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盘菜会是什么味道?两个字:混乱。
‘尸体’现在的感觉便是如此,无边的混乱。完全不存一丝完整记忆,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从何而来、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更不知道如今身处哪里、自己又该去向何处。
而混乱感觉,带起的唯一情绪便是:戒备。
最本能的反应。
因为陌生,所以恐惧,他连自己都不熟悉,又怎么可能对周围一切都不存戒备?
所以在察觉又有数十蛮人靠近时,他提前离开了。不过当他潜伏在安全处、盯着蛮人动向的时候,心里还对自己的矫健身手惊讶不已……能提前察觉危机、动作还这么快?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杀手、特工、大侠?
杀手和大侠倒不难理解,可特工…特工是什么东西?脑里怎么会冒出这么个词儿?
‘尸体’简直问题不断,自然又想到了‘百度’,而‘百度’之后他又想到了一个昵称‘度娘’,便如‘特工’一样,他只是凭着类似本能的思维想到了这个词,却又想不起这两个字具体代表的意思。
由此,‘尸体’更混乱了。
虽然没了记忆让人恐惧、迷茫。但这并不影响正常的思考,尸体极目远望,偌大荒原除了眼前那一伙蛮人,就再没丝毫生气,凭着自己现在的状况,一个人乱走又哪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有什么事情都得先活下去再说,所以他远远地跟上了那群蛮人——至少目前为止。这是他活着离开荒原的唯一指望。
按照常理。想要在一片平坦、毫无遮掩的荒原上跟踪,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尸体’很快又发现了自己的新本事:目力精强。
当距离拉得足够远,对方就看不到自己,但他能清楚看到对方。他的目力要比着蛮人强上太多了。这一来跟踪就变成了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保持好距离就万事大吉了。
再就是爆发力了得,足下一用力,轻轻松松就冲出去很远。绝非正常人的步伐。
越走,‘尸体’就越能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心里一度美滋滋的,自己身手了得、是非常人,顺理成章的,有本事的人大都会有钱、有地位,‘尸体’想到他很可能是个大财主,笑得更开心了……可是好景不长。几个时辰之后,麻烦就来了。
一是累得不行了,所幸被他追踪的蛮人也告疲倦,停下脚步暂作修整,这让‘尸体’有了喘息的机会。不管爆发力如何凶猛,从昨夜跑到现在,他和蛮人走过的路程肯定是一样的。现在大家都累了,便说明彼此的体力差不多,‘尸体’也不见得又多强大。
再就是饿得不行了……肚皮造反了,全身上下都不听话,前面的蛮人随身带了干粮。可他这具尸体又怎么可能带着吃食?
‘尸体’躺在地上,百般无奈之际。打开了腰间的挎囊。
沙民善待死者,当然,他们不忌惮拿走死者的东西,不过一般都会看看这些东西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用处,如果有用就不用说了,若都是些无用之物,沙民会把它们留在亡人,一起埋葬入土。
挎囊里的东西在沙民眼中莫名其妙,‘尸体’得以将其保存。刚在行程中‘尸体’翻过挎囊,里面都是些瓶瓶罐罐,应该都是些药材,但没有半字标识,一时也分不清它们的用途,另外还有针囊、小刀和一双古怪的鳞皮手套。
现在再次打开挎囊,挑挑拣拣片刻,最终他选出了一只瓷瓶,里面有五颗指肚大小的红色药丸,闻上去香气扑鼻……‘尸体’不知道它的名称、想不起它的药效,可是很奇怪的,他就是知道这个药丸应该能吃、能解饱。
残存于脑海中、只能算作是‘惯性’的思维,和失去记忆后的理智心思较量片刻,‘尸体’试探着吞下了一枚药丸,果然,很快就精神大振,肚虽然没有吃饱的感觉,但明明白白就是不饿了。
‘尸体’欢喜之下琢磨了一阵,决定以后就把这种神仙药叫做‘不饿’。
随后几天里,都在奔跑与追踪中度过,‘尸体’算过不饿的效力,一枚差不多能管用一天,药丸数量稀少坚持不了太久,他只好省吃俭用,不到饿得实在难受时就忍住不去吃,直到第七天黄昏时分,蛮人终于回归大队,与此同时,白音族的队伍也进入了‘尸体’的视线。
近十万人的全族迁徙,在加上诸多辎重、家当,队伍的规模何其惊人,浩浩荡荡,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首尾。
‘尸体’不敢靠得太近,和先前的追踪一样,与蛮人的大队保持住距离,同时放慢脚步缓缓地跟住了他们。天色将晚,白音停止前进就地扎营,支起帐篷点燃篝火,然后远处的‘尸体’就急了……他看见肉了。
沙民开始生火做饭,有人拖出队伍里带着的黄羊,宰杀洗净后架在火堆上灼烤,不知是耳力太惊人还是心理作用使然,‘尸体’甚至都能听到金黄油脂从羊肉中渗出、滴落火堆的兹兹细响。
看蛮人烤肉着急,看蛮人吃肉更着急,‘尸体’一个劲的攥拳头,所幸脑还没昏,现在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安心等待,等到深夜时他们入睡有机会靠近,就盼着他们胃口别那么好。好歹剩下点羊肉给自己……
也许是为了庆祝勇士归来,今天晚餐异常丰富,瓷娃娃和班大人也跟着沾光,和沙民一起吃了一顿好肉,其间班大人悄无声息地把一小罐劣酒藏到了衣袍下,然后对瓷娃娃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也不怕油腻。趁着沙民没注意,把一大条烤熟的羊肉塞进了袖里…老头偷酒了,她就负责‘准备’下酒菜。
要说起来,等到三更半夜、和班大人喝酒闲聊,算是谢孜濯在这段时间里最好的消遣了。
吃过晚饭一老一小回到自己的暂住之处。刚把酒肉放下,忽然又沙民赶来传话,沙王有急事,着他们两人立刻赶去相见。
班大人和瓷娃娃对望一眼。神色中都有些纳闷,想不通沙王为什么要找他俩,班大人还问了几句,传话的沙民也不知沙王有什么事情,只是一个劲地催促他们赶快过去。
找人的时候火急火燎,可是把人找来后,沙王又不急着见他俩了,让班、谢两人在帐外等候。沙王则在帐中和族里的大祭司商议着什么。
行军时的营帐自然和家园中的住处不能相比,现在沙王是真正住在帐篷里,帐下并无地宫。
也是因为平时里沙民都住地下‘居屋’,帐篷对他们而言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屋顶,无论工艺还是质量,都和牧民的帐篷没法比,隔音的效果尤其差劲。所以沙王和大祭司说话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等在外面的班大人和谢孜濯,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谢孜濯无所谓的,反正听到了也听不懂,不过她注意到。班大人听得很认真。她有些纳闷,轻声问道:“你听得懂?在说什么?”
古时沙民与犬戎先祖共享一片草原。在语言上,如果按照宋阳前生的说法,就是‘同一语系’,彼此间通用语极多,且语法也几乎一样,如果会其中一种语言,很快就能学会另一种。班大人精通犬戎语,又和沙民相处了不短的时间,现在已经能听懂些沙民交谈了。
班大人顾不得解释什么,用力一挥手示意瓷娃娃不可打扰自己。
很快,班大人好像听到了什么重点,神情蓦地复杂起来,既有惊愕、骇然,也有一份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狂喜,激动情绪下,他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仿佛木雕泥塑似的,呆立当堂一动不动。
里面的谈话声不停,又听了片刻,老头就发了失心疯,全不顾沙王的命令,一头冲进了王帐,他的动作太大,以至帐篷的皮门帘都被他直接踩掉了。
门帘缠在两脚之间,班大人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摔在沙王和大祭司跟前,几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谢孜濯赶忙跑过去扶他,不料还不等她上前,班大人就爬了起来,并非站起,而是跪在地上,口中用蛮话大声说着什么。
一段话说完,班大人忽然开始砰砰磕头,对着沙王磕头!
虽然不是石板地面,但这一段荒原土质坚硬,没磕几下老人家的额头上就已经鲜血淋漓。
瓷娃娃完全被他惊呆了,倒是沙王反应得更快些,伸手把班大人扶了起来,口中说了几句蛮话,老头听过之后,表情中先前的担心和惶急不再,变成了欣慰、释然,另外还有些懊恼和郁闷。
……
回到住处时,天边半月斜挑。
谢孜濯找沙民要来些布条和止血生肌的古怪草药,亲手给班大人处理伤口,她第一次给别人包扎,歪歪斜斜地,裹得很难看。等忙活完了,又转身去给老头倒了碗水,同时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阳的尸体被人偷走了。”
瓷娃娃忽然抬头,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班大人摇头道:“莫着急,待我慢慢说。”
黄昏时白音武士缉拿着奸细返回,见到沙王后桑普也不再隐瞒,把实情和盘托出。沙王自然吃惊不小,当即请大祭司来商量此事,同时也把谢孜濯和班大人喊来,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在帐外班大人听得清清楚楚,沙王和大祭司说被埋葬入土的年轻汉人还活着,老头又哪会不知道‘那个年轻汉人’是谁!
班大人刚说到这里。咕咚一声,瓷娃娃摔坐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分不清她是想哭还是要笑,手中捧着的满满一碗水,早都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班大人笑了,不用等瓷娃娃再确认。他就点头道:“没错。宋阳没死。”
瓷娃娃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归于平静,认真道:“您继续说。”说着,双手撑地重新站了起来,可刚刚起身到一半。两只大大的眸忽然向上一翻,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晕倒在地。
班大人挺无奈的表情,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去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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