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身体,爹自己知道。爹活着的时候,最想看到的不过就是你有个能伴在身边的人,这世间总会有能够接受我儿的,不会嫌弃我儿的人。”杜老爷的目光很慈爱的落在了杜衡身上,轻轻地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杜衡身边,将已经长满了褶皱的手掌放在杜衡的头顶。
“我儿这般优秀,这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恋慕我儿呢···”
“爹···”杜衡将头埋进杜如海的怀中,这是他记忆中满十岁之后第一次哭,这也是他知道自己和一般的男孩子不同后,第一次哭。
直到自己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杜衡擦了擦眼泪,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杜如海坐回椅子上,眼神落在杜衡身上,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衡儿,为父现在也不强求什么,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当今圣上沉迷后宫,贪念男色,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个国家怕是不得不经历一些事了。”
听到杜如海的一番话,杜衡又不禁想到自己上午在御花园的亭内看到的荒*的一幕,一时间,父子俩竟是相对沉默着。
过了许久,杜如海又接着道:“我们杜府虽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三代为官,这里面的牵扯怕是脱不了干系,一旦当今皇上有什么差池,我们杜府也会被搅到那一盆水里。你做了武将也好朝廷上的是也不知道多少,总算是一条退路···”
杜府两父子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杜如海在讲着当今朝堂上的局势,杜衡仔细地听着。仆役们将饭菜撤走的时候,上面早已起了一层薄薄的油纱。
杜衡回到竹林屋舍的时候,李军房间的灯还亮着,想着明天的安排,走到了李军的房门前,轻叩了几下,“睡下了吗?”
“还没有,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军打开了房门,身上穿着那套紧紧的簇新的里衣。
杜衡撇开眼,说道:“明天我们去杜府别院,把兄弟们安置到京都城外的军营里去。”说着,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做好准备。”
“那将军你呢?”李军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我,我还能怎样?”说着仿佛是自嘲一般,“如今边疆已定,朝廷左右不过是在京都里给我安排个闲职罢了,想要重新回军营是万万不可能的了。”说着,十分头痛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了站在原地,一时像是失了魂的李军,将军将不再会是将军了?那将军要到哪里去?
☆、第七章 入朝1
天未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公鸡的啼叫刚过第二声,杜衡就已穿戴整齐,仍是那套从边疆穿回来的将军铠甲,此次回京都,皇上必定是要从新给自己安排一个职务的。
院子里并没有多大动静,只有杜衡屋里那闪烁着的一点星光,杜衡这边刚对着铜镜束好发,就听见外面“咚咚”的敲门声,眉头一皱,府中的下人何时如此不懂规矩了。
“进来。”杜衡转过身,看着门口处,脸上没有一丝疲惫之色。衣物穿戴好之后,他就已经将门闩打开。
“将军,是我!”门轻轻地“吱呀”一声打开,李军端着一盆水进来。
杜衡看了看站在门外,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婢女,无奈地朝她点了点头,就见那小姑娘脸上顿时羞愧之色全褪,朝屋里弯了个腰,飞快地跑开了。
杜衡转过脸,看着自顾自将铜盆放到架子上,正拿着一条白色毛巾浸入水中的男人,“李军,这已经不是在军中了,更何况我已经说过,府中自有下人服侍。”
“将军。”李军将拧好的的毛巾递给杜衡,朝坐在椅子上的杜衡一跪,“李军昨日一夜未眠,思考了许多事情,如今在这里只求将军一件事情!”
杜衡抬起的手顿时一滞,包色的毛巾最终落在脸上,此时已经看不出那遮住了面孔是一种什么颜色,只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说吧。”
“李军斗胆请将军向皇上求个赏,让李军带着兄弟们回边疆去吧!”说着,重重地将头磕在了青砖的地板上,“将军,我知道这是在为难您,自古好男儿征战疆场,求的不外乎是功成名就,就算我等在不了解这京都的情况,也知道‘宁做沙场兵,莫当京都将’,所以在这里向将军您讨个情,看在我们这一帮兄弟杀敌无数的功劳上,莫让我们死在着纸醉金迷的京都里,要死也让我们死在战场上!”
空气有一阵子的凝固,直到脸上的帕子已经完全没有了热气,杜衡才站起身来,走到洗脸架前,将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浸入到温热的水中,“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倒好,踩着这万人的血骨,眼看就要名列将位了,如今却来求我这个已经管不着你们的将军来作甚?李军,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啊?”
随着这一句扬高的音调,杜衡狠狠地将手中的毛巾扔进了面前的水盆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半边身子。李军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伏低了身子。
“好好,你们一个个地全不是贪慕名利之辈,可是这平定月氏的功劳总要有人担着吧,你们不稀罕着劳什子的功劳,但这是我一个人担得起来的吗?”
空气更加僵硬了,外面的天色隐隐地泛起了白,远处传来了嘶哑的啼叫,杜衡终究是平息了怒气,“叫人过来收拾一下,你自己去京郊的别院,少则三天,多着半月,会给你们安排好的。”说完,也没有在看匍匐在地上的身影一眼,退看房门走了出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一点脚步声,跪在地上的人才抬起头来,朝着杜衡离开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兄弟们对不起您!”
杜府的大门早已打开,外面已经预备好了一辆马车,杜老爷正站在门口,一只手置于身后,一只手上拎着一只小巧的茶壶。看见走过来的杜衡,点了点头,没有在讲究什么虚礼,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父亲。”杜衡轻轻出声,眼神落在杜如海拎着茶壶的那只右手上,记忆中有力的手掌,如今就着着暗淡的天色,显出几分形销立骨来。
“何事?”杜老爷睁开半眯着的眼,昏暗的天色里也不知怎的看见了杜衡落在自己右手上的视线,将手中拎着的小茶壶晃了晃,“也不知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容易瞌睡,走神,就买了些提神的药材,本来想装在锦袋里,随身带着,但效果不甚明显,后来干脆买了个别致的小物件,拎在手上,随时闻一闻,效果更佳。”
杜衡眼眶一热,低下头,声音嘶哑,“这次回来,孩儿见父亲瘦了许多。”
“人老了,清减一点是自然的,总不能像吏部的张大人一样,年近五十,人是愈发地胖了,一身的油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说完,提起手中的茶壶吸了一口气,哈哈地笑出了声。
杜衡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老爹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明明是个正正经经的学士,却老是为了哄自己开心,编一些不冷不热的笑话,在这还残留了三分冷气的春天早晨里,能活活将人冻伤。谁不知道,那吏部的张大人胖,是因为贪吃,刚好又有一个出了名的会做菜的夫人?
等到马车赶到内宫的门前时,天色已经大亮,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杜衡已经看到了那琉璃装饰的宫墙。两父子很有默契地停止了谈话,下了车,只见红漆的大门外已经有多位身穿官服的大臣在候着了,杜老爷刚一下车就被几位同僚围住。
“这就是令侄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杜衡虚与委蛇地同几位上前与自己打招呼的官员寒暄了几句,就听见一个清瘦,下巴上留有长须的中年男子道:“陛下已经接连半个月误了早朝的时辰,好不容易上了早朝,却让那个叫灵官的伶人来,不过是后宫之中的玩物而已,竟敢对朝廷大事指手画脚,偏偏陛下不怪罪,反而处处听之任之,真真是,祸水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自家老爹未作半点评价,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杜衡心下一惊,看来皇宫这趟水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众人又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那管事的太监开了门,拿着那浮尘,轻轻一扫,眼神在门外等候了多时,已经面带焦急的众官员中一扫,尖着嗓子喊道,:“早朝???觐见???”
杜衡排在人群的末尾,自家老爹在中间,跟随者看似整齐有序,却又感觉在压抑着什么的队伍,朝议事的大殿走去。
☆、第八章 入朝2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并没有一个人说话,却有不少官员涨红了一张脸,愤愤地等着我龙椅上多出来的那个人。杜衡位列将军,按例官居五品,所以站在朝堂的最后,伏低了身子,仿佛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
十二道珠帘垂下,遮挡了坐上人的脸色,一身黄色龙袍遮挡了被酒色掏空的躯体,他随意的躺靠在椅背上,怀里依靠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华衣男子,修得极细极弯的眉,眼睛圆而亮,身形单薄,分明是一个尚未张开的十三四岁男孩,此刻柔弱无骨的靠在龙袍男人身上,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搭在男肩人上,不时偷看一眼朝堂上的众位大臣,然后凑过粉红的樱唇,在男子耳边低语,引发坐上男人低低的笑声。偌大的殿内,只听见男人的低笑声和珠帘清脆的撞击声。
“陛下,臣有本奏。”终于有一位年过花甲的大臣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
坐上的人从珠帘里投来一道目光,口气冷淡而疲惫,“刘爱卿有何事?”语气中隐含不耐。
“陛下,如今康河水患,百姓流离,黎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陛下您居然为区区一个伶人伐山修建行宫,至我黎民百姓不顾,老臣斗胆,请陛下下令处死灵官!”头发花白的老臣重重地跪在青石的地板上,头微低,脖颈和背脊却僵硬如铁。
“请陛下下令!”马上便陆续有人跪了下去,堪堪是一半。
半晌,无人答话。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只见那男孩从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