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吩咐道:“小峰,爷爷和哥哥有要紧的话要说,你到楼上自己玩儿去。”
小家伙不依,正待出言抗议,大山先就摆手道:“爷爷,不着急,让他在这儿坐会儿。”
大山的沉重心情,在看到这个年幼的小弟时,放松了一些。
从桌上果盘拿了个泛着金黄色泽的大橙子,用水果刀剖开,切成细长条。推到唐峰跟前让他捏着慢慢吃,一边取毛巾擦手一边道:“你小洁姐姐要是听到你这么说,非要拧你的耳朵不可——”
话虽这么说,却是不期然想到这时候的董洁,就算眼睛看得到,也难准确寻到小家伙地耳朵,她右腿受伤。又哪里追得到皮猴一样上蹿下跳地皮小子?忍不住脸色微黯。
唐峰却是“啊”的一声,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地耳朵。
董洁经常和他闹成一团。有时候他都觉得这个小姐姐根本就和自己一般大。
急忙张望左右,没看到董洁的身影,却也降低了声音小声求道:“哥,你别跟小洁姐姐说,这是——嗯,我们男人之间的谈话。不兴跟女生告状的。”
小家伙如今也深谙转移话题之道,就指着客厅角落养着的那缸睡莲问:“那个缸里怎么不养鱼啊?我们班有个女同学,暑假她妈带她去江南姥姥家玩,回来时她带了一张画卡送给我,上面画着荷花。鱼儿在莲叶间穿梭,可漂亮了。旁边还题着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哥,我们把鱼缸里的金鱼倒到那里边养好吧?”
“我们刚搬来时里边养了鱼,那时你只比那缸高一点点,没事就喜欢扒缸边捞鱼玩,有一回差点翻进去。把爷爷吓坏了。第二天就把鱼捞出来送人了。”
唐峰咯咯笑起来,“真的吗真地吗?我都不记得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小芳转过医院拐角,正巧看到大山和赵杰一前一后从一间病房里出来,走在后边的大山往里边看了一眼,轻轻带上门,做个手势,示意赵杰去前边说话。
林小芳也说不上原因,在她反应过来前。已经及时向后缩回了身体。
赵杰一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真想不到,小洁竟然会遇到这种事……大山。你想怎么做?”他犹豫一下,“要经官吗?”
大山点头,“我想过要私下里解决这事,真地赵哥,我真这么想过。”他等在医院的急诊室门外时不止一次想过,一定要让那个害得董洁无辜遭横祸的罪魁祸首付出最最惨痛的代价。
“不过我会尽量争取用法律的手段解决问题。”当然,前提是张寿生人在国内,倘若他逃出国门,大山不介于使用非常手段。
赵杰赞同的点头,拍拍他地肩,鼓励道:“这就对了,没必要为了那种不值得的人渣脏了自己的手。”
“那个人渣、张寿生现在就在北京。”
赵杰扬眉表示惊讶,“他——竟然敢来北京?”
大山不语,其中他当然用了一些小手段,这时候也不需要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他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大山的确有能量也有关系,但说到底他是一个商人,而且势力范围主要在京城。
南方江浙地区外,广东方面也还可以,但广西?那里不行,至少绝对比不得在当地经营多年地张家。
地方上的大员,哪个没有路子?跟政治扯上关系的,里面的弯弯绕太多了。
除非是下黑手走黑路子。不到万不得已,大山不想用这法子。
他终究不是混黑社会的,偏门只宜为辅,依靠法律才是正道,哪怕只做表面工夫,也得公事公办依规办事。
“大山?”
“那个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毁在张寿生手里的女孩子,不是一个两个了。
近年来一些新开的娱乐场所,很是吸引了一批好奇心强的年轻女孩。许多人戒心不够,张寿生单单是靠着在饮料里下药地下九流技俩,手里边就毁了许多女孩的清白。
大山派人收集他的恶行做罪证时,听到过一个关于张寿生的说法——这人有些偏离常态的嗜好,或者说是偏执——喜欢美色,偏偏又自诩高品味,不屑于那些个为了钱自动贴过来的拜金女,而且对处子有种莫名的强烈兴趣。
“这事不能在广西经官,”那样张寿生即便是入了狱,能否真正得到惩罚就难说了。法律毕竟是人制定的,其中有着太多的漏洞可以利用。“我的目地是异地审判,争取在北京让他接受惩罚……这事小洁绝对不能出面……”
单从广西那边寻苦主也不行,那样案子势必要发回广西审。所以,只能在北京这边另做安排了。
这点赵杰也想到了,自告奋勇道:“这事,我去办?”
赵杰是军人出身,早些年部队里培养出来的方正性子,早已经在多年经商中被磨地圆滑了。事涉董洁,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女孩,那人又的确是个可杀不可留的人渣,这样说的时候,赵杰心里却是没有一丁点愧疚之心的。
“赵哥,不用,北京这边我比你熟,这点事我还做得来……走吧,该回去了,小洁这会该醒了。她眼睛看不见,醒来时身边没人会害怕的……”
他俩人重新走回病房,关门时,大山眼神无意间掠过这边,林小芳赶紧避开,伸手抚住嘭嘭跳的胸口。
“小芳,怎么不进去?”郝璐从后边搭上她的肩膀,“在等我吗?”
林小芳考上北京大学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与从前相比,几乎就是判若两人。性子亦显的开朗外向,待人处事上更有了长足的进步,和郝璐从前只是泛泛之前,现在交情已经很不错了。
这次董洁住院,林小芳便是从郝璐嘴里得了消息,并且搭她的便车来看董洁。
郝璐两年前就已经跃身为有车一族,她考上人民大学后,大山送她的升学礼物就是一辆跑车。
刚刚她俩进了住院大楼,郝璐一时内急,林小芳就先行一步。
“脸怎么这么白,我吓到你了?”郝璐拖着她往前走,嘴里一边咕哝道:“胆子真小。不是说不用等我了,你直接进去就是……”
林小芳有些被动的任郝璐拖着走,脑子里仍旧转着刚刚不小心听到的谈话。
须臾,她嘴唇紧咬,眼中眸光闪动,恍似下了某种决心……
第三百八十二章 … 复杂的人性(一)
人性是复杂的。
林小芳觉得这句话是经过深度概括后最最朴实的大实话,是真理。
初三那年来的北京,中间经过了高中三年,而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大二的学生了。
在那所著名学府里,同学大多是全国各地考进来的尖子生,许多人的家境非富即贵。
林小芳有时候想,如果没有这几年在北京的生活,初初进入这么一个大环境,她会有一份几乎可以称得上超然的平常心吗?她没有答案,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跟董洁交往的这几年,亲眼看到的人和物及经过的事,让她不不怵于面对任何一个“天之娇子”。
如果她没有在大学之前来北京,在家乡的小镇读完初中,再进入县城读高中,然后考进北京大学,那样子的她和现在一定会不一样吧?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每月一次通信,改成每月聚上一次,董洁从信中真实的走进了林小芳的生活,给她带来了超乎想象之外的另一种生活。
一个身体不好赋闲在家依赖哥哥照顾的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为天才少女、国际时装设计大师、大公司的主人、高干子女……
普通哪怕只占了其中一样,旁人都得刮目相看,而董洁却占全了。
林小芳不是不羡慕的,不是不自卑的,表现上的维持着自尊自重,内心里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
高中时憋着一股气。生怕自己不能够考进理想地大学。于是很多想法虽然也常不请自来在脑海里盘旋。却都被她硬压下去。
大禹治水。总结出来地经验是“堵不如疏”。林小芳想。这又是一个精僻地真知灼见。
每个人内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
林小芳偶尔会想:她比董洁差在哪里呢?
董洁也不过是一个孤女。她今时今日地身份。更多地要拜她有一位好“哥哥”所赐。
这位好哥哥。又即将多了一种身分:成为董洁牵手一生地良人。
婚期就定在明年。郝璐说:“要不是去年哥哥太忙。原本去年他俩就要结婚的,外公他们翻着日历找日子呢。小洁说左右不差这些时候,眼看就要世纪之交了,不若做个世纪新娘。哥哥那人从来不肯逆着小洁的意思来,才把日子拖到明年去……”
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春天,她两个坐在一间餐厅里,刚刚点了餐。本来陪郝璐逛了一上午地商场,林小芳饿得觉得自己肯定能吃下两人份的午饭,乍听这话,却突然失了胃口。
同样是受到李悠然的资助。就因为自己比董洁晚了十来年,际遇却有着天翻地覆般的不同!
在农场经常能看到一帮子非富即贵地年轻人,那样子的神采飞扬,那种笃定从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淡定,既是来自良好家世的熏陶,也有自身的成功。
董洁是那个圈子里非常受欢迎的人,倘若她愿意,便可轻而易举成为其中的灵魂人物。
对比自身。林小芳感觉非常复杂。
自己既谈不上出身,年龄又已经二十一了,按着家乡地虚岁论,今年她都二十二岁了,却没有亲手挣过一分钱,完全靠别人的帮助在生活。学业、衣食住行等所有开销,都来自于他人的好心,这种明显的落差,常常让林小芳觉得抬不起头。
而回到家乡,她却是“名人”,三里五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父母提起她便是一脸骄傲,当着她的面,跟乡邻们说起来也是一副非常自豪的口气。
在家乡人眼里,她长的漂亮。人们夸她“这姑娘恁俊。长的这好,哪里像个农村娃娃?比城里人还像城里人”。
这种夸奖听地多了。林小芳常常生出一种烦燥的情绪来。
她有什么值得别人夸奖的本钱呢?二十多了,靠着别人的资助读书吃饭?
董洁跟她说过:人应该有一颗平常心的,要做到“不以物喜,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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