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宫记·晏然传- 第6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腰间被他捏得发痒,我笑着去躲,板起脸道:“陛下是嫌弃臣妾了?”

    他忽一弯腰,另一手搭在我膝后一着力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一时惊慌,环住他的脖子嗔怒一声:“陛下!”

    这可是明正殿前。

    他颠了一颠,而后将我放下,严肃答道:“朕还算力所能及,不算太胖,不嫌弃。”

    “……”我瞪他一眼,甩手离开,“找怡然去,不受陛下欺负。”

    他伸手将我拉回,从背后搂着我,在我耳边俯身低语道:“再胖也不嫌弃。”那浓浓的笑意,宠爱分明,“早想把你喂胖一点,也就不会这么体弱多病了。”

    我侧首回看,对上他明眸中的深笑难免有些讪然,紧抿嘴唇不言不语,他哑笑说:“这是什么神情?走吧,再耗下去就可以回殿传晚膳了。”

    同是避暑之所,梧洵行宫比祁川修剪得更加精致,却没有祁川漫山蔷薇那样潇洒的风景。

    他一直牵着我的手,走得沉默,耳边除却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响音和阵阵低哑蝉鸣再没有其他声响。我亦不开口,跟着他走得沉默。

    携手同游,夏日静好。我与他,都享受着这样的宁静安逸。

    “晏然。”他忽地唤了一声,我抬起头:“嗯?”

正文 067。起落

    他没有回头;抬眼看着四处风景,面上带着迷蒙的笑意:“那天你昏迷着,朕守了一下午也不见你醒来。晚上的时候;朕漫无目的地四下走着;也是这条路。”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素来怕苦,往常病了不管睡得多沉,一喂你吃药你一定会醒来;但那天朕喂完了一碗药也不见你醒。朕一个人在这儿走着,忍不住地去想你若就此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后宫的嫔妃这么多;我若真醒不过来,又能如何?纵使占尽了一时风光,死后还不是如愉妃一样,阖宫或真或假的哭上几声、然后一旨追封作为最终的定论……

    愉妃……我甚至不敢去猜想他到底还记得她多少!

    “臣妾若真醒不过来……”我的声音随着我的语气发了闷,低低哑哑的无力,“陛下能记得臣妾就好。”我的羽睫抬了一抬,愈低声地改口又道,“夫君能记得晏然就好。”

    我清楚这听似简单的一句话是一个多么难的要求。这些年,我算是一路在他身边走过来、看过来的。他对嫔妃从来不错,无论生前还是死后。生前,他不会无端薄待了谁,偶有个病痛也体恤有加;死后,谁的追谥也不曾亏了,家中亦会有相应的照拂。作为一个帝王,大约也就如此了吧。

    可话又说回来,万般情谊也止于此,追谥之后也就算了了。皇长子的生母方德妃如是,愉妃亦如是。作为夫君,难免显得薄情。

    我宁愿不要死后的追谥,而要他记我一辈子。后宫佳丽三千,犹如斗艳百花开败一茬又有一茬,已逝的,风光大葬有什么用?一抔黄土覆于身,无人会记得,也求不得别人记得。但,我的夫君必须记得。

    他有三宫六院,但从小就跟着他的晏然,只有一个,他必须记得。

    宏晅侧过首凝睇于我,眸色复杂深沉,好似一潭幽水,表面平静下涌动着什么。我不去躲避,只想看清他那层平静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你觉得朕会忘了你?”他沉音问道,我未语,他低一笑,“因为愉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我一震,他竟知道?

    “晏然,朕……没忘了她们。”他笑意发苦,执起我的手托在他的掌心上,低着头,手指描着我的掌纹,一阵阵发痒,“朕想对每个人都好,但朕也是个人,朕做不到对每个人的情都那么深。”他握着我的手一紧,“你只要记得,你不一样。”。

    “宁贵姬失子,陛下已经月余不曾召见过萧修容了。”这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整个梧洵行宫议论的最多的话。

    昔年的瑶妃、今日的修容萧氏、皇后的庶妹、长宠不衰的宠妃,终于失宠了,因为我的孩子。

    我任由这些传言在宫中由窃窃私语逐渐传得沸沸扬扬,不去遮掩亦不做推助,因为我心里清楚,她不会永远的失宠的,若连这点手腕也没有,她先前也没有本事宠冠六宫那么多年。

    不遮掩是因这些议论并非自我宫中而起,我去遮掩太过刻意;不推助则是为了防她日后东山再起之时急于雪这一耻而下手太急,让我无暇反应。

    我有的是时间和她耗着,慢慢报这个仇。

    婉然总觉得我担心太过,不屑的一声轻哼:“削封降位,月余不得召见,她当真还有翻身的一天么?”

    我侧倚在素漆花梨木凉床上阖眸小睡着,闻言轻声一笑,抬眼淡道:“削封降位又如何,她不还是位列九嫔?”

    宏晅说,他想对每个人都好,但他也是个人,做不到对每个人感情都一样。所以他可以为了我而惩萧修容,月余不见。但因为这是他的后宫,他不想太厚此薄彼,他不可能冷落萧修容一辈子,哪怕是看在皇后和萧家的面子上也不会。

    何况,在他眼里这只是个意外。

    婉然坐到凉床边的杉松木凳上,托着腮认真问我:“姐姐觉得怎么算是报仇?”

    我目色一凌,眉间带笑:“一命,抵一命。”

    夏文兰当初谋害愉妃的孩子,虽未成功仍在废黜;宏晅误以为愉妃下毒害我险些废她……若让他知道萧修容做了怎样的事,谁也救不了她。

    再说,萧修容手上的人命,也决计不止我腹中胎儿这一条。

    夏末秋初,锦都的天气逐渐凉爽了,往梧洵行宫避暑的众人也皆迁回。归宫之日,停留宫中的嫔妃们照例要拜见帝后。若是从前,还要向位列四妃的瑶妃见礼,这次是不用了。

    我邀了语歆和良美人、冯琼章到明玉殿中小聚。良美人纤纤十指拨着一颗石榴,红白相映分明。她眉目间蕴着浅淡的笑意,缓缓地道:“说起这石榴,臣妾听说前年夏季,陛下往锦淑宫赐了一株石榴树,至今都是宫里长得最好的。宁姐姐从前住在锦淑宫,可曾见过么?”

    我一时怔神。她说的,是宏晅赐给愉妃的那一株石榴树。彼时愉妃还住在澜曳斋,刚刚有孕晋了婉华,赐石榴树便是借“多子”的吉意求福。也许是互相沾了喜气,那株树长得格外的好,夏时朵朵橘红色花朵明艳,秋日颗颗果实酸甜。后来愉妃诞下皇次子做了一宫主位迁去娴思殿居住,那株树也移栽过去,我和语歆去时都时常去摘那石榴,愉妃几次笑侃说“陛下赐我的这点东西,还不够给你们两个解馋”。

    多久不去澜曳斋、多久不去想这些了?乍被良美人一提,我不禁侧首去看语歆的神色,她也黯然失神。我轻轻一喟,颌了颌首道:“良妹妹指得是陛下赐给愉妃娘娘那株石榴,本宫自是见过的。”

    良美人闻言露出惊色,忙起身一福:“臣妾不知是愉妃娘娘之物,无心让姐姐伤心……”

    “无碍无碍。”我摆一摆手,笑意苦涩,转睛睇向她又道,“不过既不是有意让本宫伤心,良妹妹又为何突然提起那石榴树呢?”

    宫中素来是这样,有些时候话语中蓦然提起一些平日里无人说及的人或事,听似无心之语的闲聊往往有旁的原因。良美人这话就甚是明显,莫说她从前不曾在簌渊宫居住过,就连走动也很少,此时提起,决计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提上一提。

    可这样的说辞,往往是不会被直言揭穿的,被我直接的一问,良美人怔了一怔,讪笑一声:“姐姐心思通透,臣妾早不该兜这个圈子。”

    我衔笑嗔道:“无关本宫心思通透与否,同住一宫本也不需兜这圈子,妹妹有话直说便是。”

    她低垂下眼帘,语声也随之沉了下去:“姐姐,有句诗说‘移得珊瑚汉苑栽’。”

    我微有一凛:“良妹妹什么意思?”

    冯琼章睨了良美人一眼,柔荑轻拈起一粒石榴放在掌心,丹蔻一挑,瞧着那流出的浅红汁液幽幽笑道:“娘娘还不知道么?陛下刚回宫,萧太尉的长子就入宫觐见了。这位萧公子啊,风流倜傥,才名动锦都,却不愿入朝为官,陛下惜才屡次召见他也不肯。”冯琼章黛眉微微挑动,轻笑道,“这次不仅主动觐见,还给咱们陛下备了份厚礼。”她的视线再度移向良美人,笑得明艳,“便是良妹妹说的那移栽汉苑的榴树了。”

    我沉下一口气掩饰住惊诧,平静地问她:“萧家向宫中进献美女了?”

    冯琼章一低眉:“是。好大的手笔,寻了煜都头等的舞姬来,还是个清白身子的。又是这位萧公子亲自送了来,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留下了。位份倒是不高,正九品良使。”她垂眸一笑,和缓道,“大抵是怕娘娘不快才未告诉娘娘,旁人都已知道了。”

正文 068。新旧

    早知姜家爱权嗜政;如今看来;萧家也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对;“权倾朝野”这四个字本与萧家半分扯不上关系,好不容易嫡女作了皇后、庶女作了宠妃,阖家地位扶摇直上;自然不愿此时放手。

    可萧修容前脚在梧洵失宠降位;他们后脚就能选这样一位女子送入宫中;反应也实在够快。

    宏晅倒是没有让这位萧家送进来的宫嫔去和萧修容同住,而是赐居在了鹭夕宫疏珊阁,馨贵嫔宫中的一处。



    诗染为我奉茶都奉得小心翼翼,目不敢移地观察着我的神色,我斜她一眼:“干什么这个样子?以为我会为那岳氏置气么?”

    诗染未说是或不是;只道:“娘娘……那可是萧家送进来的人。”

    我但笑不语。

    萧家送进来的人;却未必是为帮衬着萧修容来的,反倒是助嫡女的可能更大一些。萧氏雨孟坐着后位,这么些年来虽不得宠但也算稳固,萧修容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能从心意上拴住宏晅,让萧家走得更顺。目下萧修容失宠,萧家急着送这份大礼进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