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无鱼同行的还有一人,漂亮和尚施萧晓。引荐过后两人坐定,无鱼对云顶道:“若伤势许可、方便的话请师兄动用心眼,帮我看一看这个晚辈。”
“心眼与身体无关,不存不便。”云顶应了一句,随即转目望向施萧晓,仔细打量着他,而伴随‘心眼’,云顶的神情也不断变化……先是一惊,他在施萧晓的印堂中看出一道‘佛顶纹’,这便是说,此子当为群僧领袖、佛门中的在世法尊;吃惊过后便是疑『惑』,他看得出,施萧晓取执着而舍佛陀,现在都不能算是禅宗的僧侣了;再过一阵云又顶释然而笑,想通了大概的关窍,连和尚都不是的人,如何能成为一方的禅宗之主?这其中自然会有些‘人为’设计。
无鱼问道:“师兄觉得如何?”
对于‘转世尊者’的设计,云顶无意追究;对无鱼师太准备欺瞒南理佛徒的做法,云顶更不会去评论,他为了能传道布教,违心来燕子坪抓人何尝不是罪过,活佛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批评旁人,只是淡淡回应:“无艳禅师当得重任,盼能将禅宗发扬光大。”
方才云顶的心眼识人,神情接连三变,施萧晓都看在了眼中,闻言微笑应道:“大师看出我是假的了。”无鱼接口道:“燕国师盛景统领大燕禅宗,他又是真是假呢?身份无论真假,行事只问善恶。”老尼姑故意提及燕顶,但活佛并没任何表示,好像棵枯树似的坐在那里,目光低垂。
无鱼也无所谓,说起了正题:“师兄希望广开道场,传教信徒,这世上真正能添大力相助的,不外三个人,最得力的那个自然是大活佛博结。不过大活佛是高原至尊,要顾及自己的地位、照顾自家的门脉,师兄请他来助域宗传教…说是‘与虎谋皮’稍嫌夸张,但‘虎口夺食’大概不会错的,即便大活佛慷慨,他的助力到底也是有限,域宗或许能得暂时好转,可休想能真正发扬光大。”
“第二位能帮到师兄之人,当属大燕国师盛景。”说着,无鱼『露』出一个讥诮笑容:“据我所知,这位盛景禅师心怀大志,做了大燕佛主仍嫌不够,还要把南理的佛家也一并夺去,说不定中土天下都是他眼中禁脔。他不会助人只会养狗。养狗咬人,养狗吃肉。”
无鱼所说之事,云顶当然完全明白,但他没法办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历代师长辛苦开创的大好佛宗就此断了根脉,过往时他甚至都打定主意,收录门徒时,不动用‘心眼’去苛刻选拔,只要信徒之中有个天资能说得过去之人,他就将其收录门下,好歹让域宗还有个传人,可即便放低了要求,他仍找不到堪教弟子……不得已中,他应承下了那桩‘买卖’,到燕子坪抓人来换布道的机会,多招信徒以求传承衣钵
“第三位能助师兄之人,就是你眼前无艳。短则两月,长则半年,他便不再是无艳和尚,而是优波额黎尊者转世,南理佛徒中的法尊……”说道这里,无鱼稍作停顿,跟着加重了语气:“我们会助师兄布道,助域宗传教。”
施萧晓适时开口,并不刻意夸大,只是实话实说:“中土各地,唯南理佛学禅说传承最久,佛家弟子平时清宁散漫,但虔诚之心比着吐蕃、大燕的佛徒犹有过之,待尊者转世,必承万众归心之势。活佛之事,我当以全力相助,不敢妄语从此域宗发扬光大,但是在南理境内,让域宗落地生根还是有把握的。”
一座小国的全力相助,和两个大国的敷衍了事,究竟哪个更好?这笔账不难算。
‘门宗传承’,算得上是云顶活佛唯一的心结了,他又何尝不明白,出家人不该有太多执念,万事顺其自然,可这道心结就是绕不开,不止耽误了修行,甚至为此来到异乡行罪恶事,心结都隐隐有了变成心魔的迹象。
现在听到无鱼、无艳两人的提议,活佛如何能不动心。
无鱼继续道:“封邑之中将建妙香吉祥地,既是优波额黎尊者转世修行之处,也是南理佛家圣地,师兄若不嫌弃,域宗在南理的第一座当场,会建在妙香吉祥地中。”在圣地中建域宗道场,足见诚意与重视了。
云顶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目光又恢复平静:“你们助我传教,要我助你们做什么事情??”
无鱼全不讲究出家人的庄严,努嘴耸肩膀,女娃娃的样子:“这不是买卖,不用多虑。”
云顶又问:“平白帮忙?为何帮我?”
“为什么不帮你呢?”施萧晓笑了:“我学识浅薄,对域宗不甚了解,不过看你的为人,不难得知域宗的出『色』之处。何况,我帮你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告诉大伙域宗很好,不妨多多了解,若有缘可认真修持…第一不骗人,第二不费力,又能帮你大忙,何乐不为。”
云顶摇头:“域宗若真在南理扎根,不会影响禅宗么?不会影响转世优波额黎尊者的威望么?”
施萧晓笑容更盛:“我不是大活佛博结,不会去想王座永固;我没有燕国师盛景的野心,不会把出家僧侣当做夺天下的战刀。我这个转世尊者没想过‘传宗接代’,充其量做它几年、十几年,所为的最重一重原因,是不让南理之佛开口传燕顶之声。另外再就是巩固南理军心民心,不因燕国强势而气馁,不为盛景妖言所『迷』『惑』。施萧晓的目的,和相助活佛之事全无冲突的…若有朝一日,域宗能在南理开枝散叶,施萧晓与有荣焉。”
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道理说过,无鱼和无艳也不在多费唇舌,起身告辞。反正云顶伤得重,最近一段时间哪也去不了,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琢磨,何况就算云顶痛快答应了,无鱼对这位活佛也得有好一番试探,确定他是否真正可信,来日方长,大家都需要点时间。
……
昨天夜里承郃回家后就传下命令,云顶活佛来封邑抓人的事情,不得传书告知宋阳。任初榕怕宋阳知道老巢被人侵袭会恼羞成怒,说不定又要干出什么危险事。毕竟,云顶这次没能得手,封邑被搅了个人仰马翻,但也只是『乱』了一阵,谈不上什么影响。
是以宋阳全不了解家中之事,在燕都睛城过得逍遥自在,白天四处游览,偶尔去到‘工地’上看看,放火的事情全不用宋阳去『操』心什么,甚至最初几天过后,连瞎子侏儒这对搭档都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大小事情都由付党顾家谢门走狗骨干照顾了。
基本每天晚饭后宋阳都会去一趟,去和各家反贼的首脑商量第二次火烧燕宫,可是眼下的事情就这么一桩,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全无新意,到了后来干脆变成了说笑闲聊,每到这个时候,帛夫人那个多嘴手下齐尚都会抖擞精神,静候常春侯大驾光临。
等再离开漏霜阁、返回客栈之后,就是吃神仙果子的时候了……这些天里,任小捕的气『色』不是一般的好,不过后来她听宋阳无意提起,李明玑虽然不会琥珀双修秘法如何修炼,但她知道这门秘法会让女人娇艳如花,任小捕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娇艳如花’,再到漏霜阁的时候生怕被李红衣看穿自己双修,说什么也不肯洗去易容了。
而到达睛城之后,宋阳的情绪变化比着以前也稍显激烈了些,白天里开开心心的,看不出什么,但午夜梦回时就有了些异常……宋阳自幼得『药』酒洗炼,身体被调理得极好,他可以接连数日不眠不休,没事的时候,该睡觉一定能睡得着;小捕则不然,‘双修’刚刚开始不久,常常精神兴奋躺在床上难以入寐,每到这样的时候,她就会翻过身面对宋阳,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心上人。
由此,小捕也发觉,宋阳常常会在熟睡中『露』出笑意,不知梦见了什么高兴事,甚至有一两回他都笑出了声音。等到转天醒来时小捕问他为何发笑,他却记不起来。后来有一回,小捕又在三更半夜见到他笑,赶忙用力摇醒他,公主殿下眸子亮晶晶的,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小仵作,笑什么呢?”
美梦被打断,但也记住了那件好事,宋阳喜上眉梢:“梦见燕皇宫烧得那个旺啊!”小捕大乐,侯爷被深夜惊醒,精神旺盛,自然免不了再请公主吃一次神仙果子。
但是也有一次,小捕看到宋阳在睡梦之中,忽然留下了几滴眼泪,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帕子,可那几滴眼泪已经落在枕头上,消失不见了。小捕没敢推醒他,更不去问他为何伤人,只是躺在黑暗中,小心地猜测着原因,同时暗忖着:无妨的,等明早醒来,他便会忘了梦见的什么。
可不知不觉里,小捕的眼圈也红了。看到宋阳落泪,她就是想哭,没道理地想哭……
景泰皇帝三九大庆,是自一品擂惨败之后,燕国最隆重的一桩庆典了,睛城之中从普通刑捕到禁军大将,全都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疏忽。天随人愿,最近也一直太平无事,看来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上上大燕的。而相比之下,准备同天举办盛典、庆祝新皇登基的南理凤凰城,就不那么太平了……短短几天之内,城中接连发生了三桩血案:
先是城中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慕容老大,夜中出行遭遇刺客,一行十余人全都横死当场,慕容老大最惨,被人割去了头颅,慕容小婉又痛又气以至失了神,竟然跑到大荐福寺,在慈悲佛祖面前立下血腥誓言,必将仇人碎尸万段;
可谁也没想到,三天后,大荐福寺竟也遭了毒手,一夜之间阖寺僧侣都中毒暴毙,与慕容老大相似的,这次也有头颅丢失,不过是两颗…一是主持方丈无羡大师;另则是主殿上供奉的佛祖头颅!一举杀死众多僧人不说,竟然连佛祖的头都敢割,足见凶手的疯狂狠辣了;
再三天后,又有血案发生,但这次官府封锁了消息,坊间只知道死的是一位高官大员,同样被割掉了头颅,但具体是谁还不得而知……
接连三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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