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娃娃却不得闲,继续去研究她的军务,与旁人不同的,深夜时她觉得自己的脑筋更加清楚,宋阳不去劝阻,就坐在一旁静静相配,这两晚都是如此,反正以他的修为和体质,行功一个大周天,足以补回几个晚上不睡觉。
而这一次,当夜深人静时,瓷娃娃忽然问他:“苏杭还会回来么?”声音很轻,瓷娃娃未抬头,目光仍注视在巨大的地图上。
对那位明日山庄的主人,于一品擂后当着千万燕人面前、朗声告诉景泰‘我喜欢宋阳’的苏杭,谢孜濯早有耳闻了,只是和小捕、初榕她们一样,以前她从不去问。
宋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哦。”瓷娃娃应了一声,沉默片刻,抬头望向宋阳:“我也喜欢你。”
……
再三天过去,沙民大营中终于有了动静,一道道军令流水一般从王帐中传出,铿锵号角响彻天地,战士们装束整齐赶到集合地点,与之前迟迟不动兵截然相反的,待真正开拔的命令传下,所有人的行动迅速,每一支集结完毕的队伍都立刻启程,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一支支沙民雄兵从大营各处游弋而出,不断汇聚,最终凝聚成浩浩洪流,刀锋映射阳光、旌旗翻卷寒风,向着远方急行而去。
不久之后大军四周狂沙飞舞,掩住了战士们的身形。
离营远征的却不止青壮,无数老人与硕壮女子也另外编成多支队伍,赶沙前进。事先宋阳没去问过,但凭着他的心思,不难想到这些老人与女子都是‘疑兵’,他们的出征不为杀敌,只求能迷惑狼卒哨探。
另外宋阳一行人也分成了两队,他和罗冠一起编入先锋,当真去做了一个阵前卒,龙雀以杀悟道,而这天下又有什么样的杀戮能比得战场冲阵来得更残忍、更激烈?这是他的修行,虽然危险,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过。
对于此事旁人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唯独瓷娃娃不阻拦,宋阳想要去做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挡,虽然她远比着旁人更担心。所幸还有罗冠护在他身边,现在大宗师已经恢复如初,经过一次假死后宋阳的战力也突飞猛进,两人彼此配合,普通凶险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至于其他人全部随白音王和瓷娃娃所在的中军前进,谢门走狗自不用说,他们要守护自家小姐;南荣、小婉等人本意是要和宋阳同行,但战场凶险,凭着她们的本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是拖累,是以留在中军了。
宋阳随军前行,虽然是元帅白音王贵宾、所有沙民的恩人,但也没搞出什么特殊待遇,和沙民军卒同吃同睡,甚至在负重上比着旁人还要更多许多,罗冠也和他差不多,但大宗师背了一只长弓,还是显出了和沙卒的区别。
行军途中,罗冠对宋阳笑道:“有时候我真有些分不清,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一个偏荒小镇里走出来的小仵作敢对燕顶、景泰下手,算是狂妄得没边了,谁要敢说他有自知之明,罗冠非伸手大耳瓜子扇那个说话的人不可;
可要说宋阳没有自知之明…哪个男子不想指挥千军万马决胜沙场,这一战从头到尾宋阳都不闻不问,就高高兴兴来做了个大头兵。
宋阳明白大宗师的意思,呵呵一笑:“两码事,放到一起就扯不清了,单说打仗的话……我也没想太多,到现在根本就不把它当成一场仗了。”
“那你把它当做什么?”罗冠纳闷追问。
“杀人呗。”宋阳实话实说。
罗冠先是愣了下,跟着说:“妖星的名头,还真不冤枉你。”说完,想了想大宗师又笑道:“还真是个好兵!”,最后他又一拍宋阳肩膀,好像鼓励似的:“多杀,又能精进!”
只管杀人、不想打仗这码事,什么战略、战术之类都是元帅和将军们的事情,宋阳根本不去费那个脑子。
二十余天就能走出的荒原,他们绕来绕去、走了差不多四十天,而再之后便是大大小小接踵而至、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了。
有时是独自迎敌,有时是配合友军,有时候面对优势敌人苦战不退,有时对逃散的敌军却收兵不追,而宋阳也真就始终不曾去问过主官一句‘为何如此’,常春侯坚决服从军令,闻号而进、闻鼓则战、闻金便撤……
不知不觉里时节悄悄变化,从初冬至深冬再到初春……南理的春天来了,北地草原上却依旧大雪蒙蒙、寒风凛冽。宋阳自己也数不清他究竟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但只要置身战场,他便化身狂魔,专心杀人!
最初所在的那支沙民先锋早就消磨殆尽,宋阳和罗冠随着战友一起混编入其他队伍,到现在已经换过四五支旗号了。
这其间宋阳也曾参与过几场规模巨大的战意,即便以他的惊人目力,也远不足望传整座战场,他也不去看,在他眼里只有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狼卒。而这种裹含了几万甚至十几万战士投入的会战结束后,短时间内他都不知道自家大军究竟是赢是输,唯一能确定的仅仅是自己和罗冠还活着吧。
甚至到了现在,宋阳都不知道沙民大军究竟有没有和回鹘儿取得联系、更不清楚战势于己方到底是有利还是不利,他了解的事情不比身边任何一个沙族战士更多……
今天白天又打过了一仗,鏖战良久狼卒溃败,沙族没有追赶,而是原地扎营休整,晚饭后宋阳也不怕地面冰冷,头枕双手躺在雪地上,口中哼着个小吊仰望夜空。
罗冠走到近前,笑道:“心情还挺好。”
宋阳应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罗冠纳闷:“什么日子?”
“二月十九,回鹘王驾与南理公主和亲大喜之日,”宋阳长长呼出口闷气:“这个时候,我差不多该入洞房了吧。”
只是个初定的吉日,错过了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好久不见,宋阳真的很有些想念了。
……
第九十六章 国难
第九十六章国难
罗冠不知道该说点啥,不过转念一想这么无聊的事情,根本犯不着自己这个大宗师去说啥,甩了下袖子转身走开了,任宋阳躺在地上自己发呆。~~但还不等他走远,忽然由沙卒赶来报信,说是有访客到来,现在已经抵达军营。
宋阳略显诧异,暂时也没多问,翻身跃起与罗冠一起向外走去。他们才刚走过半途,访客就迎头而来,为首之人昂首tǐngxiōng龙骧虎步,正是沙民大军统帅白音王,在他身后紧跟着瓷娃娃、帛夫人、南荣小婉等众多同伴,另外在外面负责‘信兵’、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曾lù面的帛先生也在队伍中。
突然间大群朋友都来了,指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宋阳快步迎上:“怎了?”
帛先生抢上半步,一反平时的罗嗦唠叨,直接应道:“一是柴措答塔宫中叛luàn,大活佛博结丧命,如今密宗已经找到了新的转世灵童。”
宋阳吓了一跳,一家的皇帝说死就死了,让他如何能不惊讶,帛先生的声音不停:“另一件事,吐蕃重兵进击东南,冒犯南理。”
宋阳眯了下眼睛:“什么样的阵势?”
帛先生声音低沉,并未直接回答宋阳的问题:“大活佛死后不久,柴措答塔传告天下,弑君大案已经查明,逆贼暗中与南理勾结……”
话没说完,宋阳的脸sè就微微一变。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全不了解,但至少能明白,柴措答塔这道昭告一传出,南理就成了所有吐蕃人的‘杀父大仇’,这次吐蕃进兵南理,也再不会像以往那般只是小打小闹的sāo扰一番了事,而是不死不休的大战!
除非杀进凤凰城、彻底摧毁南理皇廷,否则吐蕃人岂肯善罢甘休。
这一战亡国灭种,南理国难当头。
宋阳一行都在北地深处,全副心思都投入回鹘、犬戎和沙民的三方会战之中,消息闭塞,全不知外面的情形,帛先生的消息还是从回鹘方面传过来的。谢mén走狗在前线‘信兵’,不久前终于有了重大突破:成功与回鹘人建立了联系。
消息非同小可,帛先生亲自赶回呈报,而他的信道初建,只能直接和中军谢孜濯联系,没办法直接找到宋阳,不得以下小小兜了个圈子,由此大家也都一起跟了来。
西线战事镇西王首当其冲,而前线开战、老父再度挂帅出征,筱拂和初榕的心情可想而知,再说封邑虽然远离边疆暂时不会受到战火bō及,但这个时候家里非得有一棵主心骨不可,无论如何宋阳都要立刻赶回去了。
“回鹘大可汗也传了几句话过来,大概的意思是南理是他的兄弟之盟,你家的事情他一定会管,但眼前的情势……他要南理务必坚持上一段时间,只要这里的战事完结,他立刻转头去对付吐蕃。”帛先生道。
宋阳一笑,先莫说真正出兵,日出东方身为大可汗,敢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便足够了,而且南理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南理人自己的。
帛先生继续说道:“我随你一起回去,高原那条路走不了了,我们从犬戎去大燕,前半程小心些,只要进入燕境,后面就全不用担心了。”
这个时候白音王大步上前:“我来送行的,待你打完吐蕃番狗、我杀掉犬戎狼子,大家再见面喝酒。”说着他张开双臂重重给了宋阳一个熊抱,随即又有些讪讪地笑道:“另外…还有个事情想要求你,你这趟回去…能不能请谢小姐暂时留在军中?”
宋阳不知道的,谢孜濯追随中军参与军策指定,越来越进入角sè,给沙民的帮助也越来越大,毕竟瓷娃娃在家时熟读兵策,心思也足够透彻。
除此此外她还有一重极出sè特质:冷静。
她的颜sè只为宋阳绽放,其他所有事情她都看得很清淡,掌兵时更是如此,只问成败不理生死,于她而言打仗就是一道题,她全神投入也只是为了解开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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