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倒不拘束了。
王素玉说:“潮生姐姐头次来我们家吧?””
潮生点头说:“是啊。坐车绕了好一段路。””
“我们家就是偏僻了点儿,可是地方大……”王如玉说:“我和姐姐一人一个院子哪。上次去姑姑家做客,他们家里那个窄啊,两房人挤一个院子里,下人没地方睡,就在主子的外间打地铺。晚上铺下,早上要赶紧收起来”别提多憋屈了。”。
这话说的是,王家地方是大,五公主和驸马住的是西院儿,王家其他人住的东院儿。院子一重一重的,花园也大。对于这此没有出门需求的姑娘来说”家里有个大花园比地段好要重要多了。地段再好与她们无干,她们一不逛街二不上班。
看得出来这二位都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挺好相处的。没几句话”王如玉小姑娘就露了本性,羡慕地看着潮生:“潮生姐姐,你生得可真好看。””
潮生笑了:“你也好看啊。”。
“我不成。””她摇摇头:“我们家人都是圆脸,你没见过我爹吧?他做一件袍子用的料儿够别人做三件的。唉,我吃得不多,可脸还是这么圆。””
“圆脸有什么不好”有福气啊……”潮生由衷地说。
按这时代的评判标准来说,王家这两位姑娘肯定不愁嫁。一脸福相,这身量看着也好生养。
王素云问:“刚才和你一起进来是谁啊?”。
潮生抿了下唇:“是我堂叔家的姐姐。””
“哦……”素云小声说:“我好象见过她一回,不过没说过话。””
如玉坐不住:“潮生姐,咱们去后头转转吧”这屋里人多,怪闷的。”。
因为天冷,所以窗子都关着,当然显得气闷。
潮生转头看了一眼大公主。
大公主笑着说:“去转转吧”别走远了,今天还有不少男客呢,你们别到前头去。”。
三个姑娘你挤我我挨你的出来。各人的丫鬟忙跟上来给她们加斗篷。
王家的花园的确很大,池塘简直象个小小的湖泊上面修着九曲桥。如玉指着对面说:“那边是白莺洲,我爷爷在那里养了好些水鸟儿有鸳鸯啦、雌绿鸭,落沙雁,可多啦,不过天冷,它们也都不大活动。我领你过去看看吧?””
潮生欣然点头:“好。”。
王家的宅子看来也有些年头了,九曲桥的桥栏看起来已经很日,上头的漆色都褪了。天阴了下来,风也显得更紧。素玉、拢了拢斗篷:“今天说不定会下雪。外头怪冷,看完白莺洲咱们快回去吧?””
白鸯洲果然很冷清,水边的荒苇都巴经枯黄,芦花在风里瑟瑟发抖。如玉靠着桥栏杆拍巴掌吆喝,芦苇丛中飞起两只不知什么名儿的水鸟,翅膀扑棱棱的扇着,没飞多远又落下去,嘎嘎的叫声回荡在水面上,更显得凄凉。
如玉再拍掌,却没有鸟儿飞出来了。
素玉轻声说:“这会儿不好看,等夏天你再来,那时候热闹得很,丢些饼渣下去,一堆鸟儿过来抢食。咱们回去吧?””
如玉怏怏不乐:“好吧。”。
潮生倒是很喜欢那些芦苇,虽然明知道是人工移栽来的,可是看着却有一种自然的野趣。
素玉的丫裂匆匆走来,朝这边张望,看见她们,连忙赶过来:“二姑娘,七爷闹脾气呢,谁都不要,就要找你,三夫人打发我来,请你过去哄一哄他。””
素玉有些意外:“谁又惹他啦?”。
“姑娘快过去吧,路上我慢慢同你说。”。
素玉有此不好意思:“潮生姐姐,我…”,。
潮生忙说:“既然家里有事,你就快过去吧。我这儿还有如玉陪着呢。”。
素玉同她们告个别,忙跟着丫裂去了。
如玉解释说:“老七是我家最小的弟弟了,给惯得不象话。还好二姐的话他还肯听。对了,你家里就你和驸马兄妹两个?””
“是啊,我倒羡慕你们,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
如玉说:“羡慕什么啊…”她凑过来小声说:“告诉你,我家的亲戚我都认不全哪,有时候见着了一下想不起名字,就含含糊糊的混过去。””
两人从白骜洲绕过去,一路走一路说话,潮生走得微微出汗,如玉也有些气喘。
“不行,歇一会儿吧……”如玉说:“前面是别有洞天了,我们在那儿停一停,吃杯茶再走。””
别有洞天是在假山旁的一所敞轩,如玉要去解手,潮生坐在那儿吃茶等她。
风越吹越紧,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
在这里隐约能听到园子里不知哪一处宴饮行乐的声音。她朝远处看,敞轩旁边种了几株梅树,枝条疏朗,还没有开花。
潮生托着帕子,有一片雪花飘落在上头。
正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女子走路不是这样的声响。男子的步伐才有这么大,这么重。
潮生微微吃惊,转过身来。
刚才跟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不知道去哪儿了,敞轩里光线幽暗,那个人一半身形都在暗影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桥
没有看见他的脸。
可是潮生知道是谁。
不用看。
也许是感觉——或者是气味。
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问得可真笨。
四皇了往前走了一步,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就象……无数次的梦中,他走到她面前来一样。
雪花无声的飘落,铺天盖地,象是把敞轩隔成了一块遗世独立的安静空间。
“我来看看我。”
话到这里,潮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她转头望着外头。
他问:“我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吗?”
“都好了。”
生病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一直惦记着吗?
他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两人一起看着外面的茫茫飞雪。雪落得紧,山石上,地上,远处的屋脊上,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覆上了一层。
谁也不先开口,似乎怕打破了这一刻的美梦。
“跟我来。”
潮生微微怔了一下,随着他走出去。
小肃等在外头,撑起伞来。四皇子微一摇头,他便站住脚没跟上来。
“五弟的事,你怎么想的?”
五皇子?
潮生低声说:“我不能嫁他。”
“可是他这样一来,就算对你有意的人,也会却步不前了。”
是啊,潮生也想过。
雪花擦过她的睫毛,又被轻轻弹开,微微的很痒,却并不凉。
“他这两看是没有空暇想这件事了,你可以不用担心。”
潮生抬起头来。
这是要告诉她,她可以放心的寻找其他亲事吗?
她……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在心里,隐约的猜过,如果再见面,他会说什么,她又会说什么。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她让他做到,可是她自己……都很难忘却。
一日一日,光阴容易消磨。
不想起,不提起。
可是不代表就能够忘记。
纵然各在一方不相见,心好像还是被牵着,拽着。
潮生垂着头,不说话。
四皇子走到前面,脚步起落间,脚印留在地下。
一地薄雪,他的足印虽然浅,却异常的清晰。
“其实来见你之前,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四皇子停了下来:“可是见着你之后,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我在想,即使你嫁了旁人,那人就能一生一世的,把你放在心头,再不起他念了么?他能如我一样知你,懂你,顾惜你么?”
潮生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会。
“想到你会嫁给旁人,成了别人的妻子,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的感觉……就象有火在烧一样,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他淡淡一笑:“那会儿我忽然明白了你的心情。我若在别人的身旁,我还有旁的女人,那时候你的心情,一定就是这样的。就象你说的,把心放在油里煎,放在火上烤……”
一片雪粘在潮生的睫毛上,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是的……他明白了。
潮生说不出是悲是喜。
是的,她就算嫁了别人,那人就能只有她一人瓵?没有妻妾,没有红颜知已,能时时懂她,事事照顾她吗?不会的。
她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美梦。
这时节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从大公主说要为她寻亲事,她就没有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妄想。
可是,那些人并不是他。
对那些人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期待。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丝竹箫管之声,遥远而缥缈。北风又紧起来,声音又隐没了。明明在下着雪,风却干而冷,吹得人脸庞发紧。
潮生的脸庞冰凉,手心却滚烫。
她记得小时候读过一句词,换我心,知你心……后面是什么?不记得了。
他若对她用情不深,就一定不会懂得。
可是现在他懂了……那有什么用呢?
潮生朝远处望,茫茫大雪似乎把天与地连接了起来,天地间没了分际,成了混沌的一片。
李姑姑说过,人活着不能太较真,糊糊涂涂的混过去,就算了。
因为认真不起。
他今天要不来,不说那些话……
也许对他们俩都好。
再朝前走,前面是一座桥。
不是九曲桥那样的平桥,而是拱桥。
四皇子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来。
“当心,地下滑。”
她犹豫一下,将手交给他。
沾了雪沫儿的石阶是很滑,不当心就会跌倒。
桥边的垂柳,枝条干枯嵝峋,在风中摆动。
“慢些。”
他们走得很慢。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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