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甚至不清楚那个怪人从棺材中搬了什么出来。
但他却已经能够肯定那幢庄院绝非紫竺居住的地方。
这附近一带他并不陌生。
可是紫竺住的地方亦不远,就在那幢庄院的隔壁。
龙飞又如何放心得下?
庄院的后门虚掩,一推即开,那个怪人抱着木美人闪身进内,门立即又在内关上。
龙飞这时候仍然在十余丈之外。
十余丈并不是一个很长的距离,那匹马虽则疲乏得很,仍然很快奔至。
龙飞将马勒住,目光在门上一停,转向那辆马车!
棺材还是在马车之上。
那副棺材无疑能够解决他心中的一个疑团。
只要他追上去,拉停马车,打开棺盖,就可以清楚知道棺底是否有暗格可以藏人。
可是那个怪人却能够解决他心中一切的疑团。
龙飞目光转回门上,“刷”地翻身下马。他掏出一力白巾,抹乾了脸庞与双手的汗水,拭乾剑柄,再暗运真气,在体内游走一周,才举步上前。
到他的右手按在门上之际,他全身都已在防备的状态之中,足以应付任何突然的袭击。
门仍然虚掩。没有袭击。
入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遍地长满了野草。
草长没胫,两旁的花木也不如多久没有修剪,参差不齐,黑暗之中,完全就不像是走在一个院子之内。
这莫非是一幢荒宅?
那个怪人难道就住在此处?
第三章 水月观音
龙飞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些妖魔鬼怪的恐怖传说。
传说中,那些妖魔鬼怪不少都是出现在这种地方,可是他并没有退缩。
他本来就下怎样相信那些传说,也从未见过什么魔鬼怪。
那个怪人或者就是第一个。
但无论如何,这个险他都要冒了。
秋风萧索。
雨依旧是烟也似。
院子虽则如此静寂,仍然听不到雨声,却可以感到雨的存在。
雨粉扑面生寒,龙飞没有理会。分开阻拦在前面花树枝叶,小心翼翼从中穿过。
没有灯光,周围一片阴暗。
再分开一丛枝叶,一座假山出现在龙飞的眼前。
假山之上黑黝黝的伏着一团东西。
龙飞一眼瞥见,脚步立即停下。
那团东西一动也不动。
龙飞也下劝,盯稳了那团东西。
黑暗中,彷佛亦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没有声响。
突然“悉索”一响。
是龙飞在移动脚步。
龙飞旁移三步,前进两步。
那团东西还是一动也不动的伏在假山之上。
龙飞再前进一步,虽则仍然未能够看清楚,但已经可以分辨得出伏在假山之上是一条壁虎。
那条壁虎昂首吐舌,竟然有七八尺长短。
壁虎又怎会有这样巨大。.龙飞不由得心头一寒,脚步却不停,继续向假山迫近,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四步,五步,六步“泼刺”一响,假山前面那丛花树猛可一分,一团黑黝黝的东西从中疾飞了出来,撞向龙飞的面门。
龙飞那颗心应声一跳,腰间长剑几乎同时出鞘!
剑光一闪,正从那团东西当中穿过。
“咿”一声鸦啼立即响起,紧接就是“噗噗”一阵羽翼拍击声!
是一支乌鸦!
那刹那,龙飞的视线已转回去那壁虎那边。
那条壁虎并没有乘机扑下袭击,甚至连半分似乎也没有移动过,保持原来那个姿势趴伏在假山之上。
龙飞心头一跳,长剑一振,那支乌鸦“哧”的脱出剑尖堕入草丛之内。
羽翼拍击声瞬息停下,龙飞的身形同时拔起,凌空三丈,一式“飞鸟投林”,斜向那座假山扑落。
剑未入鞘,而且蓄势待发,只要那条壁虎一发动攻势,就迎头痛击!
壁虎虽然并非一种凶毒的爬虫,但是那么巨大的一条壁虎,杀伤力必然厉害非常。
壁虎却全无反应。
龙飞飞鸟般落在那条壁虎之旁倏的出左手,按在那条壁虎的头上。
那条壁虎仍然没有反应。
这根本就是木雕的,也根本不是壁虎,是蜥蜴!
黑蜥蜴!
整条蜥蜴都髹成黑色。
雕工精绌,栩栩如生,黑夜中龙飞被唬住了。
武功有武功的路子,老江湖看人一举手一投足,往往就立即知道用的是那一派的武功。
正如画画的可以从笔法鉴别,雕刻亦应该可以从刀法鉴别出来。
龙飞对于雕刻虽然并没有什么认识,但眼望手触之下'奇+书+网',总觉得这条蜥蜴与那个木美人都是出于一个人的手底。
这条木蜥蜴放在这座假山之上到底有什么意思?
龙飞亦觉得奇怪,眼色倏的瞥见了灯光。
灯光微弱,凄迷在烟雨中,依稀仍然可以看得出乃是来自前面的一座小楼之内。
龙飞不假思索,纵身从假山上跃下,向小楼那边走去。
他脚步起落,比方才已经快了很多。但警戒之心,却反而加重。
前行两丈,是一道围墙,龙飞挨着围墙右行三丈,找到了一道月洞门。
过了那道月洞门,那座小楼就出现眼前。
小楼在一个独立的院子之中,正对着那道月洞门。
院子之内,亦是野草丛生,里面有一片竹林,西面种了好一些花树,入门附近除了花树之外,还有几株梧桐。
深院梧桐锁清秋。
龙飞却不知何故,竟感觉到初冬的寒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楼那边突然传来了三声猫叫。
咪呜!
猫叫声凌厉之极,有如鬼哭,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听来尤其恐怖。
龙飞毛骨悚然。
猫叫声未绝,楼东竹林倏的传来了一阵“悉索”声响,好像有人在走动。
龙飞的身形自然一缩,闪入一株梧桐树之后。
一条白色的人影,即时幽然从竹林中出来,向着小楼走去。
小楼中的灯光隔着糊纸透出来,淡薄而凄迷。
那个人浴在这种恺光之中,亦显得朦朦胧胧。
却几乎同时,小楼的房门在内打开,灯光从楼内射出,照亮了那个人的身子。
龙飞一瞥之下,瞠目结舌!
因为那人竟是作“观音”的装束!
水月观音!
观音是菩萨,本名观世音,唐时避太宗讳,略称观音,亦作观自在。
根据法华经上的记载是:“苦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是以名观世音。”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上亦有这样记载:“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又根据法华经普门品,观音曾示现三十三种化身,世俗遂本此,图书出杨柳,龙头,持经,圆光,白衣,鱼篮,琉璃,一叶……等等三十三种观音像。
水月观音正是其中之。
雨仍然那么迷濛,灯光照耀之下,既似雾,又像烟云。
门猝开,光陡亮,那个水月观音就像是突然在草丛之中现身。
更像是行云驾雾,方从天外飞来,是以那云雾尚未消散。
她手捧莲花,低头作观水片状,飘飘然走向那边门户。
那株莲花彷佛用白玉雕成,花一朵,叶两块,都是玉也似洁白,灯光下幽然生辉。
她的脸,她的手,头巾以至衣服,也像在散发着一种凄冷的幽光,整个人就像用白玉雕出来。
白玉本来是纯法的象征,观音大慈大悲,也原是一种善良的菩萨。
但那个水月观音给人的印象却是邪恶的感觉。
龙飞甚至感觉在那边飘动的不是一个菩萨,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妖气。
白衣飘飞,那个水月观音幽然飘进小楼之内。
小楼的门户旋即关闭。
龙飞连随从树后转出,藉着花树掩护,飞燕般疾向小楼那边掠去。
他本来是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何况他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奇怪的遭遇。
门右边有一个窗户。
龙飞燕子般落在窗前,狸猫似矮身欺至窗下,静听一会,才站起身子,以指沾了些口涎,在窗纸之上一点,点穿一个小洞。
一道光从窗洞射出来,射在龙飞的脸上。
龙飞右眼迎向光线,凑近窗洞,往内偷窥。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可是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贼祖宗,一切的动作都是如此纯熟自然。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那瞬间他彷佛着了魔似的,一切的动作完全不由自主。
小楼入门有一道珠帘。
珠帘的后面有一个精致的小厅子。
对门那幅墙壁的前面,放着一扇屏风,其上画着一幅非常奇怪的彩画。
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的怪物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翻腾在火焰之中,双手紧抱着一个赤裸的中年美妇。
那个中年美妇散发飞舞,有如一条条的黑蛇,她赤裸的身子如蛇一样纠缠着那个怪物的身子,面上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快乐。
她的头颅已裂开,鲜血脑髓狂涌,却不是往下流,乃是向上飞,箭一样投入那个怪物的嘴唇。
血红髓白,触目惊心!
那个怪物的脸庞竟然就是与龙飞今天遇到的那个怪人完全一样。
画工精细,神态活现,色彩的强烈的逼真,简直已到了极限,尤其是那些鲜血,那些脑髓,更逼真强烈得到了使人一见心寒的地步。
龙飞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幅昼,多看了几眼,仍不禁心寒起来。
这幅昼又岂止奇怪,而且妖异。
那个水月观音在这幅昼之前三尺盘膝坐下,头仍然低垂。
在她的身前有一张矮几,之上放着一张五弦古琴。
酷肖紫竺的那个木雕美人,赫然就放在琴几的左侧,斜靠着墙壁,面向着那个水月观音。
那个怪人却不见在内。
莫非他本来就是屏风上那幅画之中那物的精灵,一进来这座小楼,又隐入画里,继续吸吃那个美妇的血液脑髓。
龙飞正在盘算该采取什么行动,水月观音突然将那株莲花放下,双手往那张古琴按落,徐徐弹起来。
琴声琤琮,非常之悦耳,但细听之下,却不难发觉,与一般琴声有些不同。
非独有些不同,而且有些怪异,所弹的亦不是一般的曲调。
龙飞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曲调。
难道这并非人间的曲调?
龙飞倾耳静听,心里逐渐迷惘起来,不觉间,陷入忘我的境界。
一曲既终,水月观音幽然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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