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德忠看了怀表,一小时十四分钟后,前方影影绰绰的来了一帮人,侦察兵早就回来送信,确实有一个蓝眼睛的白人被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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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人走近后,有侦察兵迎上去,从阿富汗人手中把那鹰钩鼻的中年欧洲人接过,推搡到了吕德忠面前。
“你是阿富汗叛军的军事顾问?叫什么名字?”吕德忠打量着面前桀骜的白人,突然用英语问,在军校时必须修习一门外语,以英语、德语和法语为主,吕德忠选的是英语,虽然结结巴巴的语调很是奇怪,但显然,对方听懂了。
桀骜的白人本来在打量这些中国人,听到吕德忠问话,他诧异道:“你们是中国人?”从面相上,他还是能分辨出中国人和阿富汗人的不同。
吕德忠微微点头,道:”是。”做了个手势,便有士兵为这白人松绑。
白人此刻脸上的傲慢渐渐消失不见,揉着发麻的胳膊,道:“你们果然是中国人,是中国士兵。”说到这儿脸上抽搐了一下,那个大雨夜,中国军队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是那么的可怕,此起彼伏的冲锋喇叭声几乎震聋了他的耳朵,摧毁了他的精神。事后回想,如果面对中国陆军的不是阿富汗人,换做自己服役的英国正规军,那个令欧洲战栗的红衣兵团,能不能抵挡住中国人那一波波好像永不停息的冲锋?
他想不出答案,或者说,也不想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中国陆军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敌人。
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他又哪里还能傲慢起来,对吕德忠伸出手,道:“布朗,特瑞?布朗。”
吕德忠和他握握手,道:“中国皇家陆军,吕德忠。”
布朗看了眼吕德忠草绿军装肩章上闪亮的军衔,他这些年担任阿富汗伊斯兰国民军总顾问,对中国军队自然有一定的了解,面前的中国军官,军衔为军官中最低的协军校,应该是中国陆军建制中的排长亦或副排长。
“校官先生,请问您会怎么处置我?”布朗现在倒是定了心,落在中国人手里,最起码不会处决他和虐待他。
吕德忠笑了笑道:“布朗先生,你应该是阿富汗叛军的顾问,具体是什么职务我就不问了,问了你也不会讲,至于如何处置你,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按照帝国法律和战事法例以及签订的相关国际公约、东南公约,你自然会获得公正的对待。”
布朗犹豫了一下,反正早晚也瞒不住,说道:“我是阿富汗伊斯兰国民军总顾问。”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虽然被中国人俘虏不会遭到虐待,但这个与大英分庭抗礼的国家,如果判处自己长期监禁,只怕帝国政府和自己的好友谁也帮不上自己。
他心里深深叹口气,看着身侧的中国士兵,又盯向那些可恶卑劣的土著们,想想也怨不得他们,英国远在万里之外,而近邻又是这般强大无匹,站在哪一边已经不言而喻。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交涉有用吗?
巴格兰城位于昆都士河畔,曾经是古时贵霜帝国的夏都,人口在万人上下,现今古时遗迹已经不见,整个城市是由散落在昆都士河畔以及兴都库什山山谷中的各种窑洞、木板房、阿拉伯风格的长方形土房组成,居民各个骨瘦如柴面有菜色,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骷髅一般,贫困的生活一览无遗。
虽然东方帝国在中亚和西亚影响日深,越来越多的华商涌入中西亚地区淘金,但却鲜有人对阿富汗这个贫穷的国度投以关注,不过因为巴格兰毗邻帝国葱岭地区,所以偶也有商人来这里贸易,巴格兰也拥有阿富汗唯一一家华商开设的工厂,一个小小的织布厂,阿富汗政变后工厂主逃回了国内,工厂被阿富汗新政府没收,战乱起,工厂的设备也被当地巴格兰市民趁机哄抢,中国军队占领巴格兰城后,工厂已经只剩下了几间简陋的厂房,甚至窗户和门的木框也被人扒走了。
前两天,工厂的工厂主焦老板回了巴格兰,见状大发雷霆,发誓要惩戒这些卑鄙的小偷,遂带着他以前雇佣的阿富汗工人挨家挨户去搜,新组建的阿富汗巴格兰省政府招募的治安军警根本不敢管他,后他被张勋部士兵制止。
这两天,焦老板便去军部磨牙,见到军官就老总老总的套近乎,满腔委屈的诉说他损失多少财产,请求各个老总为他做主。
军部值班军官被他烦的不行,而等吕德忠回到巴格兰后,张勋张游击点名要他来处理此事,张勋部有几名军校毕业生,以今年刚刚毕业的吕德忠口才最好,看来张勋也早就注意到他了。
军部现今也不过是临时砌垒土墙圈起的大院,平素驻扎一个警戒排,连级干部轮流值班,张勋则大多数时间呆在城郊军营,偶尔来军部转转。
当坐在冷冷清清的窑洞接待室中见到吕德忠进来,焦老板赶紧站起身,拉着吕德忠的手,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老总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这一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没了,您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找咱国内的亲人我找谁啊我?”
吕德忠心中就有些无奈,其实焦老板的纺织厂的几台机器不过是国内最早兴起小作坊时所用的手动纺纱机,而且他用的是国内淘汰的旧机器,根本不值几个钱。
可是话又说回来,国内真正的有钱人又哪里会来阿富汗开工厂?焦老板以前也不过是国内小作坊的管事,虽说衣食无忧,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过一辈子,所以举家借债购入了几台淘汰的机器来阿富汗办厂,结果闹了个血本无归,也实在惨了些。
“来,您先坐下,喝口水。”吕德忠将焦老板按在木头凳子上,又用茶缸子倒了杯水送到焦老板手里,焦老板惶恐的一个劲儿站起来,都被吕德忠按坐下去。
吕德忠在对面坐下,琢磨了下道:“焦老板,您知道的,阿富汗国王的告国民书里,已经答应了不论过去他的臣民站在什么立场,都一律既往不咎,如果咱去算旧账,可不言而无信吗?咱这友邦还当不当了?”伸手阻住焦老板话头,道:“您先别说,听我说,当然,您的损失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这样吧,我给上峰打个报告,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阿富汗人总会有个对咱华商的赔偿问题,到时候应该会对您有个说法。”
焦老板苦了脸,说道:“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长官,那我这段时间总不能喝西北风吧?”说着话眼珠一转,向吕德忠身前靠了靠,神秘兮兮的道:“我的工人可是跟我说了,他们知道谁偷了我的机器,还有本地的一家富户,他家有几百头羊,长官,要不您也甭管了,我自己去办,还不信了,就治不住这些蛮子?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不是?”
吕德忠皱眉道:“你可别胡来!”什么工人告密?若是富户,谁会偷他的机器?这定是想敲诈勒索呢,要说在这巴格兰,现今还真没人敢惹他,偏生这位焦老板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委实令人头疼。
就在这时,听到响亮的“报告”声,卫兵报告,莫赫布省长到了,求见吕把总和焦老板。
莫赫布省长同样是本地部落的酋长,满脸的大胡子,进来后就亲热的同焦老板称兄道弟,看来焦老板也早去找过他。
寒暄之后,莫赫布笑着对吕德忠道:“校官先生,我是专程来见焦老板的,经过我们管理委员会商议,决定先从省政府办公经费中挪用一部分款项补偿焦老板,我们普什图人是好客之邦,绝对不会亏待我们的朋友。”
听通译翻译过,焦老板喜道:“那感情好,莫省长,还是您够朋友,我忘不了您今天帮兄弟这一把……”其实本来还想说以后有事兄弟一定帮忙之类的话,但见吕德忠在场,可不敢乱扯了,毕竟在这巴格兰现今他是唯一一个华商,阿富汗人就是这位新省长也对他极为尊敬,可他自己清楚自己在国内是什么货色,当着吕老总的面,还是别扯了。
吕德忠见状只能摇头,听说这位焦老板在巴格兰还娶了两位美丽的妻子,在国内,他可是老光棍一个,国家兴盛,实在也是鸡犬升天吧。
大皇帝带给帝国的,实在太多了。
吕德忠又想起了营座刚才欣喜的表情,将他报功的折子给自己看,又喜滋滋说:“托您老兄的福,说不定我的贱名也能被圣上他老人家瞄上那么一龙眼,老兄,那我这辈子就值了。”
当时营座欣喜至极,拍的他肩膀到现在还有些疼,其实怨不得营座失态,若说皇帝陛下能知道自己的名号,可真是死也值了,若说以前,扛枪的多为拼个顶戴不假,可现在不知不觉的,保护帝国和大皇帝神圣不可侵犯的荣誉感,渐渐注入每一个士兵的灵魂。大皇帝在京城阅兵一句:“而今旌旗十万,朕可地府斩阎罗!”又令多少人热血沸腾,仅仅只是听闻,想象那时画面,吕德忠已经心潮澎湃,恨没亲身经历其间,跟着那乌压压望不到头的甲兵阵林,用尽全身力气,山呼海啸般嘶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想到此,吕德忠身子又微微发热,实在有些情难自已。
……
叶昭在养心殿东暖阁看到阿富汗远征军团奏章中俘虏英国顾问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实则一些事挑明,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见到张勋的名字,叶昭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宝帅,这个张勋,还有处分在身吧?”见赵三宝皱眉思索,笑道:“就是左宝贵那次,那个辫帅。”
赵三宝这才想起来,笑道:“皇上记心真好,过耳不忘。”他对张勋可没太大印象。
叶昭道:“今儿也算立了功了。”
赵三宝笑道:”是,臣已经发了嘉许状,回去再给左宝贵发个电文,要多栽培栽培他。”
叶昭道:“我只是记得他名儿罢了,栽培不栽培的,还是按照军中常例来。”
赵三宝点头称是。
叶昭又拿起了另一份奏章,是外务部的折子,昨日下午英国公使查尔顿同帝国外务部官员会谈,申明了大英帝国对“三国联合声明”的立场。
前天,中国、德国、奥匈帝国正式发表联合声明,对莫斯科发生的俄国人枪杀奥匈外交官一事表示愤慨和谴责,要求俄国政府立即缉拿凶手引渡至维也纳(奥匈帝国首都)接受审判,并立即解散俄国境内激进民族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