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从不暴露。他常幽默地说,我活着,每分钟都武装到牙齿。 小川说到此处忽然停住,好像想起了什么,两眼直直地盯住郎内办公桌最中间的那只抽屉,不再出声。 大家循着小川的目光,也都向那只抽屉望去。 房间里又一次沉默。 后来,有人说,应该请郎内的家属打开他的抽屉,说不定有什么秘密情况郎内已经察觉,写好了遗言,锁在自己的抽屉里。 立刻有人反对:不行,万一郎内有什么个人隐私……说话人看了看资料员小花,继续说,我是指我们男人们不宜公开的情况,让他家属看到,岂不会坏事吗!而且,也有损于郎内局长在他家属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又有人提议:不如我们成立一个专门小组,配合刑警队破案,抽屉由专门小组打开。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大家的注意力焦点全都落到郎内的抽屉上,各怀各的心思,打着自己的算盘。 在人群射向郎内抽屉的视线中,有一道比子弹还要坚硬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击落在那只冰冷的铁锁上,这目光是从一直静候一旁、沉默不语的老冷的眼孔里发射出来的。 这时,老冷终于出了声,他颇为权威、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待局里与刑警队商量一下再说吧。 于是,大家闭口,不再谈。 史又村警长也说回去商量一下再决定。然后,他见大家不想再谈什么,或者说不想凑在一起谈论什么,就低头看了看手表,站起身,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说下午还要去办件事,大家想起什么可及时找他。 说罢,史警长就告辞了。 房间里,留下一双双大眼小眼呆呆地转不了弯。在这些大眼小眼中,除了小川和老冷,还有一双钉子似的眼睛,像被射钉枪牢牢地钉在郎内的抽屉上,这个人,就是资料员小花。 被锁着骑走的自行车 老冷以代表单位领导和他个人这个双重身份,第一个来找史又村警长。 这是郎内案件发生后的第二日上午。 史又村警长正在警部自己的办公室里凝神思索,心中缠绕的疑虑像连环套,随着口中吐出的青黛色烟圈弥散在眼前,飘飘忽忽,徘徊不去。 这时,冷副局长一拉房门,闪身走了进来。他那只耸立在脸孔上的番石榴样的鼻子,先于他本人大约五分之一秒,出现在史又村面前。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沙漏街的卜语(9)
两人依次经过亲切友好的握手、寒暄、点烟以及老熟人似的彼此互称一声“小史”和“老冷”之后,便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地坐下来。 老冷直接进入谈话主题,他先说了一句,失去郎内这样一位愉快合作多年的老战友非常痛心!然后,就将他昨晚经过整整一夜缜密的思索、推理和判断的情况,和盘托出。他说,都是自己人,仅做参考吧。 老冷做出了如下天衣无缝的揭发: 郎内出事的前一天傍晚,我因家中有事,提前离开单位回去了。据资料员小花说,她当天下班后,没有及时回家,她在单位的院子里滑了一会儿旱冰,并且受了凉,以至于夜间突然发作肠胃炎,第二天上午去了医院。那天傍晚,单位里有人看到郎内也是很迟才离开办公室,因为小花有事找他。当时,秘书小川不在郎内的办公室里,他去银行办事去了。也就是说,那天傍晚,小花在院子里滑旱冰之前或者滑完之后,与郎内一起在他的办公室里,房间关着门。 单位里谁都知道郎内对资料员小花情有独钟。表面上看,小花是个性格内向又坦直活泼的漂亮姑娘,一直还没有结婚。他们在办公室里谈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不得而知。他们走时天色已黑,最后一个离开单位的小某曾看到他们一前一后纷纷离去的背影,体态僵硬,显得很不愉快。他们急匆匆的样子,好像是要到哪儿去会合。 也许他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继续不愉快的交谈。以前,郎内曾几次流露出对小花的歉疚之情,单位里都知道,可能他曾要求或强迫小花做过什么,这是可以理解的,男人嘛。他们推着车子,边走边谈,依然不能达成协议。也许是小花提出要与郎内结婚,不愿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而郎内以早已有家为由给予拒绝。小花感到她的感情没着没落,无依无靠。格外委屈,伤心地哭了起来。于是,他们站住,把车子靠在路边的墙根上。小花无奈,便强迫郎内。结果依然被他坚定地拒绝。小花被深深地刺痛。 单位里都知道,小花一向性格莫测,晴雨无常。也许小花在一时冲动之下,从路边拣起一块玻璃,就朝郎内的胸口刺去。 有两点,可以证明上述这些“也许”的肯定性: 一是,郎内的自行车。 郎内每天必须骑车上下班,因为他家那边正在修路,至今不能通汽车。昨天中午,我在我办公室窗口,望见郎内的自行车斜靠在单位院子里的一扇墙垣下,小花的旱冰鞋像两只黑乎乎的大虫子,丢在车轮底下。郎内是像往常一样骑车离开单位的,现在车子不应该锁在这儿。看来他与小花在路上停下时,肯定是锁了车,因为钥匙在他的衣兜里。但是,自行车锁着怎么会被骑回单位呢? 郎内被刺中后,倒卧在地上,压住了衣兜里的钥匙。小花被自己一时的冲动吓坏了,唤了郎内几声,没有回应,便没敢上前触碰郎内的身体。她匆匆忙忙找到他们停自行车的地方,于是她看见郎内的自行车也停在那儿。她不想留下什么令人怀疑的东西,使人找到可以追溯的线索。所以她决定把郎内的车骑回单位。但是,车钥匙被压在郎内衣兜里,而她再也不敢去碰他,急中生智,她想起了自己背包里的旱冰鞋。郎内的车链是锁在前轮上,于是她把旱冰鞋绑在车子的前轮下。这样,脚蹬带动自行车的后轮,前轮空着不转,由旱冰鞋代替前轮运转,她把郎内的自行车骑回了单位。然后,又返回取了自己的自行车回家。 二是,小花的手指。 昨天中午,我看到小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缠着厚厚的纱布。如果是切菜弄伤手指,应该是左手。而且,据小花说,前天傍晚下班后,她滑旱冰受了凉,肠胃炎发作。按她的说法,她应该躺在床上休息,不会弄伤手指。如此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发作什么肠胃炎,而是在外边做什么会弄伤手指的危险事情。昨天上午,她去医院,也根本没有去看肠胃病,而是处理她受伤的手指。可以推断,她的手指正是被玻璃扎伤的。 可怜的姑娘! 最后,老冷做出了他的结论: 由于郎内平素的众所周知的不检点,诱发了这一场悲惨的情杀案。 老冷在一片真诚的为老战友郎内深深惋惜与遗憾的叹息声中,给自己的谈话画了句号。 一株合闭的半枝莲 小花在警部一层的楼道走廊里一路喧哗着“史警长,史警长”,来到史又村的办公室。这是今天上午第二个找她谈话的人。 当小花站立到年轻而帅气的史又村警长面前时,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而安静下来。 小花显得有些拘谨,所以就先议论了一会儿天气以及空气污染问题,来自我缓解一下气氛和她微妙的紧张心理。 史又村为她倒了茶,于是,她那双不知放哪儿才好的略显尴尬的手,就抓在了茶杯上。史又村故意先忽略她缠了纱布的右手,欲擒故纵地感谢小花配合他的工作。然后,小花才进入正题,说明来意。 小花是来向史又村提供她的一个怀疑的。她的这个颇为细微的疑点,的确是一个大窟窿,诱导人深挖下去。 资料员小花满腹狐疑的揭发是这样: 昨天中午,秘书小川在我的办公室大书架上找一份材料,由于架顶太高,小川就穿着鞋站到了我的桌子上。我听到他的皮鞋发出一种奇怪的嗑嗑声,像咳嗽似的声音。当他从桌子上下来之后,我看到我的桌面被小川的皮鞋踩得一塌糊涂。后来我擦桌时,发现在那堆脏浊的鞋底附着物中,有一小块玻璃碴,这说明小川曾在短时间内从碎玻璃碴中穿行过,那皮鞋底发出的嗑嗑声,就是扎在上边的碎玻璃发出的。当我注意到小川的皮鞋时,他显得格外反常地紧张。    
沙漏街的卜语(10)
小川离开我的房间时,送给我一只新做的半枝莲标本。小川说是上午在单位院子里采摘做成的。那只半枝莲标本鲜艳地含苞待放着,被展压得很平。 这里面就有了一个问题。昨天上午阳光绚烂,半枝莲应该旺旺地盛开,只是晚上或夜间半枝莲才是合闭的。小川的标本是一株关闭着的半枝莲,由此可见,这株半枝莲绝对不会是洒满阳光的上午采摘的,而是在前一天晚上或夜里采摘。这种特殊花色的半枝莲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只有我单位的院子里才有,是总务长的女儿从国外带回来的。这说明小川在前一天的夜晚曾来过单位。单位的地点在沙漏街上,而郎内局长的出事地点也在沙漏街,所以小川肯定到过沙漏街的出事地。他的皮鞋也是在那儿扎上碎玻璃的。 这样,小川送我的那只夜间采摘的半枝莲标本,以及他鞋子上的碎玻璃,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和答案。 单位里的人都知道,那天小川曾为郎内局长到银行办过事。也许问题就出在钱上。 小花叙述完她的分析和推理,最后又提升到心理学上边来。她说: 小川这种男人,平时低三下四,奴颜卑膝,像个哈巴狗,心理严重压抑和扭曲。但日子久了,总有一天他的本性会背叛他的理智,一旦爆发,就会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无法收拾,蔫人干大事! 在小花离开警部之前,史又村警长只询问了一个问题:她对郎内这个人怎么看? 对于这个问题,小花做了如下的回答: 我只跟你史警长一个人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很感激郎内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有点喜欢他。但郎内这个人实在奇怪,他对我的好,似乎专门是做给别人看的,越是当着大家的面,他就越发透出对我的关心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