。
身后发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端木玉回身,怀里抱着一坛酒,朝子惜微笑。
子惜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他别出声,又调皮地对他眨眨眼。
端木玉笑得愈发灿烂了。
二人肩并肩,默不作声地走出院子。
美丽澄净的月光静静地挥洒下来。
一地的白雪沐浴在月光里,明亮耀眼,晶莹纯净。
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梅林中,双双坐于石凳上。
端木玉将酒坛放在石桌上,看着对面的子惜,笑道:“你还像以前一样,很怕你师父啊!”
“我是怕习惯了,你现在也不是怕老婆了?半夜三更大家都睡着了才敢找我出来。”子惜将酒坛抱到自己面前,动手拆掉封口,酒香四溢,甜滑甘醇的果香在寂静的深夜里散发着悠远的意境,酒香合着雪寒仿佛一缕缕时间轨道,若有若无地追溯着往事。
子惜深深地吸一口酒香,陶醉又享受地说道:“闻到这股香味,我忽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端木玉莞尔一笑,凝视着她白雪般纯净的脸蛋,道:“万梅山庄的梅子酒天下一绝,这坛酒是用夏天的荷露酿的,味道比你以前喝过的梅子酒更清醇爽滑。”
子惜不跟他客气,举起酒坛,毫不斯文地喝下一口,赞叹:“好喝,比你岳父在晚宴上拿出的梅子酒好喝十倍。”放下酒坛,双手交叠着搁在坛口,笑眯眯地望着他,“你不会是因为想喝梅子酒才娶了万梅山庄的梅小姐吧?”
“当然不是。”端木玉从她手中抢过酒坛,毫不避嫌地与她共喝一坛。
“你小子居然结婚生子了。”子惜比划着手势,“我认识你的时候才那么点大。”
“也不知道为什么,糊里糊涂就结婚了。”端木玉将酒坛推给她。
“糊里糊涂?那你是有够糊涂的!”子惜又喝一口,“说说看,你们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到相许的?”说完,举坛猛灌一大口,生怕被端木玉抢走。
端木玉静静地凝视着她,没有绝色惊艳的美丽,她更像皓白月光下那纯洁宁静的雪,散发着清幽淡远的味道,回想以前,她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不怎么上心,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呆。
子惜察觉到他的目光,道:“你看我做什么?”依依不舍地将酒坛推给他。
“有点后悔。”他又推还给她。
“后悔什么?”她欢喜地接受了。
☆、雪夜故人,玉王爷(11)
“早知道你和小蝶一样是女孩子,当年我就应该求父皇把你许给我,这样我被遣送青水,你也得跟着我到青水。”端木玉幽幽叹道,似乎在为以前的事情而遗憾。
“你不爱梅小姐吗?”子惜只当他在以此感叹庄皇后、左相等事,也没放在心上,
端木玉陷入回忆,说道:“我也不知道,第一次相遇,她在大街上当众拦住我的马车,要我载她一程,当时她穿一身红色纱裙,明艳动人又嚣张跋扈,那感觉好像小蝶站在我的面前……”
“然后就认识了?在一起了?”子惜惊讶道。
“嗯,之后都是糊里糊涂的。”端木玉苦涩地笑了起来,“以前我活的糊里糊涂,现在也依旧糊里糊涂,对未来还是糊里糊涂,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子惜突然站起来,上半身前倾,手臂伸出去,重重地拍了拍端木玉宽厚而寂寥的肩膀,郑重万分地说道:“为了有朝一日再聚首!”
端木玉一抬眼,便看见子惜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脸庞,不嚣张不霸道,不艳丽也不倾城绝色,像泼墨的画,淡雅脱俗。
他抬起手臂,厚实的掌心轻抚她柔滑的脸颊,喃喃:“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子惜心中的端木玉就像自家的好兄弟,所以,他即使举止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脸,她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妥,反而也拍了拍他俊美的脸颊,道:“你才多大呀,现在重头开始,重新选一条想走的路完全来得及,别太伤感了!”
她后退坐下,抱着梅子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端木玉不问她要,她就不准备和他分享。
端木玉摇了摇头,突然问她:“你冷不冷?”然后不等她回答,起身脱下自己的雪狐披风,走过去,为她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