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欲聋的爆鸣声。
符纸幻化出绚烂夺目的流光彩焰与巨大轰鸣,将人们的视觉与听觉空间悉数挤占。
守在展览馆中的警察感觉到情况不妙,局势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移动了。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难以在这种充斥着强光和巨响的恶劣环境中执行原定诱捕计划。待得人们承受了巨大冲击的眼睛和耳朵逐渐恢复正常功能之时,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幕贼去楼空的凄惨景象。
放下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魔都警方暂且不提,得手后撤退到郊外江畔荒地的魏无涯和徐可儿,分赃大会同样开得激烈火爆。
“这本图卷我要定了,不管你出多高价钱,我都比你多一块钱。”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多年闯荡江湖,魏无涯的眼界早已超过那些所谓的古玩专家百倍有余,粗略翻阅过这份传说复制了部分白泽图内容的“百鬼夜行图”,他由衷地感到了自己曾经是多么无知和浅薄。如获至宝般将图卷捧着怀中,死都不肯放手。
为了与徐可儿竞价争夺这份“百鬼夜行图”的所有权,魏无涯不惜自降身份,连撒泼耍赖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哼!小气鬼,我出一亿。你还要跟我争吗?”
徐可儿没有跟魏无涯客气的意思,反手将出价推高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魏无涯权衡了一下“百鬼夜行图”的价值和他的腰包厚度,忍痛说道:
“一亿零一块钱。”
笑眯眯地拍着手,徐可儿半是调侃,半是嘲弄地说道:
“呵呵呵呵,那我让给你好了!不知道这里剩下的东西全部加起来,值不值这个价钱呢?”
“。。。。。。”
魏无涯难免感觉到,某人距离成为那位传说中万众景仰,无人不知的冤大头,仅有咫尺之遥。尽管如此,狠狠地瞪了徐可儿一眼之后,魏无涯还是没舍得把图卷放下。
放弃了与魏无涯竞价,徐可儿的好奇心丝毫不减,上前小心地捅了两下图卷,说道:
“听说百鬼夜行图是刺青在人皮上面,然后活生生剥皮取下来的,这个怎么看着不像啊?”
魏无涯先用威吓的眼神吓退了徐可儿,而后语气十分不屑地说道:
“别乱动我的东西。人皮?切!这么不入流的谣言你也信,盗墓倒斗的小说看多了吧?传说白泽图记述了自天地鸿蒙初开以来,所生成的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鬼神和精怪。流传到扶桑的这个残本,只剩下一百幅图画和二千五百多个字。唉!也怪那些短腿的扶桑人太不识货,光看着这些图画很恐怖,就以为都是鬼怪,所以称为百鬼夜行图。人皮之说,更是荒唐过头,你见过天底下有长得这么厚实的人皮吗?告诉你,这是已经绝种的华夏白犀牛皮,少见多怪!”
徐可儿用怀疑的目光瞧着魏无涯,说道:
“白泽图我听过,那不是在上古时代就已经残缺不全了吗?你怎么知道这个就是真的?”
摆出一副夏虫不可以语冰的傲慢姿态,魏无涯撇着嘴一耸肩,说道:
“这个你别问我,我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师父告诉我的那些辨别条件,这本图卷都符合,那它就是真品。怎么,你师父就没讲过这些往古旧事吗?”
见到魏无涯绕了半天,藏了许久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徐可儿笑吟吟地说道:
“你问的这件事,大概憋在心里很久了吧?嘻嘻,等本姑娘什么时候高兴,再告诉你好了!”
狠狠地瞪了徐可儿一眼,魏无涯嘟囔着说道: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埋头整理图卷的魏无涯,刚刚俯下身,忽然他感到一股寒意贯穿全身。凭着积累的经验,魏无涯立即起身拔出惯用的柯尔特1917式。45英寸左轮手枪,警惕地扫视着夜幕笼罩下,四周茂密的荒草与灌木丛。徐可儿的动作比魏无涯稍慢了一点,此时也握着一柄闪耀着荧荧青光,寒气袭人的长剑,摆出了戒备姿态。
“呯!呯!呯!。。。。。。当啷!”
看不到敌人的影踪,魏无涯似乎很盲目地朝着远处连发数枪,但是就在数十米之外,却应声猛地爆出一团火花。旁边的徐可儿定神一瞧,发觉魏无涯射出的子弹,与一个体积不大的金属物体撞在了一块。
“隐蔽,是狙击手。”
在视野极度不良的夜晚,碰到射击技术高超的狙击手,简直就是阎王爷下了请客帖子,死期不远了。虽然魏无涯所修炼的金钟罩,已经渡过最艰难的入门筑基阶段,第一层“琉璃身”也有了七、八成的火候,但诸如眼睛、耳孔这些天生弱点,仍然属于要害。一旦这些位置被大威力的狙击步枪正面击中,仍不免有性命之忧。
魏无涯跃身扎进草丛,徐可儿一舞手中的长剑,幻出炫目的剑花,而后闪身到了灌木后面。就在这时,那种令魏无涯如鲠在喉的危险感觉消失了。
伏在草丛中足有十多分钟,魏无涯阴沉着老脸爬了起来,说道:
“你也出来吧!那个狙击手已经走了。”
前行几步,魏无涯俯身由沙地上拾起了适才与左轮枪弹头撞击的金属物体,这是一枚出现严重扭曲变形的狙击步枪子弹。检查过了弹头,魏无涯叹息说道:
“幸亏只是十月帝国出品的7。62毫米狙击步枪,要是换成12。7毫米的大家伙,今天的乐子就大了。”
徐可儿瞧了瞧弹头,笑道:
“你的人缘不大好呀!一定是结下的仇家太多了吧!”
用力将弹头掷向大江,魏无涯冷笑着说道:
“无所谓,今天来的这个明显是职业杀手,应该是为钱而来,算不上是仇家。”
第二卷 第四节 规矩方圆
草草收拾起战利品,魏无涯俯身钻进汽车,准备打开后备箱。插入钥匙以后,汽车连续两次打火都没有成功,当他第三次转动钥匙时,一颗吸附在汽车底盘上的炸弹,感应到电流,随之红灯一闪。顷刻间,汽车被拦腰炸成两截,四散飞溅的碎片和零件,挟带尖利刺耳的呼啸声,横扫过空旷寂静的江岸。
“该死,这可是老子刚买的车!”
一拳轰飞了硕果仅存的前车门,魏无涯脚步踉跄地从汽车残骸里爬了出来。一张嘴,就吐出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螺丝,随即他开始哀悼自己短命的座驾。
一片狼藉的爆炸现场,魏无涯驻足在继续燃烧的汽车残骸旁,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经历过爆炸的洗礼,魏无涯身上的衣服已是千疮百孔,从破损处看去,他的身躯显现出一种接近于黄铜的金属质感,肌肤之上则有一似水银般光泽缓缓流动,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青铜雕像。
出身家境极好的徐可儿似乎难以理解魏无涯的这种悲伤情绪从何而来,望着表情哀痛的魏无涯说道: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你节哀顺变了!”
魏无涯没有理睬徐可儿,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
“到底是谁跟我有深仇大恨?狙击步枪打不死我,竟然还要在车上装炸弹?”
古时候也有所谓“盗亦有道”的说法。在这个世界上,一些规矩能够传承千百年,成为一种近似于金科玉律的存在,自有其中的道理。即便你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都不眨眼的暴徒,想要与人共处生存下去,也必须遵守某些底线。
类似汽车炸弹这种简单粗暴,而又极易误伤无辜的手法,在杀手行当里面也要算作限制使用的禁手。换言之,双方非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不然贸然使用这种无差别杀伤的手段,绝对是非常犯忌的行为。
望着不远处依旧燃烧的汽车残骸,魏无涯的胸中怒火开始积蓄起来,双目中寒光凛然,显是已然动了杀机。
纵然金钟罩修炼到“琉璃身”境界,魏无涯完全无惧这种小炸弹的威胁,但是周围那些不相干的人们,却没有这种刀枪不入的本事。就算只为了确保自己保留一份平安幸福生活的权利,魏无涯也要让那些不懂规矩的人明白,天底下有些事情是绝对做不得的。
定下心念,魏无涯盘膝坐在沙地上,双目微微阖,口中低声念道:
“万法皆求真谛,法之正法,无常形,无心动,无定念,无我执,当以求无为之法,六道安视如常在。”
念诵了一段奇怪的话语后,魏无涯阖拢的眼睛再次睁开。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徐可儿,此时在魏无涯的双眼当中,不仅看到了流泄而出的金光,还有那犹如神佛俯视世人般的无情。注视着这个近来朝夕相处男人的眼神,徐可儿忽地感到一阵心悸气短。
在短暂的片刻失神过后,恢复常态的徐可儿望向魏无涯的目光中,多添了几分戒备。
毫无疑问,在这个平常行事粗鲁,貌似言笑无忌的男人心中,自有一套价值体系。不管是选择行善济世,还是杀人放火,魏无涯的所作作为都有其明确的行动指针。任何一个触及到他心理底限的人,都要要有承担毁灭性打击的觉悟。尤为可怖的一点是,像魏无涯这样的人一旦下了决心做什么,就不是用情理和规条所能束缚的。或许惟一能有效约束到他行为的东西,就是魏无涯本身的信念。
“我看见了!”
夜幕笼罩下,在空旷寂静的江岸附近,魏无涯的嗓音听起来十分阴森。徐可儿试探性地问道:
“你看见了?看见什么?”
魏无涯扭过头冲着她一笑,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说道:
“那些该死的人。。。。。。咦!不会吧!这样还吓不倒你?”
在保持着和煦笑容的同时,徐可儿悄悄将渗出一层冷汗的双手藏在背后。她白了魏无涯一眼,语调轻松地地说道:
“是啊!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这下满意了吧!”
收敛起略带几分戏谑意味的笑容,魏无涯肃容说道:
“这些杀手敢犯忌出手,一定是觉得有所倚仗。哼!你不要插手进来,所有事情都由我来负责。”
说罢,魏无涯冷冷地一笑,笼罩在面上的金属光泽愈发强盛。
与此同时,在距离魏无涯和徐可儿十公里之外,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白色中型面包车在公路上急速飞驰着。乘坐在这辆车上的六个男人,皆是一脸的紧张和懊恼神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心中的惶恐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