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瞬间,小捕的神情变了,恍惚、吃惊、不敢置信、还有浓浓浓浓的委屈小小的身体都在颤抖着,另只手小心翼翼地抬起,伸到宋阳面前,仿佛想要去mō他的目光。
下一刻小捕忽然笑了:“是你。”
宋阳易容了,没人能认得他。可她认得,没道理可讲,她就是认得,她就是知道,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真的mō到了宋阳的目光。那样的幸福眼前的晦暗在刹那中崩碎,一切陡得明亮、炫目,谁照亮了这个世界呵。
小捕的笑容还来不及完全散开,积压在心底、把她整个人都彻底压垮的沉重担忧,就完全爆发开来小捕从chuáng上挣扎着爬起,双手死死缠住宋阳的脖子,再不肯丝毫放松,想在他耳边说些什么,只是所有的想念到了。中,全都变成哭声。
拼命压抑着在他耳边大哭,会吵得他头疼吧可哪又压抑得住。
小捕嘻啕大哭,毫不计较这样jī烈的情绪真的会要了自己的xìng命。
手上微微用力,压住脖颈间的大筋小捕很快昏厥在宋阳怀中,双臂却仍抱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抱了一会,宋阳把小捕放回榻上,顺势抹掉了自己的眼泪,转回头对任初榕道:“我开方、你抓药,现在就治病”说着,停顿片刻,他又轻声劝道:“你也别哭了,没事。”
一向稳重大方的承邻郡主,此刻也哭成了个泪娃娃。
宋阳与小捕重见红bō府的时候,燕国两路反贼的魁首,顾昭君与帛胖子,已经抵达南理北界,两个人都手下都已赶到,接应到各自的首领。
两个人各有事情要忙,一进大燕就会分道扬镰,道别之际,帛先生笑得客客气气:“顾老爷,您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看人的眼光那是决计不会有错的。”
对顾昭君而言,直到此刻与手下汇合,这一年多的“流亡,日子才算真正结束,心情着实不错,笑着应道:“论起看人,帛先生只有比我更强的份,不用客气了,你有话就直接说。”
“我们这些大狗小狗,闻闻嗅嗅还成,鼻子不算差,可眼睛就差远了。”帛先生一贯是要客气到底的:“顾老爷认识宋阳的时间长,
对他了解多,我就是想问问,您老怎么看我家姑爷?”
顾昭君双手揣在袖中,稍稍寻思了下:“骨勇。”
古时先贤,将天下勇士划分四等,最低等是“血勇”心中愤懑、
一怒拔刀泼命于仇,但怒火冲头时全无理智可言,有勇无谋,市井之中大把这样的人,匹夫之勇,只能敌一人,不入流:“气勇,更高一筹,能在发怒同时保持清醒,做出有效判断,不过“气。一消“勇。也就散了,鼓舞时能胜出,但终归勇气有限难以持文,校尉之勇,堪于一战,算是中品:“骨勇,再上一阶,常人中极为可贵,顾名思义,这份勇气是烙印在骨头中缛,不因气血而变,不因情势而变,长久之勇,无论因何而战,只要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真正上品,可做将帅大用。
至于最高品的“神勇。,代表的不再是勇气,而是境界了“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甚至勘“破世间万象,万物不萦于怀”简直是登云入圣,神仙心怀了。
宋阳只是凡夫俗子,猝然临之他大惊失sè,无故加之他马上翻脸,………,顾昭君说他骨勇,是极高的赞誉了。
平日里顾昭君少引经据典地说话,但是不说不代表他肚子里没货,挑起话头之后,他也来了兴致:“宋阳的两个仇人,燕国师、燕景泰,都是中土世上的极位者,和他们相比宋阳有什么?干脆就是一只蚂蚁。”
“差的这么多根本没法去报的仇,可你看宋阳,他灰心么?只要有机会他就“搬弄是非,、只要有可能他就猛追不放,穿针引线、筹谋忙碌…所有能用的人全被他使唤了、所有能耍的手段也一个不落,结果还真被他在燕子坪上伏击了国师、在睛城痛打了景泰。且不说燕子坪,帛先生仔细想想,就睛城大乱,你我都出力不少,可光凭着你、
我、李大家三个,这件事根本就连影子都mō不到。”
“燕子坪、九月八两场大戏血腥十足,结果全他娘的功亏一篑,国师剩着一口气逃了,景泰没随队出宫躲过一劫,两个天大的好机会啊,都这么从手边溜走了。我都想捶xiōng顿足指天骂地,可你再看宋阳他有一丝抱怨、失望的意思么?这才是最最关键,也是最最有趣的为什么不抱怨,不失望?”
“因为他就没把那两个人的身份放在心上!仇人就是仇人,仅此而已。他不觉得皇帝有什么不能杀、杀不了的。所以来日方长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有命就有战,活着就勇敢,这都不算骨勇、什么才能算作骨勇。”
“有个骨勇之人做仇敌,滋味可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有这样一个战友”顾昭君眼睛很亮、似笑非笑:“也算是福气。”
帛先生笑了这次不是寒暄虚伪,而是眯起眼睛,从眼到心,显出一份真真切切的笑意:“只要景泰不死,姑爷就没完没了?这可好得很了我还真有些担心,怕他只是少年气盛,一股劲过了就算了。另外,我还有个念头,想请您老给指点下。”
“谢门走狗平日里做的,都是些杀头的勾当我们这些大狗小狗自然不在乎什么,不过在我们上面,还有位五小姐。她的安危帛胖子可不敢稍有疏忽。但再怎么仔细只要她人在大燕,就永远脱不开危险前阵不久出事了么,幸亏姑爷及时赶到。由此,我最近在想,要是把小姐送到姑爷身边一是到了南理,比着大燕安全得多:二来,凭着姑爷的手段、本事,和他在南理的势力,照应小姐安全无虞。”
其实宋阳在南理,现在还谈不到“势力,二字,但帛胖子并不了解,他只知道去年夏天,宋阳在燕子坪搏杀了国师一行和一支南理马骑营,理所当然觉得“自家姑爷。在南理羽翼丰满、力倾一方。
帛先生和声细语,唠唠叨叨,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话太多的意思:“第三么,先不说十八年前的婚约现在还做不做得数,就我这双狗眼看着,觉得两个娃娃般配的很,让两个娃娃先处着看看,要是能成,可也算了却了谢大人、付大人生前的一个心愿不是。”
好一番罗嗦,鼻先生又恢复常态,对顾昭君点头哈腰地笑道:“我心里的主意,您老看,没什么不妥吧?“帛先生要把谢孜濯送到南理安身,这是谢门走狗自己的事情,又何必问顾昭君的意见?老顾的心思转得快,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帛胖子不是在向他征询什么,而是递过来一个信号,经过九月八前后、以及随后一年逃亡中的观察,帛胖子已经“接纳,了宋阳,谢门有意与付党联手。
顾昭君不算付党,但他和付党是真正的狼狈关系,闻言喜上眉梢,点头笑道:“没有不妥,哪里不妥,简直是天大的好事简直是天作之合!”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
两个人相顾大笑。
宋阳几乎都不记得这世上还有谢孜濯这么个人。他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小捕的病上。突然苏醒、认出心上人让小捕情绪jī动,宋阳及时出手让她昏厥过去,并未造成恶果。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宋阳把其他事情全都抛开,不曾离开红bō府半步,专心给小捕治病。所幸,她病得虽重,但解开心结的那个人已经到了,加之这一年里,宋阳得琥珀指点,用毒和用药的本事又猛涨一截,三天之后,小捕的眼睛就恢复了神采,躺在chuáng上笑眯眯地着看宋阳:“洗去吧洗去吧,看着别扭。”她指的是宋阳的易容。
最近朝中、府中都没什么事情,任初榕也始终守着妹妹,闻言立刻摇头:“不能洗去,否则成何体统。”
一个老头子郎中,因为病情寸步不离患者身旁,在南理还能说得过去:要是个青年才俊成天呆在公主〖房〗中,先别说外面会如何,就红bō府里的王妃、长辈们非得翻脸了不可。
“那我只看你眼睛,不看你脸。”心愿未遂可小捕依旧开心。
再过七天,不用再行针用药了,小捕已经病患尽去,只剩身体虚弱,尤其可喜的是,玄机公主又会觉得饿了,躺在chuáng上美滋滋地:“胃口火烧火燎的。”饿得十足难受但守在宋阳身边,怎么就那么开心,说什么都是欢喜的。
任初榕笑道:“我这就给你盛粥去。”
“想吃肉。”小捕可怜巴巴,说话时嘴巴都瘪了委屈的要命,大病初愈饮食要清淡,这些天里她光喝粥了。说完,还嫌不够似的,锲而不舍的重复:“想吃肉啊。”
任初榕望向宋阳,日光征询。宋阳点头:“那就配只鸡tuǐ吧。”
还不等郡主点头,小捕赶忙插口:“想吃兔子肉特别特别想吃。
宋阳笑了:“那就兔子tuǐ。”
小捕大喜兔子tuǐ比鸡tuǐ可大不少,不用问,肉也多得多。
可还不等任初榕转身去吩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很快有下人传报镇西王回来了。任初榕略显意外,前阵她接到传书,知道父王督军事毕,从西关返京,不过算下时间,比着正常赶路足足快了三天。
小捕平日里没心没肺根本没察觉不对劲,欢呼一声,顾不得身体还虚弱、更顾不得兔子tuǐ由三姐扶着一起去迎接父王。
出乎宋阳意料的,镇西王统帅西线兵马、常年身处前线军功卓越、
勇武之名冠绝南理却并非一个硕壮之人。长得瘦小枯干,五官还好但目光浑浊,完全没有威风可言,且一条tuǐ在战场上受过重创,走路一瘸一拐,带了几分可笑。若非王府相见,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堂堂西线大元帅,南理镇西王。
见爱女病情大大好转,镇西王喜形于sè,等他一开口,宋阳又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想不到,单凭老人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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