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比士子还要急切些。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息息相关,倒不足为奇。
由此可见,陪考式大阵仗,自古有之。
当然,也有不少远路而来的士子孤身只影,不过这一些,都衣装寒酸,出身寒门。
“元启,这边。”
李逸风叫起来。
那边黄元启见到,快步而至,目光幽幽地盯着叶君生看,眼神十分渗人。不过乡试开考在即,为了避免影响他的心态,黄老生生忍住,不去苛责。反而挤出一脸笑容,叮嘱叶君生一番。
“君生,二王爷那边对你亦极为关注看重,他本想亲自过来,见你一面,无奈耳目众多,却身不由己。待你考完,再请你到府上一叙。”
叶君生知道他们都属于二王爷那边阵营,虽然自己一向不站队。可有些东西早烙上了印记,难以抹掉。
“嗯,我会去的。”
过了一会,两队身穿黄色甲胄的御林军盔甲鲜明地开过来,把守住科举院的大门。
咿呀一响,大门徐徐打开。许多人手各司其职地开始忙活,准备迎接士子进场。
考生入场,可不同于进城门。讲究的东西多着呢,最重要的一关,便是预防作弊,故而一定要搜查衣装,以及随带物品。
这年头,考个试不容易。为了考好。跻身官途,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作弊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李逸风忙道:“君生,快要进场了,你赶紧去那边拜过圣像。”
广场右侧,设置有高坛。坛上,立一尊圣贤像。高一丈,用汉白玉雕成,雕工炉火纯青。使得雕像栩栩如生。
圣贤高冠宽袍,背负双手,手中握有书卷。举目远眺。眉头略紧,仿佛正在忧患天下苍生。
此像立在科举院前,不知多少岁月,起码都百年以上了。每一届乡试开考,士子进场前一定会在像前焚香祷告。希望圣贤保佑,自家高中,金榜题名,光耀回乡。
叶君生做过去,自有李家小厮送上点燃着的三炷香。
捻着香火,拱手俯身。作揖祷告。
就在这一瞬间,叶君生霍然感觉到,高坛上的圣像仿佛活过来一般。浑身激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来。拂在身上,一如春风沐人。
他暗自一惊。
换了旁人,自然会以为是错觉。可叶君生不同,他深知某些玄奥:最大的可能是,这尊圣像屹立百年。经受无数人的香火祷告,乃至于开灵。具备了神一般的光环。
什么是神?
——这个世界本没有神,可拜的人多了,便有了神。
可见,神的本质就是民心民意所凝聚出来的存在。
道家、释家、魔门都有神祗。那么读书人的神祗,便是古代圣贤。大家信奉的东西不同,可本质上却都是一样的。
读书人,学派众多。其中最为人接受,以及从不怀疑地去学习的,学派祖师自然最容易成神。
莫名地,叶君生精神一振,抖擞起来。
环观别人,他们却没有如此感觉。
这时候,有专职官员大声吆喝,维持秩序,让士子们排起队伍,正式开始进场了。
挥手与李黄二老告别,叶君生排进队伍了,缓慢前进了十余步后,若有所觉,霍然回首张望——
在一瞬间,他竟看到高坛上圣像的视线发生了转移,挪移过来,灼灼地关注着自己。
这,不是幻觉,更不是错觉。
在精神层面,属于非常真实的一次对视。
穿越千百年,彼此相见。
在叶君生眼中,圣贤彻底的活了过来,化身为一个须发雪白的老头子,看着自己,面露微笑。
他忽地也笑了。
……
乡试开考,京师百态纷呈。
在一间并不起眼的酒楼中,厢房内。
砰!
摔杯盏的声音狂暴而粗鲁。
店小二很想进去看个究竟,可房门外把守着两名彪形大汉,眼睛一瞪,煞气腾腾。
小二被吓得不轻,赶紧一溜烟跑去禀告给掌柜知晓。
掌柜低声道:“包房的大爷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你管那么多作甚,莫说摔杯盏,只要有钱给,拆了房间我们都要扮作不知。来福,招子放亮点,有些人,是我们不可能惹得起的。”
小二闻言,一个劲点头,再不敢过去张望了。
“楚云羽,你办的好差事!”
厢房内,乔装出行的太子赵匡启咬牙切齿,非常愤怒。
地上,楚云羽跪着,一声不敢出。他侍候殿下久已,从未见过对方发这么大的火气。
一切的缘由,都在于“叶君生”。
当初太子下死命令,让楚云羽下手,想尽一切办法,不准让叶君生参加乡试。
楚云羽领命后,立刻派遣最得力的虎狼卫出马,要击杀叶君生。然而一大队虎狼卫,出去执行命令,便奇怪消失——消失的意思,应该就是被歼灭了。
这让楚云羽大吃一惊,后面接连又派出不少人手去,但最终的结果一样,犹如泥牛入海,一点波澜不起。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叶君生依然好好的。
整件事情,充斥着诡异的氛围。想不明白,难以解释。
赵匡启火气难消地问:“楚云羽,你倒是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云羽身子一颤:“回禀殿下,前面几次行动的详情,我都上书陈述过了。好几拨人手,前赴后继,都已失手,而且无一人逃得回来。”
“你的意思是,这小子身边有高人保护着?”
“十有八九。”
“那依照你的分析,会不会是老二那边的手脚?我可得知,这两三天,他们活动很频繁。”
楚云羽摇摇头:“殿下,这个老臣真得看不透。”
“好了,你先起来吧。”
赵匡启道:“就算让那小子进了科举院,也不一定就没办法。本太子早有预算,安排了棋子。现在,该是这棋子发生作用的时候了。”
正文 第两百八十五章 作弊
入场检查,颇费功夫,每一位士子,都要耗费一刻钟左右。望着排在前面的一溜儿人员,叶君生摸了摸鼻子:看来还要等一阵子……
干脆闭目养神。
排在他身后的士子,衣着朴素,上了年纪,下巴一撮山羊胡须都斑白了。
“走呀,还不走!”
似乎觉得叶君生动作太慢了,于是伸手去推搡了一把。
“老爷,这家伙有问题。”
猪妖的提醒声适时响起。
它呆在乾坤空间,可特地开了禁制阵法,所以对于外界动静,有所觉察。
叶君生道:“我知道了。”
刚才这厮从身后推搡之际,明显有多余动作,把一卷素纸悄悄塞进自己腰带里。
这动作,倒说不上多娴熟,显得生疏。换了寻常士子,不多留一个心眼的话,岂会料到彼此素昧平生,竟会出手加害?
应该是受人指使。
叶君生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自己参加一次乡试,还真得波折重重,不得安心。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叶君生了,他刚踏前一步。身后那士子就嚷嚷道:“执事大人,我要检举!”
负责搜身的官员喝道:“你要检举谁人?”
“就是他,我检举他夹带藏私,意图作弊。”
指着叶君生,振振有词。
官员哦了声,目光严厉地盯住叶君生。
士子继续道:“我亲眼所见,他把一卷素纸藏于腰带内。”
官员看过叶君生的文书凭证,有些意外地问:“你就是冀州叶君生?”
“不错。”
闻言,周围的士子顿时哗地惊叹起来。
“冀州叶君生,可不就是“天下第一才子”吗?真是年轻。”
“他怎么会夹带作弊?”
“真是的话,那简直就是惊天大丑闻。”
诸多心思念头。在众人脑海掠过。饶有兴趣地观望着事态发展,想看个究竟。
确认身份后,官员颇是客气地道:“叶公子,有人检举,请你过来这边检查一番。”
叶君生不慌不忙:“敢问大人,若小生是清白的,那诬告者会如何处置?”
官员朗声道:“根据科举律令,有考生作弊,将会驱逐出场。并追加处罚。三届乡试不得参加。情节严重者,直接革除秀才功名。而有诬告造谣者,惩戒同上,以儆效尤。”
这些律令,耳熟能详。赶考的士子都是知道的。
“那好。”
叶君生处之泰然,很配合体检。一双眸子,间或冷冷地在那士子脸上扫过。
对方冷哼一声,斜着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说:等搜到纸张,有你好看。天下第一才子又如何,爬得高。跌不死你!
这一圈动静,仍然留在外围不肯离去的家眷亲朋们很快得到消息,为之哗然。
李逸风一拍大腿,失声道:“不好。”
黄元启也是急了:“好卑劣的手段。下作。”
他们都是老江湖,目光毒辣,立刻想清楚个中厉害。
科举考试,自古严谨。被视为国之大事,章法非常严厉。一旦有作奸犯科者。下场将无比凄惨。逐出考场都算最轻的,几届乡试不能再参加,也不至于绝望,最不可接受的便是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这一招,直接打死。
等闲读书人,穷经皓首,所为不过“功名”二字。若被拉了黑名单,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被公文张榜出去,天下皆知,更无颜回去面对江东父老。
物质精神双重打击,等于宣布了死刑。
好狠!
李逸风立刻想到很可能是太子那边的手脚,买通了某些科举无望的士子,插赃嫁祸,泼污水。
如此手段,卑鄙而有效。一不小心中招的话,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可怎么办?
李逸风和黄元启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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