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新西伯利亚才是中国商品陆路发去俄国甚至欧洲的集散地,但在迪化,同样俄国商人众多,何况迪化更是中原通往西域中亚的枢纽城市,大批中国商品涌入西亚都要经过迪化,这些年下来,迪化的变化日新月异,现今人口近百万,在帝国现代化都市中,可排入前十。
同叶昭便装上街,秦婉君只觉得说不出的新奇,虽说她的家庭开明,她也从来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但跟在叶昭身边游览这座帝国西部最大的繁华都市,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在北京路百货公司买了一堆不可能用到的化妆品,如雪花膏、唇红等等,又去清真饭店享用了大串烤羊肉,还去希瓦人的小店买了些手工编绘的挂毯等饰品,等到了友谊大街俄国人聚集的社区时,夕阳已经西下。
秦婉君见天色不早,便说不逛了,回去。
叶昭见她游兴正浓,笑道:”既然来了,转转吧。”
秦婉君展颜一笑,人比花娇,伸手便挎住了叶昭的胳膊,在上海、广州等思想最为活跃的大城市,倒偶尔可见情侣这般亲昵,京城街头这样的画面可就少得多了,反而迪化西北诸族众多,民风开放,男女情侣更加热情大胆。
这片社区被迪化人称为“俄人街”,大帝国公民情结浓郁的沙文主义者,则鄙夷的称为“毛子街”,这条几百米的街道实则东方建筑居多,两旁店铺皆是中式阁楼,偶尔可见俄国风格建筑,如东正教堂、侨民小学堂等等。
看着身侧挽着自己的秦婉君,盘得花一样的精致发髻,优雅的黑色粉花小开叉旗袍,露出穿着丝袜的秀气小腿,一双小巧如黑宝石般的缎子面高跟鞋哒哒的响着,摩登艳美不可方物。
怎么都有种上海滩的感觉,身边的,则是艳名大大的交际花,叶昭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兴起这种感觉,自嘲的摇了摇头。
“您笑甚么呢?”秦婉君娇滴滴的问。
叶昭说:“没什么。”若秦婉君听到自己把她和交际花联系起来,可不知道多郁闷。
看着秦婉君娇艳勾魂的脸蛋微微放光,叶昭知道她现在极为开心,可要说自己多喜欢她,那自然牵强,自己也早过了情情爱爱的年纪,就算喜欢,也是喜欢她撩人心扉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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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俄国人的餐馆。”叶昭指了指前方一处已经亮起灯的圆顶二层餐厅,在一栋栋东方阁楼中,显得极为扎眼。
这家豪华餐厅唤作“红磨坊”,在迪化极为有名,纯正的俄罗斯菜,贪图尝新鲜的华人大多来过此处,当然,绝大多数仅仅光顾一次就再也不来了,现今餐厅也在改进菜式,努力迎合本地人的口味。
“嗯,我就想尝尝俄国人的黑面包。”毫无疑问,秦婉君是那种不安分的人,当然,这种不安分,不是指男女之事,而是什么新鲜事,她都想尝试尝试,宫内的电影电话,都曾经令她大开眼界。
叶昭笑道:“你可不许剩下,当年,我吃了半年的黑面包,吃的我都想吐了。”
说着话,两人走向餐厅,台阶上白衬衣背带黑裤的侍应生早跑了下来,眼见这对璧人般的中国先生太太没有帽子外套什么的需要他效劳,两人身后更跟了五六名仆人,侍应生微觉失望,但还是殷勤的在前面引路。
等叶昭和秦婉君进了餐厅,扮作管家的万德全扔给了侍应生十元小费,俄罗斯侍应眼睛放光,连声感谢。
在靠窗桌坐下,要了面包奶酪和土豆汤,叶昭打量四周,餐厅装修的极好,华丽的吊灯映得金碧辉煌的,餐桌上雪白餐桌布和绽放的花瓶也别具匠心。
餐厅客人不少,大多是白面孔的俄国人,中国客人就叶昭和秦婉君一桌。
女侍应卖力的介绍餐厅的特色菜,显然以这个餐厅的装潢和规模,如果只做俄罗斯人生意而没有中国客人问津,早晚要关门大吉。
“这个中国娘们,真够劲儿!”旁边桌上响起一阵哄笑,坐的都是粗犷的俄国大汉,看衣着都是那种蓝布衫,应该是工人。
他们用俄语交谈,有奥丁堡口音,显然不会想到坐在这桌的中国客人有人能听得懂。
叶昭蹙了蹙眉头,没有吱声,这些人都是苦哈哈,无谓因为他们败了兴致。
窗外玻璃,突然冒出个漂亮的小脸蛋,眼睛深凹,碧眼高鼻,略显冷峻气质,一个标准的俄罗斯小美女,只是她衣衫有些褴褛,脖子上吊着盛着香烟的木匣子,活脱脱迪化版卖火柴的小姑娘。
跺着脚,俄罗斯小姑娘碧眸希翼的望着叶昭,指着自己的木匣子里一盒盒香烟大声说着什么,玻璃隔音效果极好,听不大清楚她的话。那边守着台阶的侍应生正走过来赶她,秦婉君也见到了,说道:“啊,看把她冻的,真可怜,我买她些物事吧?”
叶昭微微颔首,身侧万德全急忙对着窗户外比划,那侍应生犹豫了一下,就放开了抓着小姑娘瘦弱胳膊的大手。
“先生,太太,买盒香烟吧,什么牌子的都有,老刀牌,我才收您五分钱一根。”小姑娘被侍应生领到了叶昭和秦婉君的桌台前,赶紧推销自己的香烟,中国话字正腔圆的,看来只怕就是在迪化出生的,小姑娘挺漂亮的,衣服也洗的干净,就是手上有冻疮,现今都快夏天了,仍红肿肿的。
叶昭对秦婉君道:”你做主吧。”现今看到这种事,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要考虑的不是面前一人十人或是千人百人之境遇,而是帝国亿万子民的福祉,更莫说眼前小姑娘只是外来移民了。
“这小丫头你不认识?13号那个老妓女的女儿,她妈妈是我的甜心,她也是小甜心,我摸过她的小屁股。“那边污言秽语的一桌声音又大了起来。
俄罗斯小女孩自然听得到,脸通红,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却不敢回头看。
“你们安静些!”叶昭终于忍不住了,用俄语对那桌说了句。
谈笑声戛然而止,那桌蓝布衫的俄国工人立刻没了声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大觉无趣。
然而事情不算完,万德全早就怀疑他们议论自己主子呢,此时坐了实,当下大步走过去,照着刚刚笑声最大的俄国大汉啪啪就是俩嘴巴,骂道:“你们他妈什么东西,敢嚼谁的舌头呢?!”
整个餐厅都沉寂下来,这几个俄国大汉腾地站起,愤怒的看着万德全,但却没人敢还手,还嘴都不敢,他们只是来中国淘金的工人,虽然刚刚来中国不久,不知深浅,但异域他乡,又怎敢得罪本地人?
“这儿的老板呢,报警,报巡捕房,我倒要看看,这几个王八蛋都什么妖精变的!”万德全大声的喊着。
餐厅里的俄国人没有一个人做声,懂中国话的侍应想劝又不敢劝,而他们也愕然发现,这位管家这么一闹,又有十几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小伙子进了餐厅,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叶昭无奈的对秦婉君道:“所以我说出宫是千难万难。”倒也不怨万德全,如果他知道有人言语侮辱自己还不作声,那按过去规矩,他也该掉脑袋了。
旁侧,自有侍卫塞给那小姑娘几张钞票,护着叶昭和秦婉君离开餐厅。
回到春宫好久,用了晚膳叶昭正与秦婉君谈论今日之事,叶昭说起外来移民渐多,该当立法禁止黑工之时,万德全才颠颠的跑来禀告,说是几个人都被送去了巡捕房,自己亮的是宗人府采买处的帖子,绝不会有人联想到大皇帝云云。
叶昭摆摆手道:“都是穷苦人,也莫难为他们。”又道:“叫严复、康有为他们几个明日早点来,有事同他们议议。”现今帝国没有黑工一说,偷渡到帝国境内的外国人只要有人肯给工作,通常就能生活下去,只是没有帝国户籍,不属帝国公民,更没有帝国公民的种种权利,如此他们的劳力卖的便廉价,喜欢用偷渡工人的商户、工厂可不少,也是时候治理了,毕竟帝国不同欧美,劳力资源匮乏,要到处寻觅廉价工人。
万德全突然又跪下,道:“还有件事儿,奴才擅自做了主,奴才把莉莉娅,就是那卖香烟的小姑娘带了回来,奴才是见娘娘身边也没个合手的人服侍,娘娘又跟她投缘,便大胆做了回主,若娘娘觉得可以,便叫宝大人翻翻这莉莉娅的底儿,若娘娘不待见她,奴才这就打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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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万德全八面玲珑,见秦婉君当时得令,刚刚得宠的新贵,便赶紧巴结,总之别叫人说出他的不是,翻以前的旧账。
叶昭看向秦婉君,说:“你的意思呢?”
秦婉君对着万公公轻颔粉腮:“那小姑娘挺好的,既然万公公把人带来了,就留下吧。”
叶昭微微点头,挥挥手道:“去把宝珠喊来。”自是要宝珠来查查那俄国小丫头的来历,虽说不可能是故意接近自己和秦氏,但总要谨慎些。
“喳!”见自己办的差遂了秦答应心意,万德全答应一声,美滋滋的去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个泥潭
1882年7月,在保加利亚节节败退,罗马尼亚、塞尔维亚、黑山联军步步进逼之时,奥匈帝国6月发出最后通牒后,正式宣布参战,按照与保加利亚签订的谅解协议,给予保加利亚王国适当的军事支援。
同时间的南非战场处于僵持之中,在中国明白无误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后,英国人显然意识到如果将大量兵力调往南非是极为危险的,尤其是在印度和澳大利亚的驻军、仆从军,作为抵抗东方帝国可能的侵略的第一线,就更不容有失。
十几万英军,同布尔人厮杀在丛林平原和崇山峻岭中,现在与德兰士瓦的战争,无疑成了英军的泥潭,既不能大量增兵彻底消灭布尔人,又不能就这样退兵无功而返,这几个月间,女王和她的内阁召开了无数次会议讨论南非的战局,据称在枢密院会议中,女王称中国人“阴险而卑鄙”,显然女王和她枢密院的亲密朋友都清醒的意识到,南非战事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正是中国人的阴谋,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仅仅用少量的物资和武器,就可以将这场战争变得旷日持久,从而逐渐消耗大英帝国的国力,更使大英帝国没有精力将目光投注别处,更会使得大英帝国对全球的影响力被严重削弱。
据悉有枢密院成员提出,只有对中国宣战,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