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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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儿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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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叫他多吃肉,尤其是牛肉,牛能耕地,少吃猪肉,免得好吃懒做。
  听了这些话,薛彩云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愿意听,她通常会拿起一根老芹菜拍打他们几下,然后一笑而过。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薛彩云愿意和他们打打骂骂,原本枯燥的工作,谈笑间就捱到下班。
  晚上回到家,吃过饭,和杨树林劳动的时候,薛彩云想起那些脏话,莫名地兴奋起来,希望杨树林也说几句,可他就是缄口不言。薛彩云想,虽然每次都真枪真刀,但这么干是傻把式。
  薛彩云终于忍不住了,她说,你别不声不响,和我说说话。杨树林说,说什么。薛彩云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杨树林说,今天卖了多少斤萝卜。薛彩云说二十五斤。杨树林又问,土豆呢。薛彩云说,十七斤。杨树林再问,那大葱呢。薛彩云说,八斤。杨树林说,哦,原来人们爱吃萝卜,不爱吃大葱,我也不爱吃葱。说完,就不行了。薛彩云想,不爱吃葱还这样,吃了葱得什么样。
  薛彩云说,你就不想和我说些别的。杨树林思考了片刻,摸着薛彩云的脸说,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一天,薛彩云翻看日历,发现最近几天都被她画了红色圆圈,往常该来的事情没有如期而至,等了几天,仍不见踪影,便得出结论,杨树林撒下的种子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了。
  当晚吃过饭,看了一集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后,杨树林提议洗洗睡吧。薛彩云没动弹,杨树林问怎么了,薛彩云说,我跟你说个事儿。又是菜站的那点事儿吧,上床再说,杨树林开始换脱鞋。薛彩云摇摇头:必须现在说。好吧,杨树林打来洗脚水,把两只43号的大脚泡进盆里:什么事儿,说吧。
  我怀孕了,薛彩云说。
  杨树林毫无准备,难以置信:什么。
  薛彩云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
  杨树林脑子仍没转过来:你怀孕了?
  薛彩云说了第三遍:对,我怀孕了。
  杨树林忘了擦脚,一双水淋淋的脚伸进拖鞋里:太好了,明天先去医院检查,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你爸,他一定高兴。
  薛彩云严肃地说,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本来结婚就很仓促,现在又有了孩子,我还没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就都发生了。
  杨树林说,这有什么不好吗,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别人需要花费几年时间才能完成的伟业,我们这么快就有了眉目,你该高兴才对,睡吧,别多想了。
  躺在床上,杨树林正准备同往常一样,继续播种,但想到已经栽下,便放弃了,他对薛彩云说,现在它正娇嫩,经不起风吹雨打,我们要给它创造风和日丽的气候,好好睡觉吧。
  关灯前,杨树林又若有所思地说,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这话一点儿不假。
  这一夜薛彩云想了很多,最后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天,杨树林请了半天假,陪薛彩云去医院检查。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薛彩云,告诉她走路慢些,不要着急,别颠坏肚子里的孩子。薛彩云笑了:哪儿至于,现在孩子也就一个汆丸子那么大。杨树林也笑了:再长长就该有四喜丸子那么大了。


  他们去了杨芳所在的医院检查。杨芳是杨树林的五妹,在杨家排行老幺,现任妇产科护士。
  检查结果相当令人满意,诊断书上写着:胎儿已在该着床的地方待下了,请家长同志放心!然后大夫根据胎儿大小及各项检测报告,勘查出薛彩云怀孕的天数,杨树林倒退一算,正好是新婚之夜种下的。
  大夫检查的时候,杨芳始终在一旁看着,极力配合,这是杨树林特意叮嘱的,有熟人在现场才放心。
  杨树林问大夫,接下来做什么,该如何照顾产妇。大夫说目前还不要紧,只需避免剧烈运动,抽空儿给孩子做几件小衣服,尿布可以准备了,去书店买本育儿的书看,学习如何在适当时候进行胎教。杨树林拿出纸笔,一一记录。
  离开医院的时候,杨树林对杨芳说,你嫂子第一次生孩子,心里没底儿,没事儿的时候你多去家里做做她思想工作。杨芳说,嫂子,生孩子并不可怕,只要你对这个过程足够了解,克服心理障碍,生孩子就很容易,有的十分钟都用不了,跟上趟厕所似的,这方面以后咱俩多沟通。
  杨树林和薛彩云去了另一家医院,将此事告知躺在病床上的薛彩云父亲,老头意味深长地拉着杨树林的手说,初战告捷,可喜可贺,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后面,一定要坚持到底,争取最后的全面胜利。
  这天下班,杨树林骑车来到新华书店,锁了车直奔医学专柜,在售货员的推荐下,买了一本厚厚的《科学胎教宝典》回了家。晚上,他如同第一次看手抄本那样,兴奋地抱着书上了床,拿了一支笔圈圈点点,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到天明,有时还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吵醒薛彩云好几次。
  第二天薛彩云下了班,见杨树林正在院口钉报箱,嘴里叼着钉子。
  薛彩云问:钉它干嘛。
  杨树林将嘴里的钉子敲进木板:订了一份晚报,每天给送家来。
  薛彩云把车推进院里问道,怎么想起看报了。
  杨树林满意地看着报箱说,不是我看。
  薛彩云更不解,问:谁看。
  杨树林收拾着工具说,咱儿子看,我准备对他进行胎教。
  薛彩云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
  杨树林说,感觉。
  此后每天下了班,杨树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报箱取报,然后吃完饭让薛彩云躺在床上,对着她的肚子字正腔圆地朗读,内容既涉及粉碎四人帮后全国人民久久沉浸在快乐的海洋中,又囊括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国民生产总值不断创新高,每次他都读得津津有味,甚至连薛彩云翻过身也全然不知,经常是对着她的腰椎或臀部念念有词。
  一次杨芳来看薛彩云,见杨树林正读得津津有味,而薛彩云已酣然入梦,就说,哥,你干嘛呢。杨树林说,正给儿子胎教,提高他的文化素质。
  杨芳说,嫂子这刚一个多月,怀孕要三个月,胎儿才五脏俱全,那时候才有效果,现在只能对牛弹琴。
  杨芳是带着医药箱来的,里面装了医疗工具,来给薛彩云做检查。她打开箱子,见杨树林还在一旁看着,就说,哥,你回避一下。
  杨树林说,你嫂子是我媳妇,看看不犯法。
  杨芳说,那也不好,这种场合不让家属看。
  杨树林说,行,我去外屋,你可悠着点儿,别伤着咱杨家的接班人。
  杨芳说,还用你说,我是他姑。
  检查完,杨芳告诉杨树林,薛彩云一切正常,杨树林说,那就好,并叮嘱杨芳,隔三差五就过来看看,好发现错误,及时纠正。
  薛彩云出现了干呕现象,有时候正给顾客称着菜,就忍不住跑到墙角呕吐,吐了半天,除了吐沫,没有别的。与此同时饭量与日俱增,原先吃饭只盛多半碗,现在吃完两碗还要再添点儿,杨树林对此的解释是,很正常,毕竟吃饭的是两个人嘛。
  为了预测薛彩云酝酿的下一代是男是女,杨树林做了两道菜摆在薛彩云面前,一个是银耳拌山里红,一个是老虎菜,一酸一辣。薛彩云拿起筷子,看了看面前的两盘菜,又放下筷子:我想喝酸辣汤。
  杨树林说,只能在山里红和老虎菜中选择,两者取其一,不能另行添加。薛彩云说,可我就是想喝酸辣汤。杨树林挠挠脑袋说,喝酸辣汤不难解决,但这意味着什么呢,他思索着进了厨房。
  杨树林考虑了许久,薛彩云不耐烦了,问酸辣汤做好了吗,杨树林说,你愿意喝更辣一点的,还是酸一点的,薛彩云说,酸辣适中。杨树林找出胡椒面和醋,心想,问题真的复杂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薛彩云的肚子像个吹了气的气球,眼看着膨胀起来,八个月的时候,腰围已达三尺六,原来杨树林从后面一条胳膊就能揽住她的腰,现在要两条胳膊才勉强围住。从知道薛彩云怀孕那天起,杨树林就按书中所说,给她制定了一份营养又科学的菜谱,现已进入怀孕的最后冲刺阶段,杨树林变着法儿地给薛彩云换口味,让她既要吃饱,更要吃好。


  星期天的早上,薛彩云起床后发现杨树林不知去向,只在桌上给她留了一碗豆浆,两个鸡蛋和一盘炸糕。她梳头洗脸完,边吃边想:能去哪儿呢,大礼拜天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杨树林回来了,一手握着竹竿,一手拎着水桶,里面装了几条一拃多长的鲫瓜子。
  薛彩云说,你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杨树林倾斜着水桶,让薛彩云看里面欢蹦乱跳的鱼:给你和儿子钓鱼去了,中午给你们做鱼吃。
  薛彩云说,这么小,不如去菜市场买条大的,也不贵。
  杨树林说,鲫瓜子都这么大,钓来的鱼好吃,鲜。
  杨树林做了一锅垮炖鱼端到薛彩云面前。为了把鱼骨炖酥,几条小鱼放在火上炖了两个小时,直到煤气用完,这时出现在锅里的不再是一条条棱角分明的鲫鱼,而是一锅粥一样的絮状物体,袅袅腥气升腾而起。
  薛彩云问,什么呀这是。
  杨树林说,鱼呀。
  薛彩云又问,鱼在哪儿。
  杨树林说,它们已经赴汤蹈火了,吃吧,咱儿子需要补钙。杨树林盛了一勺,送到薛彩云嘴边说,中国足球为什么不行呀,因为队员缺钙,中国人普遍缺钙,不能让咱儿子重蹈覆辙。
  薛彩云在劝说下,拿起铝合金的小勺,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而杨树林并不急于吃饭,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从箱子里倒腾出一些破旧衣服,撕成一条一条,又找出针线,戴上顶针,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薛彩云边吃变问,你这是干什么,杨树林说给孩子做尿布,薛彩云说,放那儿吧,一会儿吃完了我缝,杨树林说,你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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