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钰眼尖,进了场子便一眼瞥见几个在角落的人。他们同那些正在赌钱的客人一般,也都绫罗覆体,玉穗悬挂,但云钰就可以认定,他们绝对不会是赌场的客人。他们应该是这赌场请来的保镖,说穿了,就是一帮看场子的。
那几人眼光游离,像是那种监控探头般扫视着在场的客人。嘴角却又挂着人畜无伤的笑容,以显示他们的和蔼。但即使是这样,那种凌厉的眼神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更明显的,就是他们手上的虎口无一例外的都缠上了黑色的布条,这恐怕是为了保护虎口在打架时不被震伤。
而自从云钰三人一进门,无论她们往什么方向走,那群人总有一人会紧紧盯着她们。云钰心底有数,恐怕扣压水色弟弟的人,便在这群人之中了。不过,人家不来找自己,自己也不用急着送上门去吧?
她深吸了口气,向人最多的那张桌子走去,或许是从没见过女人进赌场,周围的人很绅士风度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道,她微笑的向桌边的二人点了头,轻巧的坐了下来。
“小姐……”水色早已在下车时得到了云钰的叮咛,莫要泄露身份,她此刻见云钰坐下,似乎是要赌上一把的样子,不由担忧的开口。
一边的司空伶轻轻的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出声。水色只得点了点头,同他一起静静的站在云钰背后。
那些人已经慢慢的向着这里挪移过来。
云钰视而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文雅公子身上。那人身着一身月牙白色长袍,书卷气极浓,想来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却不想在这赌场之中会出现。
不过这和云钰并无干系,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对方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道:“姑娘,这里是赌场。”言下之意并不欢迎她。
云钰点点头:“我知道。”手往后一伸,水色便将准备好的银票交到云钰手上。云钰拿到银票,一看抬头,不由微愣一下,瞥了水色一眼,又回过头来。
“我既然坐下来,便是要赌上一赌。”先前她一路行来,早已看出这赌场之中的诡龉伎俩,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小儿科,电视与纪实文学里早已揭密,她胸有成竹。
那富家公子见她一脸坦然,心底虽有不爽,但手上的动作却甚是利落,随手抛出五锭金子。那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线,直直的落在两人中间,均匀的铺成梅花型,格外漂亮。
云钰冷冷一笑,指尖压在那叠银票上,一下子全推了出去。站在身后的水色倒抽一口凉气,一瞬间身形不稳。
对方的眼底也在一瞬间闪过一道讶异,旋即恢复正常,又从一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叠银票,推到了金子边上:“姑娘很爽快,那么,要赌什么?”
云钰又露出一抹淡笑,手指轻叩着桌沿,缓慢道:“色子好了。”
在现代时,她最擅长的就是色子。在酒吧玩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玩的胜她。同事还给她起了个色王的称号,只是实在太难听,被她强烈否决掉了。
如今要玩色子,她不是稳赢?
第二卷,只道人常在 从来女儿当自强(3)
她笑的越发开心,微停了一下,又慢慢道:“既然是我们两人赌,不如自己开吧。谁的点数大,谁就胜,一把定胜负。”
对方显然对自己的赌技极富信心,当即点了头。
一边的小厮将两个全新的色盅送到两人面前,里面是三粒色子,在确认无误之后,赌场的小厮便示意两人可以开始。
对方十分轻篾,看也不看云钰一眼,兜底一抄色盅,飞快的上下摇动。西间别处的赌局早已停下,不少人都忍不住好奇心,放下面子和架子,围到了这一桌。毕竟有女人来赌,这是开张以来的第一次。更不要说赌资也不算小,那一叠银票是大同钱庄,每一张都是一千两面值。这些人都是花钱的好手,单从银票的厚度便可以猜测出大约多少张。这一叠,怎么也有三十张……那就是三万两……三万两一局,的确是值得看的。
众人的呼吸声都低了下去,一时间寂静的西间里只听到哗啦啦的色子晃动的声音,那人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猛的将色盅磕在桌上。那色盅是用精铁打造,敲在桌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他慢慢揭开色盅,众人不由憋住呼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那色盅与桌子之间的缝隙,仿佛这样便可以看见色子的点数。而站的远些的,则伸长了脖子踮起脚跟,生怕看不到。
三个六。
云钰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数,果然很大。即使自己摇出相同的数字,却也还是会输,因为对方坐庄,庄家通杀。
她叹了口气,将色盅反过来,把色子一颗颗丢进去,漫不经心的摇晃着。
已经有人开始看她的笑话,挑眉之间,极尽嘲笑之意。
更有人已经开口劝她认输,想来也是,已经摇出三个六,最大的数字……你还能怎么样?就连身后的水色也一脸沮丧的神情。司空伶皱了皱眉,抬手拍了拍云钰的肩。
云钰身体微微一僵,摇晃色盅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慢慢将色盅放下。这回盯着色盅的眼睛比先前还要多,虽然知道是必败,可大家还是想看看扔出几万两银子眼都不眨的小姑娘究竟有多大的底气。
一,二,三。
云钰在心底暗数三声,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慢慢的揭开了那暗黑泛银的色盅。
六点。
六点。
六点。
入众人眼的同样是三个六点。
有人点点头,看来这小姑娘还是有两手的,只是别人摇出三个六点在先,她不是庄家,即使点数相同她也还是一个输字。
水色看向桌上那堆银票,眼底泛出一丝血红;云钰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对面那公子微微一笑,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姑娘,你输了。”言罢示意一边的家奴取走银子,那皂衣的家奴上前一步,伸手去取中间的银票。
“啪!”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直直的钉入那堆银子与家奴的右手之间,只差毫厘便会将他的手留下。
“愿赌服输,姑娘莫是输不起?”那人见状,有些不悦的眯了眼,声音沉了下来。
云钰回头看了一眼司空伶,继而微笑着起身:“愿赌服输是自然,可公子要看看清楚啊,我的点数要比你的大呢……”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喧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两人相同的六点,她的怎么可能比人家的大?
云钰笑吟吟的用小指推了推其中的一个色子,只见那色子突然碎成两半,而且中间的材质居然化成了一堆粉沫。她轻轻拿起其中的一半,“呼”的吹去粉沫。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可以看到这薄薄的色子上,两面都是六点。
这样一来,她就平白多出了几点。
“我比你要多上这么几点,公子是不是应该愿赌服输呢?”云钰笑的越发开心,又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水色更是喜笑颜开,毫不客气的将银票全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对面那人脸色逐渐阴沉,突然却又温和地笑开:“原来姑娘是高人。”话虽然是对着云钰说的,但他的眼睛却锁住了云钰身后的司空伶。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察觉了什么,只见他又是微微一笑:“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和别人再赌上一局?”
“不了,我们还有事。”云钰淡淡的回绝了他的提议,她并不傻,方才若非司空伶拍了拍她的肩,将内力传导过来,她肯定就输了。再赌一场?把赢来的钱再送出去?算了,敬谢不敏。
只是她忘了一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赢了就走的。
对方见她拒绝,又是微微一笑,扇子再度轻轻敲击桌面。先前在四周的那些保镖居然一下子都围了上来,将她们的去路全部堵死。
“姑娘可知道,我们这开扬赌坊,最容不得的是什么?”他慢慢站了起来,语带阴狠。
云钰没有回答,那人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道:“开扬赌坊里,如果你凭真本事胜出,没有人会多说一个不字。只是姑娘这等伎俩,却最是我看不惯的。”
云钰见周围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时间心底真有些发慌。惊惶间,却见司空伶向前一步,冷着面庞,闪着寒光的宝剑直指那人,一派肃杀之意。
聚众斗殴么?
云钰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倘若她此刻表明身份,这些人定然不敢拦她。只是……倘若表明了身份,就一定会给胤禛带来麻烦。
府中女眷下赌场豪赌,这是多么难堪的污点。
眼见那些人渐渐逼近,云钰此刻不禁后悔起自己方才的举动。做事需三思,她怎么就是不能吸取教训呢?
在场的赌客见剑拔弩张,没有人愿意留下趟这混水,纷纷离开。一时间,偌大的赌场便只有她们三人被一干保镖围在当中,转寰困难。
司空伶的眉头越皱越深,长剑猛然出手,直向那少年劈去。
那少年却也不避让,一名保镖却突然窜出,挡在他的面前。任由司空伶的长剑刺入肩胛,却也咬牙不吭声。
那少年冷冷一笑,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一干保镖的拳脚刀剑便全部往司空伶身上招呼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可供行动的范围实在过于狭小,他根本施展不开身手,纵使他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却也不堪的中了几剑,殷红的鲜血从手臂上缓缓流下。
云钰急的双眼发红,高声叫道:“我把钱还你们便是。”
没有人搭理她,却听见门口有人讪笑:“这么热闹啊。”
正在动手的众人听到声音动作一滞,那少年更是扭头看去,然后,利落的打了个千:“给九爷请安。”
云钰吃惊的嘴都快要合不拢,那门口的人,却正是九阿哥胤禟。她旋即明白过来,这开扬赌坊竟然是九阿哥名下的产业,莫怪他那么有钱。
而胤禟一眼望进来,见被自己手下围攻的人是云钰,不由也大吃一惊,不假思索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在四哥府上享福么?”
保镖们在那少年的示意下,都已经停了手,只是仍将三人困在中央,隔开与胤禟的距离。
云钰眼珠一转,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九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胤禟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十分怪异,愣忡一下之后,点了头。
“不过,还是请九爷派人替我的护卫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