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疮百孔的慈悲心在悦耳的琵琶声中得到了一种灵魂的解脱。
美好的音乐有时可以催眠安慰,有时却可以振奋人心!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幻生一边仰望月空朗诵,一边沉浸在清醒飘逸的音乐中。
许久之后,那琵琶铮然一声,戛然而止。
而幻生惊得丢掉了手中的琉璃酒杯,破碎的玻璃让他从迷梦中苏醒。
他抬起了高贵的头颅,尉迟将军的眼睛露出一丝希望。
“备战!”幻生铿然道,回头瞥了宇明一眼。
百丈大漠埋碧血,一线薄云托红颜(7)
“遵命!国师放心,我立刻去找那个弹琵琶的女子。”受伤的宇明心领神会道。
匈奴人连夜攻城,发誓在太阳升起前攻破阳关城!
戌城破家亡
幻生屹立在高高的城头,密密麻麻的弹天机发射的巨大投石和沙尸毒在身边爆炸,天空中幻彩的瘴气流窜,让人窒息。
幻生临阵不惧,镇定地指挥守城的将士用石块,长矛,和弓箭反击。
城下呐喊如累,上闻天府,下传幽冥,无数的鲜血在城下流淌,尸体堆积如山,匈奴人踩着自己战友的躯体往前冲。
登云梯,攻城楼,飞天索,撞车,匈奴人激烈的进攻让熙朝的将士们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火狻猊在墙头朝下喷出了熊熊大火,地面的沙砾也烧得通红起来。匈奴人的皮靴都烧破了,毛发也点燃了,但他们还是前仆后继,汹涌澎湃地冲了过来。
“太迟了!”幻生沉重地叹息了一声,“都怪自己沉浸在对错过杀死碧落痕的悔恨中,才错过了挽救城池危亡的最后时机。”
城边硝烟弥漫,号角连天,夜晚的天空被烧成了玫瑰红。
“我已经第七次飞鸽向圣上请求援兵了,可是……”
“有些事皇上也做不了主的……”尉迟将军忽然发现自己失言。
当今政局,佳茹太后重权在握,羽党众多。昏庸的熙泰皇帝对国事战局根本无能为力。
“尉迟将军,你准备走吧。”幻生挥手沉重地说,“我留下来。”
他年轻的瞳孔却有说不出的沧桑与落寞。
“不,国师……”本来一心想逃的尉迟羽纳在最关键的生死时刻却被幻生的坚忍与忠诚所感动,“我愿与阳关城生死与共!”
“我们都愿与阳关城生死与共!”幸存的守城士兵慷慨激昂地吼了起来。
“我们都愿与阳关城生死与共!”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熙朝士兵惊天动地地发出忠贞誓吼,天地也为之动容。
幻生欣慰地看着这一群遍体鳞伤,盔甲残破的战士,他的眼眶忽然湿润,热潮在肺腑涌起,“你们都是国家的英雄!英雄!”
“英雄!噢耶!噢噢!杀啊!”熙朝将士们像发疯的战鹰再次英勇地对匈奴人顽强抵抗。
匈奴帝国的征东大统帅碧血辟地神将——碧落痕站在烽火漫天的前线,战况虽然对己方有利,但熙朝士兵士气如虹,一时半会她还无法顺利破城。
她鹰隼般的目光落在了阳关城前三株千年胡杨树上。
这三株高达十丈的胡杨树如擎天柱般撑破白云,被边境的居民看作镇守边疆的神树。
碧落痕却想到了绝妙一击。
“刀斧手,把中间那株胡杨树砍掉,快!”
刀斧手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办,尽管城池上方不断射来滂沱的箭雨。
“准备一百条牛皮筋!快!”
一群工兵立刻跑去辎重所取来辟地神将所要的物事。
“咔嚓咔嚓”,刀斧手冒着箭雨伐树,粗壮的树干渐渐地露出了千年的树轮。
大概是嫌刀斧手太慢,碧落痕喝道,“让开!”
众人刚刚离开神树,一道激锐无伦的弧月从碧落痕的沧月弯刀中飞射而出,气势惊人!
神树应声而倾,訇然而倒,激起了一大片呛人的滚滚尘埃。
“不好了!”城头上的幻生终于明白碧落痕的用意何在了。
“国师,匈奴人砍树到底是想干吗?”尉迟将军木讷地问。
“射门!”幻生焦急地喊,“那棵中间的树砍下来当箭,牛筋捆绑起来当绳,那两棵左右树就是一把弓啊!”
“天!”尉迟将军吓出了一身冷汗。
说话间,匈奴士兵已经用牛筋把两棵树连了起来,轧得弯弯的,上百个虎贲扛着树箭搭上了弹性极佳的树弓!
幻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参天的树箭朝早已摧残的危危可亟的城门势如千钧地射了过来!
城,破了!
“杀啊!”
“杀光熙贼!”
“生擒幻生秃驴啊!”
当守护了这么久的城池被敌人攻破的刹那,幻生觉得仿佛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一颗慈悲动情的眼泪,悄无声息地从脸庞滑落下来,成为一颗凝固忧伤的琥珀。
原来人生中最悲哀的事,就是倾尽全力,却依然功亏一篑。
匈奴人的大军疯狂地冲进了城,铁骑在激昂的战鼓中回荡,凌晨的月空显得格外凄凉。到处是熙朝人的绝望哭喊,熙朝士兵的生命像风中的柳絮,渐渐飘远。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痛杀几个胡虏陪葬!”尉迟羽纳竟然慷慨陈词,他跨着一匹骐凰马朝城门口冲杀了过去。
幻生也来不及多想,只是一心想着精忠报国,催动火狻猊朝敌人最澎湃的浪头迎了上去。
无数的兵刃撞击声,刀光剑影让人目不暇接。
幻生凝生防御结界,一团透明的气罩护住全身,气意到处,匈奴士兵非死即伤,无数的头颅曳落在地。
幻生大开杀戒!
尉迟将军也挥舞双翼,腾挪闪跃,一条震雷枪枪耍的游龙惊凤,枪疾如电。
无奈寡不敌众,无数匈奴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
尉迟羽纳独角兕中箭跪倒,他坠落地面,匈奴人一哄而上,将其五花大绑。
幻生也被无数匈奴大将围在垓心,无数锋利的长枪,利剑,弓箭都百花绽放地瞄准了他。
“咯咯!”远方传来碧落痕清脆莞尔的笑声,“幻生,你也知道熙朝懦弱无能,我匈奴苍辽可汗征战天下,无坚不摧,我劝你不如弃暗投明……”
百丈大漠埋碧血,一线薄云托红颜(8)
“呸!”幻生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少来诱降!我虽然从小在寺院长大,但是忠孝节义还是知道的!你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要想我叛国,简直妄想!”
“哈哈哈!”碧落痕笑道,“哟哟,真是一条好汉!你气我杀了蔓柔妮一家,可是你却不知我为何要杀他们!我是有苦衷的!”
“你有什么苦衷!”幻生怒道,“你别妄想再欺骗我!”
“你这死和尚!真的不想活了!”
“大丈夫铁马裹尸还,死得其所!”幻生大义凛然。
“可惜了你一身绝世武功,可是你是否想过,假如那个蔓柔妮还没有死呢?”
“什么!”幻生猛然一惊,眼睛绽出逼人光芒,“女魔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蔓柔妮,尚在人世!”
亥马人来援
幻生念及蔓柔妮并没有死,心中神气大振。
他迅速催动菩提心经,自从西方大梵天极乐世界回来勤加修炼,他早已经达到菩提心经的第七十二层,臻于半神的境界。
若不是看到城破山亡,无数黎民流离失所而心如死灰,他才悲哀地放弃逃亡,让自己的生命与阳关城一起毁灭。
现在他心念一动,无数耀眼的金色光球从背后冉冉升起,靠近他的匈奴士兵立刻感觉一股炽热无法接近的热力源源不绝地发射了出来。
一大片匈奴士兵像被太阳烧焦的树叶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大胆!”碧落痕失色道,“幻生,你在干嘛!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是你就不顾及阳关城百姓数十万人的性命了吗?!如果你再轻举妄动的话,我就下令屠城!”
幻生心中一冷,背后金黄的光球又渐渐缩小,“你,你说蔓柔妮还没死……”
“我也不大清楚,但我总??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曾经在这里出现……”碧落痕道。
匈奴人的士兵已经长驱直入,进行抵抗的熙朝士兵越来越少。
熙朝眼看就要完全落入匈奴人的手中,这时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许多忠诚的熙朝人民拿起了士兵的武器同匈奴人顽强对抗。
幻生与碧落痕正对峙着,时间像流沙一样逝去。
忽然间西边火光冲天,呐喊如雷,声可震天!
“是苍辽可汗到了?”幻生道。
“可汗天尊还在北方玄冥国征伐呢。”碧落痕忽然面色大惊,“难,难道……”
只见远远的呼哨声不断,尘烟滚滚,尖锐而辽远的马嘶撕破了阴沈的夜空!
“是半人马!”碧落痕花容失色,“可恶的天彤云来了!”
“昆仑山的半人马来了!”匈奴士兵惊慌失措地喊。
半人马与匈奴人同样是游牧民族,但昆仑山的半人马秉性非凡,尤其善战。
匈奴人历来不敢东征也有此顾虑,双方历史以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这一次两边将要迸发出怎样的杀戮激情!
在匈奴大军集结全力进攻阳关城的时候,昆仑首领天彤云率领半人马迅速绕道偷袭了匈奴人的粮草和辎重,数以万计的粮食,草料,皮革都毁于熊熊烈火。
狼烟冲天而起,翱天鹫宇明也兴奋地在城头的台下大喊,“京城的援军也到了!噢耶!”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熙朝五十万精兵在最后时刻及时赶到。
大梦初醒的匈奴人腹背受敌,战局直转而下,幻生也看得目瞪口呆。
英勇的半人马挥舞长戈,长枪,三叉戟与匈奴士兵鏖战。
熙朝援军更是浩浩荡荡,势如破竹地冲了过来。
“碧落痕,我的手下败将!没想到在大流沙沙漠竟然没有埋死你,现在要你偿命来了!”天彤云豪兴大发地喊,手中的刺寰戬绽放出万道蓝光,触者灰飞烟灭,魂魄全无。
碧落痕咬牙切齿地看着功败垂成的战争场面,天彤云的蓝光暴风骤雨地袭来,她只好使了个地遁向西狼狈而逃。
残酷的战争在阳关城内外漫无边际地厮杀开来。
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足足打了两天两夜。
城里城外到处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生灵涂炭。幻生茫然地站在命运棋盘的中央,凄凉地捂住了受伤的眼睛。
匈奴人退兵了。
功不可没的昆仑马人部落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