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半天,才猛然领悟在说的是苏彻,三个下巴……接他过来的时候可不是三个下巴,小脑袋儿被滋润得圆润光滑,都顶得上皮球了。
在我这儿跟我饮食规律,也没有一天三顿牛奶供着,更没有一大冰箱里都是小孩的零食鱼肉,不瘦才怪了。瘦了就要怪罪……我心里咕咚一下,赶紧装没听见,电梯‘叮’的应声而开,我拖着行李袋,跨了出来。
身边忽然闪过一个黑影,以身挡在我们面前,手上立即一轻,行李袋上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我的手下方,挽了袖子后露出的结实手腕整个接过我的手,只见微微一用力便提了起来,整个动作下来没有一秒钟,我的脑海里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诚意的笑意,朗朗开口,“伯父,伯母好。”
我蓦地看向我爸我妈,俩人看向李柏杨错愕万分,内心‘轰隆’一声,登时只剩一个想法:完了,铁达尼号撞冰山了!
尾声—沦陷
李柏杨受伤的胳膊用绑带固定着吊在胸前,灯光从我们的头顶便后方打下来,给他整个人蒙上一层阴影,他的笑就隐藏在那阴影里看不清晰,笑容却透过他的声音传达出来,本是让人听来心情跟着愉悦的声音此刻却是叫我惊悚得身胆俱颤,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没能表达点什么,他已经利索的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又在震惊的我爸手里一并接了过来,手腕一用力,给了我们一个灿如月色的八颗门牙,“嗯,还挺沉,辛苦了,换我来吧。”
说完,潇洒万分的提前迈开步子,如领路般走在前头,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了我们一眼,眼睛里明白无误的提醒着我们跟上他去,然后笑了笑犹自转身往前走去。
我发誓,我从来没看过谁受了伤、吊着绑带、另一手提着巨大的蛇皮袋举步行走时还能把扭头微笑做到如此惊世骇俗、回头一笑百媚生的骚包姿态。
独臂李柏杨,真是个大大滴祸水啊。
为了能镇住我爸我妈,把美色都拿出来了,我顿时无语凝咽。
“菲菲,你们……”七姑显然对李柏杨的出现还在风中凌乱中,话有点咬舌头的说了个开头,目光里惊诧、伤心、愤怒、不解逐一闪过,交错拼发,我的心里一虚不敢对望,正想着怎么左右而言他时,迎面扑过来了一个小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我们的视线,并再接再厉的窜上苏大爷的身,紧接着嘹亮的嗓门儿炸开响亮,“姥爷!人家好想你啊!!”扭头又再接一声,“姥姥,彻彻也好想你哒,可想了!”说着配上扁嘴瞪眼非主流,不是苏彻还能有谁?
实在是……太沦陷这俩个爱孙心切的人了。
果然,苏大爷原本还石膏像中的姿态被苏彻这一嗓子给吼得七魂回了八魄,一巴掌拍在苏彻屁股上,跺了下脚,精神头全部回归了脑袋里,脸上立刻就乐开了花,“哎哟喂,你这小子是想把姥爷的骨头给拆了吧,都这么重了啊?”
嘴里说着重,手上却不舍得放下来,一颠一抖的逗着玩。
我看了一眼我爸那曾经闪过的腰,有点为他担心。
七姑也回过神来,眼睛都挪到了苏彻身上也不管我了,捏起苏彻的脸恨不能多长几张嘴能亲他一小脸儿口水,直啃得人神共愤了才放过小娃,乐滋滋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心里松了大大的一口气,儿子啊,你这是救了为娘一命,阿弥陀佛。
“叔叔阿姨好,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车上累坏了吧,快进去歇歇。”小图随后走过来,像熟络得再不能熟悉的老朋友般搂着我妈的胳膊就开始扯起嘴皮子,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关心备至,搞得倒她更像亲闺女,我倒是小保姆般,就差没咬着小手绢蹲角落里画圈去。
不过小图的那两片嘴皮儿果然不是盖的,没消两分钟就把老两口哄得直乐,几乎都忘了有李柏杨这回事了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里屋走去。
看来今晚有苏彻和小图在,李柏杨应该不至于真的被我爸妈毒攻才是——额?奇怪为什么我总是有种李柏杨大限已到的惊悚之感?
想来不是我太杞人忧天,便是李柏杨作孽太多,讨债的人终于重出江湖了。一想到还是为我来讨,我真是百感交集,又激动又忐忑。
我忐忑着想,如果苏大爷苏大娘等会儿真的不待见李柏杨,我怎么办才好?
生之父母,我当然知道就算今晚我爸我妈做再多、说再多也全是为我,这个中心我还是非常明白且铭记的,有这个前提,我当然不可能真的在他们俩不高兴的时候还去站在李柏杨那一边。但我也知道天下父母无一不是真正的为子女好的,如果他们知道我心底根本没忘记他,不仅没忘记还有心与他重修于好是不是会伤心难过?
是不是会觉得,恨铁不成钢?
我是不是也真的太没出息了些,兜兜转转这么大圈,竟然还是走回了这里,让他们觉得失望了?
……
突然有点茫然,撇撇嘴随着他们身后,耳朵里听苏大爷和苏彻的嬉闹声,终于迈进了大门。
请原谅我啰嗦的协助大家回忆一下,就在刚才,在跨进这个门之前,李柏杨突然出现并用一只独臂拧走了我们手里的东西,表现出一个‘劳动是光荣’的好青年的模式,然后又在我爸我妈反应过来时突然回眸一笑,惊艳四方,紧接着在苏大爷大娘对我发难前苏彻又没慢一秒也没快一步的冲出来挽救了我于水火之中……
以上,我如此详尽的镜头回放了一番不过就是想说明一点,即经过刚才的种种突发事件,我们一群人的心情都有点凌乱的。
一群凌乱的我们一脚跨进门里,里面的李柏杨落落大方的站在玄关处,在我们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突然对着我们——更确切的说,是对着走在前方的苏大爷大娘,行了一个大礼,九十度的鞠躬,重重的歉意,弯腰而下。
他的表情严肃非常认真,绝无一丝一毫玩笑的样子,这样的一个举动,足以把我们所有人震惊到,时间仿佛瞬间静止。
谁能告诉我,此刻我该有怎样的心情。
“这个抱歉一直没机会跟你们说,欠了太久,背得太重,终于能有机会完整表达一次,是真心的想说一次,对不起。”
“苏菲受的委屈,主要责任在我,我知道伯父伯母一直因此对我很生气,包括今晚,如果知道我在这儿也许就绝不会踏入这里,我能理解。年轻气盛犯的错也是错,那时想带她一起走,却不知道后来又发生的枝节,还误会是大家都故意躲着我,并不知道她后来受了那么多苦,如果知道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稀里糊涂的继续行尸走肉的熬着,等着是否哪天遇见便要一个解释,直到真的重逢了才知道,原来欠个解释的人是我。”
“我知道我的家人说了些话,我不想辩解什么,我只想替我的家人也说声抱歉。”
“我知道说的话都是苍白无力,也没有奢求现在就能得到谅解,但我真心想对苏菲好,以前错过的,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弥补,如果可以,我会用真的行动证明。也许一开始做的真的还很不够,很不好,还让苏彻差点出事,都是我做的还不够。但是真的会努力去做,学着做的更好,请相信,我真的在努力。”
“赶了这么久的车回来,还让你们站着听我这样劈头盖脑的一顿话,实在是……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先喝下水歇,需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却抿出一个笑,抬起手做了个让的姿势,引着我爸我妈坐过去了沙发,神情却依然落在他的脸上。
“我今天说的全都是真话,每一句都想了很久,一直想着哪天一定要认真的去拜访,但还是没能准备得够好,你们就来了。明知道说起来就显得矫情又拙劣,语言远没有行动来得有诚意,但却非说不可,真心希望能让你们了解,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想为自己做的错事辩解太多,只希望能慎重的说声抱歉。”
这样长而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听得我就像在做梦一样。
是的,如果这在平时,我一定是会被刺激得寒毛倒立,不要说矫情,我根本就不可能听的完整,也许我会以为这真的是李柏杨的一场独白,一场会让我肉麻得抽过去的独白。
可是此刻却完全不同,我爸我妈此行过来绝对不是真的那么临时起兴,不用说我也猜到是因为这次苏彻的事让他们担心牵挂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像自己的父母般那样全身心的去爱自己的子女了,而到他们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却要接着为孩子的孩子担心,这样的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我承载得满肩甸甸。
就是这样的,我的父母面前,他隆重的这样一席话,我突然就感动了。
我看着七姑和我爸,他们神情凝重,目光落向别处好像心有所思,不为所动。但我了解他们,他们跟我一样,听这样诚恳的一番话,心里不可能不起波澜。
连苏彻都像懂事了许多般都不吵闹打断,安安静静的蜷在我爸的怀里,眼睛认真的看着我们,乖巧的不说任何话去破坏这氛围。
我想说,我愿意去相信李柏杨此刻说的每一句话,虽然男人的承诺很多时候不过是带了光环的废话,但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痴心较真的苏菲了,不会再傻傻的任人左右了思想,想要的幸福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抓住。
而前提,这个幸福他真的也有心对待。
不过是普通的白开水,李柏杨端在手里,像极了古时候新婚燕尔后的第二天早晨向家长们敬的茶,就只差跪下的姿态了。
这样的态度,我知道我爸我妈有点坐不住了,我看到我妈的手在自己的裤管上抓了两抓,这一直是她局促时完全下意识里的举动。
我忽然不知道是该怪李柏杨没事搞这么隆重让我妈紧张,还是该感到欣慰他这样直接而大胆的当面表达。
七姑终于伸了手接过杯子,我爸向来是我妈的行动追随者,立刻也接了过去,并偷偷的瞥了我一眼,眨了个眼神,害我一下没接住,差点岔气。
但岔气不要紧,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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