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外,侍卫轻轻推开门,李鸿章垂手而入,到了近前打马蹄袖跪倒参拜:“臣下李鸿章参见王爷。”
叶昭嗯了一声,李鸿章站起,垂手立在一旁。
是叶昭召他来见的,看着手上奏折,叶昭道:“田一农的折子你怎么看?”随着议政处设立,南国高级官员也很是调整了一番,比如原广东巡抚柏贵调任政务院农务大臣,原江西巡抚高溱调任广东巡抚,浙江巡抚冯登凡调任江西巡抚等等。
田一农原任湖南布政使,叶昭也见过,去年年末迁升浙江省巡抚。
却不想田一农上任不久,就搞出了妖蛾子,在浙江金华府,有一家官办橡胶厂,田一农遂在全省发出禁令,禁止民间办同类型企业,也就是禁民办橡胶厂。
田一农给议政处上折子,称此举可令金华橡胶厂一枝独秀,利润丰厚,更陈情议政处,可将此举在全国推广,原有民企自不必管它,但以后官办企业所经办之产业,该行业民间不得参与不得竞争,如此官办企业蒸蒸日上,国库定会越来越充裕。
叶昭看了折子颇有些无奈,这不要将南国政策倒退到洋务运动么?南朝虽有官办企业,但在叶昭心目中,自是为了促进民间工业的发展,对一些冷门但对南国经济布局有着重要作用的行业投资办厂,起一个疏导引领的作用,令民间企业受其启发鼓舞,可万万不是为了国家垄断某一行业。
最令叶昭心情沉重的是议政处却认为此议甚佳,提倡实行。
议政处六位议政,只有李小村一人反对,李蹇臣、袁甲三、周京山、郑珍甚至李鸿章都表示赞成。
想也是,如李蹇臣,思想守旧,虽受叶昭熏陶多年对于发展工商极为认同,但想来觉得官办企业垄断几个行业无可厚非,更是国库充裕之道,袁甲三和郑珍就不说了,比李蹇臣还要守旧,甚至袁甲三对于民间办厂都有些排斥。
周京山强于法务、识人,对经济不怎么精通,同样是守旧派,自会附议。
甚至李鸿章,虽是新派官员,但限于目光的局限性,显然也觉得这个折子颇有些见地。
只有李小村,商人出身,作过买办,又跟了自己近七年,和自己思想最是接近。
叶昭拿着折子问李鸿章“怎么看?”李鸿章心思何等慎密?这折子议政们不但都阅了,更大多赞同,若王爷也认同,又何须多问?
躬身道:“不过一家之言,还请王爷圣裁。”又道:“臣下等虽觉其言之有物,但也不过隔靴搔痒,纸上谈兵。臣下等妄言夸许,不过是鼓励之意,各省百花争鸣,不阻谏道,正是王爷之圣论。”几句话,又将议政处几位议政的责任给轻轻摘了。
叶昭微微点头,说道:“官办垄断,弊患实多,此事你们再议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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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喳!”李鸿章急忙应是。
看着李鸿章的背影,叶昭轻轻叹口气,虽然现今自己能靠着威信强行令他们跟着自己的轨道走,可这种态势,又能延续到几时?
南国之发展,若这般下去,矛盾积累越来越深,只怕早晚会呈强弩之末,当自己政令不通之时,就会闹出大乱子。比较幸运的就是,南国新技术不断发展,如电力的出现,很是能好好消化一阵子,从一定程度上,算是为这枝渐渐无力的强弩又添上了助推剂,掩盖着旧的矛盾。
现在南国就是在大跃进,以飞速发展令民间思想碰撞总是跟不上形势,就好像现今,民办官办的矛盾还没激化呢,突然电力就出来了,自然很快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只是这种踩钢丝的发展方式,委实步步惊心。
回灯笼巷三十五号院的路上,叶昭还在琢磨南国的政事,想从根儿上解决问题,实在不是朝夕之功,而且思想冲突是必然的,就好像欧洲各国,工业大发展引发的资产阶级革命。
而东方文明,又将走去何方?
小院内,莎娃正给两个青衣小婢照相留念,这几年照相技术飞速发展,莎娃现在用的最新式照相机,曝光速度已经小于一秒钟。听闻欧洲更有人用几十架照相机拍摄奔马图,又以幻灯片的方式播放,也就是电影之最原始雏形。
莎娃穿着性感的白纱裙,两条修长压迫感十足的雪白美腿裸露着,脚上踩着一双银色细高跟性感凉鞋,高高的鞋跟使脚背优美地弓起,脚趾涂着黑玫瑰趾甲油,妖娆诱惑。
见到叶昭进院莎娃就高兴的跑过来,挽着叶昭胳膊进屋,早忘了两个小婢还等她拍照呢。
小婢们都知道她的作派,红着脸将柳树下照相机和长长木架收起来,只能下次寻洋格格开心的时间求她给再照一次。
外间卧室,花姬正跪坐在炕桌旁趴着写字,小巧精致的黄格子制服裙,蕾丝花边的小白袜,好像在想问题,穿着蕾丝袜的小脚正蹭呀蹭的,可真是越来越可人儿了。
听到脚步声,才看到叶昭进来,忙怯怯下床,被叶昭抱住在嫩滑小脸上亲了一口,也不敢说话,只是眼里闪过欢喜的光芒。
花姬是一个月前来的南京,是叶昭去广州的时候带来的,没有莎娃作伴,金凤常年不在府里,蓉儿又常住观音山,花姬显然孤单的很,只是她不敢说,何况就算金凤和蓉儿在,她也拘束的很,又哪敢跟大太太和三太太唠嗑了?还是蓉儿心细,虽然花姬学业未成,府里雇佣的女教授又是广州国立中学的教师,客串性质,类似于家庭教师,不可能跟她来南京,但蓉儿还是作主让她伴叶昭上路,至于课业,也只能叶昭亲力亲为了。
不消说,和花姬、莎娃住在这三十五号院,叶昭自然性福无比,大被同眠,百般疼爱。
“花姬呀,想没想好干点什么?”叶昭坐上了软椅,一边接过小婢送来的热毛巾擦手擦脸,一边问。
花姬怯怯的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更没有什么想法。
叶昭心疼的揽她进怀,这样子,可真不放心放她出去做事,只能看看将来王府里她有什么力所能及能干的差事,交代给她,不然每日闷在府里,可不无聊死了?
“莎娃,你多带她出去走走。”叶昭揉了揉莎娃瀑布般的金发,莎娃连连点头,说:“明天,我带她去划船。”
叶昭嗯了一声,正想说和她俩出去吃饭,小婢来报,朱思忠朱先生到了。
叶昭倒是微微一怔,朱老大夫妻是很有眼力见儿的,虽然住的极近,但就算丝丝在南京的时候,也很少登门叨扰,更莫说现今丝丝还在太平府呢。
叶昭来到花厅的时候,朱思忠正踱步呢,可走了两步,看到自己在红地毯上踩出的脚印,就吓了一跳,正想乖乖去坐好,叶昭就到了。
“大哥,坐吧。”叶昭笑着和朱思忠互相拱手见礼,虽然朱思忠不知道妹夫真正身份,但百万身家的大老板,能这般谦和,却是令他深信妹妹没嫁错人。
小婢奉上冰镇酸梅汁,小院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同样置办了制冰机。
“嗬,真过瘾。”朱思忠喝了口饮品,就觉得一丝凉线下腹,清爽无比,忍不住赞叹出声,又说:“公子,您府里是制冰的吧?”
叶昭笑着点点头,朱思忠又不免赞叹几声,现在妹夫出本钱给开了酒楼,生意还好,加之妻子又喜欢享受,倒也买过几次冰来镇饮品,可要说制冰机,那可就不是一般富户能买得起了,更莫说他这中人之家了。
“大哥有事吧?”叶昭笑着问。
朱思忠就不免忸怩起来,不过妹夫确实善解人意,他若不问,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咳嗽了两声,朱思忠脸微微涨红,说:“是,是有点事,不知道公子手头方便不?”
叶昭一怔,说:“大哥的酒楼周转有问题么?要多少?”就准备要侍卫改扮的小婢去拿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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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思忠道:“那,那倒不是,五十个银元,可,可不能从酒楼账目里支。”
叶昭奇道:“那是为何?”五十个银元,想来朱大哥和朱大嫂现在还是拿得出的。
朱思忠眼见也瞒不住,红着脸忸怩道:“这事儿公子可不能跟我那口子说,是这么着,有乡下一姓李的,不知道怎么急需用钱,所以向外典妻,那女人我见了,长得挺周正挺水灵,两年契,五十个银元。”
看了叶昭一眼,又急急道:“您放心,是我那酒楼帮厨给牵的线,绝不是仙人党,我琢磨着,这也是帮人不是?再说那,那妹子,也实在可怜,要落入什么坏人家,可不就毁了吗?”
叶昭一时无语,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看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感觉朱大哥以前挺憨厚的人,怎么也干起典妻的勾当了?
要说这典妻,也算源远流长,实际上等同租妻,就是典夫和原夫签订契约,一两年的有,三五年的亦有,典夫支付给原夫一定数目的银钱,在契约时效内,女子归典夫所有,但与原夫的夫妻关系不变,只是不许再发生性关系,等过了契约年限,女子就回原夫家继续生活。
实际上,一般来说,进行典妻买卖的双方家境都不会怎么好,例外的就是大户人家典妻生子。不过典妻行为因为与礼教不合,各代都严禁。但江浙一地,一直极为流行。
叶昭揉了揉鼻子,道:“大哥,这可不行,我不是不想帮你,典妻触犯刑律,再则说了,要被嫂子知道,我成什么人了?丝丝也不会放过我啊?”
朱思忠讪讪道:“这,那,那算了吧。”起身说:“麻烦公子了,我,我就不该开这个口。”有些羞惭。
见他模样,叶昭就叹口气,要说丝丝这大哥确实是个老实人,只是这个年代,纳妾都属平常,以现在朱思忠酒楼东家的身份,思春也不可避免,想了想,就对身侧女侍卫使了个眼色:“去给朱大哥拿一百块的银票。”其实朱思忠说的也没错,那可怜女子跟了朱思忠,总比不知道落入什么人手里甚至流落风尘强。
朱思忠一呆,说道:“这,用不到,您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我,我真不该来。”
叶昭摆摆手,说道:“大哥,这么着,你就干脆买了她做妾,一百块不够的话,您再来拿,不过,买卖人口、典妻都犯法,你自己看着办,帮他夫家把难处办了,再叫夫家休了她,再娶她过门想来她也愿意。”
朱思忠吓一跳,说:“这,纳妾,不行不行。”连连摇头,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