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这是萤火还是鬼火。
司马怒不由自主回头一瞥。
在他的身后,流萤无声飞舞,坟头的野草簌簌然摇摆,冢中的野鬼并没有爬出来,却好像已经开始蠢动。
他脚踏那个坟墓也好像在蠢动,坟头摇摆的野草搔拂着他的双脚,犹如一双无形的鬼手。
那咋野草并不是现在才搔拂他双脚,他却是现在才生出这股感觉。
这也是他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
他双脚毛菅不觉支支逆立,但双脚仍然稳立坟头之上,目光一转即回,又转回怪人那张怪脸上。
怪人倏的以笠作扇,轻轻搧动。
风势竟彷佛渐急劲起来,乱葬岗的野草也彷佛摇摆得更厉害。
司马怒心愈寒,正盘算应该采取什么行动,突然发现马车的周围冒起了缕缕白烟。
又是白烟?
司马怒动念未已,缕缕白烟已迅速扩散,眨眼间就将那辆马车包裹起来。
白烟由淡而渐浓,那辆马车眼看就要消失在白烟之中。
司马怒知道再不能等下去,一声暴喝,身形离弦箭失般射出,一射两丈,运人带刀斩向那个怪人。
那刹那,整辆马车已经被裹在浓烟之内!
激烈的刀风立将浓烟攻开了一条空隙。
怪人已经不在车座上。
刀斩空,司马怒落在车座上,一刀突然化成千刀,整个人都包在刀光之内,彷佛变成了一个刀球。
白烟被刀风激荡得四下乱射,乱成一团!
烟更浓,刹那裹住了刀光。
也只是刹那,人刀都裹在白烟消失。
白烟扩散得非常迅速,整个乱葬岗迅速的被白烟吞噬!
碧绿的萤火也在白烟中隐没。
司马怒冲入这样的一团白烟中,是不是太鲁莽,太愚蠢?
白烟中蓦地响起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
是司马怒的声音。
愤怒而夹杂恐惧。
强烈的恐惧。
白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司马怒到底遭遇了什么意外?
只一声。
乱葬岗又静下来,寂死,但连随被车马声划破!
烟更浓!
夜风凄冷,白烟终于消散。
冷月中天,荒坟野草依旧,怪人与马车却都已下在。
司马怒也下在。
车马何去?司马怒现在又怎样?
第七章 诡变
云散碧天长。
午前。
阳光绚烂,斜照在萧家庄的大门上。
龙飞斜披着阳光站在门前。
萧家庄的人纵然不能够消解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也必然消解其部份,即使小部份。
门上的朱漆下少已经剥落,显然很久没有修饰,萧立难道竟贫至此?
龙飞两次敲门,都是没有反应。
这个庄院之内到底有多少人居住呢?
龙飞实在有些奇怪,正准备第三次敲门,那道门忽然在内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赫然就是昨夜那个老妇。她一身灰布衣裳,阳光下那张脸庞当然就没有夜灯光下那么恐怖。
龙飞并不奇怪,一笑。
那个老妇却是意外之极,一怔,道:“是你?”
龙飞笑应道:“老人家……”
老妇面色一沉,截口道:“你又来干什么?”
龙飞道:“这里是萧家庄?”
老妇瞪着龙飞,道:“是又怎样?”
龙飞道:“未知萧立萧老前辈可在家吗?”
老妇又是一怔,道:“你是来找我家主人?”
“正是。”
“你认识我家主人?”
“不认识。”
“那么你……”
“未知老人家又是萧家庄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菅家,你叫我白三娘好了。”
“岂敢。”龙飞始终一脸笑容,始终那么客气。
白三娘拉起的脸庞不觉松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得虽然是这样突然,但无论怎样看,都不怎样讨厌。
她警戒之心,却并未因此松懈,上下打量着龙飞,道:“既然不认识我家主人,怎么又走来找他?”
龙飞早已盘算好番说话,正准备回答,门内忽然响起洪钟似的一个声音:“是谁要找我?”
白三娘慌忙偏身让开。
一个金衣老人标枪也似站立在白三娘身后七尺院子中的花径上。
他的头发已经开始有些灰白,年纪即使没有六十,相信亦很接近,可是一点儿老态也没有。
他的身材魁梧手掌宽厚,熊腰,虎背,鹰鼻,狮口,眼似铜铃,眉如漆刷,每一部份,比一般人都大一些,站立在那儿,简直就像是一座铁塔。
龙飞目光一落,连随抱拳一揖:“可是萧立萧老前辈?”
金衣老人洪声道:“正是萧立。”
龙飞接道:“晚辈龙飞……”
萧立截口道:“一剑九飞环的那个龙飞?”
龙飞颔首,道:“正是。”
萧立上上下下打量了龙飞两遍,突然大笑道:“好,英雄出少年,真个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龙飞欠身道:“前辈过奖了。”
“凭你今日的声名,想不到竟还如此谦虚,怪不得江湖上的朋友一提到你,总是竖起大拇指,难得,难得!”萧立大笑不绝,猛可一声吆喝:“不交你这种朋友交那种朋友?快请进来,喝杯水酒!”
连来意都未问就请进去喝酒,这个萧立倒也豪爽得可以。
龙飞虽然有些意外,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豪爽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容易说话的。
龙飞连随应声:“恭敬不如从命。”随即举步跨进去。
那个白三娘在一旁乾瞪眼,却没有拦阻,待龙飞进来,又将门关上。
萧立即时吩咐道:“三娘,你快去给我们拿酒来,下酒的东西也莫要少了。”
白三娘应声正想退下,萧立又叫道:“且慢!”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经过玉郎的房间,叫他来大厅见我。”
“大少爷不在家。”
“那里去了?”
“这我可不知道,昨天他已经不在的了,今早我走遍庄院,都找他不着,到现在仍然未见他回来。”
“小畜牲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大胆,去那里也不留句话。”
“老爷找他有什么事情?”
“就是要小畜牲一会这位龙英雄,让他看看人家如何出息,他又如何没用。”
白三娘垂下头,不敢作声。
龙飞听在耳里,不禁有些诧异。
儿子是小畜牲,老子岂非是老畜牲?
以萧立的豪爽,应该就不会来这种谦虚,骂出那种话,对儿子必然就不大满意。
萧玉郎精于雕刻,有“魔手”之称,何以说没用?
萧立连随摆手,道:“既然不在,算了。”
语声一顿,回顾龙飞,道:“请!”当先转身走向那边大堂。
龙飞亦步亦趋。
前院并没有后院那么荒凉,最低限度,并没有长满野草,但两旁的花木,显然都已经很久没有修剪。
墙壁的白垩很多剥落,栏干支柱的朱漆也是。
这个萧家庄,萧条得就像是一张褪色的扇面。
尽管这样,仍然可以看得出规模绝不稍逊于隔壁的丁家庄。
大堂名符其实是一个大堂,四壁却一片空白,并下像丁家庄的大堂那样,满挂着书画。
看来这个萧立还是一个粗人。
不过这比起附庸风雅,不懂强装懂的那种人却是好得多了。
对门的那面照壁之前,放着一道奇高的屏风,后面白烟缭绕。
一股既不浓,又不淡的檀香气味充满了整个厅堂。
屏风的后面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龙飞目光一落,不由自主的生出这个念头。
素白的屏风之上,并没有画着什么,只见一片空白,主要的作用,似乎就在于将后面的东西屏起来。
萧立就招呼龙飞在这道屏风前面的那张八仙桌旁边坐下。
龙飞虽然很想绕到屏风后面一看究竟,结果还是坐在那里。
他没有忘记这是别人的地方。
在未得萧立同意之前,他又岂能够到处窥望?
萧立随即道:“你是从丁鹤那儿来的吧?”
龙飞颔首未答。萧立又问道:“丁鹤可好?”
“很好。”
“紫竺呢?”
“我还没有见到她。”
“不在家?”
“听说午后才回来。”
“你们的佳期相信很近了?”
龙飞实在想不到萧立竟然有此一问,怔住在当场。
萧立看在眼内,笑笑道:“不用瞒我,你们的婚事我早已知道。”
龙飞道:“哦?”
萧立笑接道:“为了你们的婚事,玉郎那个小畜牲还难过好一段日子。”
龙飞道:“哦!”
萧立道:“他难过也是自讨苦吃,这要怪,只能怪自己。”
一顿又说道:“虽然是自己儿子,我这个父亲还是要这样说。”
龙飞道:“听说玉郎兄精于雕刻,一双手出神入化,有『魔手』之称。”
萧立道:“事实是如此。”
龙飞道:“晚辈在雕刻这方面却是门外汉。”
萧立道:“这种雕虫小技要学固然容易,要精也不难。”
龙飞道:“无论如何,玉郎兄总算是有一技之长。”
萧立道:“而且附近好几间庙宇都重金礼聘他雕刻佛像。”
语声倏的一沉,道:“只可惜我的追命三枪,他却连半枪也练不好。”
龙飞奇怪道:“玉郎兄一双手既然是那么灵活,怎会练不好?”
萧立摇头道:“小畜牲生性柔弱,自幼不喜习武,强迫也强迫不来,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龙飞道:“原来如此。”
萧立道:“紫竺难道就没有跟你提过他?”
龙飞道:“从来也没有。”
萧立笑笑颔首,道:“由此可知,紫竺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龙飞笑笑不语。
萧立接着道:“他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龙飞道:“嗯。”
“不过感情这种束西非常奇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萧立好像有些感慨。“日久未必就会生情。”
龙飞不觉点头。
萧立又道:“我这个人虽然鲁莽,看人却是很少走眼,早在多年前我便已看出紫竺是绝对不会喜欢玉郎那种柔弱如女人,全无丈夫气概的男人的了,所以当他提出要娶紫竺的时候,也实在令我烦恼过一阵子。”
龙飞道:“为什么?”
萧立道:“你知道的了,丁鹤跟我是老朋友,凭我们的交情,要撮合这头亲事应该绝对不成问题,但是要两个性情格格下入的人勉强生活在一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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