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医经上的道理,初登高原双面飞红,是心肺受重压的反应,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瓷娃娃身体太弱,之前就连病兆都无法显现,一路走来始终脸sè苍白,这就好像有淤血吐不出要比着呕血还要更严重一样的道理,经过宋阳的调理,至少她的心火能发散出来了、至少比着原来好了许多。
笑了一阵,宋阳道:“现在是无妨,不过你的身体,还是不能在高原上久待,要尽快离开。”
瓷娃娃点点头:“正好南火撤军,我随你一起走。”
宋阳闻言大是奇怪,瓷娃娃来了之后就一觉睡了下去,这其间她没和任何人接触,又怎么会知道撤军消息,当即脱口问道:“你怎会知道?”
不过话问出口,宋阳自己就反应过来,燕军秘密集结的消息都是人家谢mén走狗通知南理的,既然知道南理北境紧张,凭着谢孜濯的心思,自然能猜到南火准备撤军。
见宋阳能明白,瓷娃娃也就不去解释什么,而两人间的话题也就此转到了现今中土的luàn局上来。
“草原上,燕兵最终还是打赢了狼卒,燕北的祸患基本消弭,犬戎一时半会是威胁不到他们了。”谢孜濯轻轻开口:“中土luàn成这个样子,至少有大半的原因要着落在景泰和燕顶身上,现在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去luàn中求胜?在得知燕兵大破狼卒后,我猜了三场战事、三场景泰要打的仗,如今验证了一项,另外两个猜测还要再等等看才会有结果。”
宋阳饶有兴趣:“说来听。”
“燕军会打上高原,不是为征服吐蕃,而是为了重创回鹘的远征军。如今放眼中土,有资格与景泰争雄的就只剩下大可汗这一家了,燕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回鹘做大,只待时机一到他们便要动手的。但是在和回鹘开战之前,燕应该会尽量先做好另两件事:剿灭谭归德一部叛军,平息内患;拿下回鹘在南方的盟友,出兵毁掉南理。”
瓷娃娃稍稍加重了语气,又把刚才的话总结一遍:“景泰的三场大战:攻谭帅平内luàn、侵南理绝后患,最后便是争雄回鹘、逐鹿中土。”
这个nv子,或许是天生就继承父亲的锐利眼光,又在相府中长大,耳濡目染从付丞相处学到了看待事情时的正确角度,她手中又握有大把的情报资源,再加上她那份平静冷漠的心思,所以的目光很不错,尤其于审时度势一项。
燕皇帝的三个打算,瓷娃娃的三个猜测,如今已经真证得到证实的是燕军即将攻击南理。
宋阳还没听够,又问瓷娃娃:“能不能仔细说说?”
“你想听我便说。”瓷娃娃的笑容清清:“不过…其实也真没什么可值得仔细去说的。燕人准备攻打南理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不用啰嗦;景泰想要剿灭谭归德,皇帝打逆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关键在于,燕人如何能找到叛军的藏身之处和燕军准备如何打这一仗。我已经请帛先生传书谭归德,要他小心防范,哪怕是我猜错了,这样的luàn局里小心些总不会错的;另则,我们谢mén走狗已经开始做事了,去找北方燕军有无可疑动向,不过只凭以前的那些手段不够,帛先生打算动一动他的宝贝须子,事情正在进行中,暂时还没结果。”
说到这里,瓷娃娃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气,谢mén走狗的实力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谢胖子身后还另有旧党隐于朝堂,这么多年过去,有些被景泰抓了出来、有些在权力争斗中败下阵来、有些干脆老死病死,但也有人仍在静静蛰伏,他们才是帛先生最宝贵的须子、才是谢mén走狗真正的力量所在。
谭归德的叛军对谢mén走狗意义重大,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支武装的,所以帛先生这次要动一动须子了。
“另外就是回鹘的事情了,景泰随时都可能打上高原,这算不得秘密,”瓷娃娃继续道:“但景泰什么时候才会发动雄兵,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不止我们,怕是就连景泰自己现在也还没有个准确的定议,总之,他在等时机…等番兵对回鹘军队最大程度的消弭。这件事我也和大可汗说过了,他会小心的。”
不是传书,是亲**代,瓷娃娃来找宋阳的行程是先从沙民营地进入回鹘,再自回鹘折转向南踏上高原。
大可汗虽然没有御驾亲征、带着士兵一起杀入吐蕃,但也没在国都皇宫内中享清福,他在回鹘的西关坐镇,瓷娃娃路过那里时自然要去打个招呼,见面时她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奉上,请在高原驰骋的回鹘大军务必要重视东侧燕军的动向。
回鹘国内也有高人,大可汗身边不乏贤才相助,就算瓷娃娃不去提醒他们也会留意,但再如何小心、再怎么‘留意’,也只能是燕军先动、回鹘再加以应对,终归是被动的。想要掌握主动还得靠情报,这件差事自然有落到谢mén走狗身上了。
于亲于仇,谢mén走狗帮回鹘都是义不容辞之事,瓷娃娃答应大可汗会关注燕国西疆中集结的大军,但是也明言在先,不保证能事先探到什么的,就算有宝贝须子,也不可能样样事情都能探到。
现在回鹘已经放缓了进攻的速度,稳扎稳打保存实力。
事情说完,瓷娃娃把宋阳的手拉过来、放到她蜷起的膝盖上,然后把下颌垫了上去,舒舒服服的样子。
对宋阳,瓷娃娃一向都很有信心,不过这份信任和小捕那种以为宋阳什么都行、能包打天下的盲目崇拜不同,她知道宋阳的本领在哪里,也知道他做不好的事情是什么,刚刚讲过的那些‘大势’就是宋阳的弱项,而宋阳做事的时候,一般来说也不需要太了解这些‘背景’,想得越多,对他的束缚就越大。
瓷娃娃不是想给宋阳补课,她只是喜欢和宋阳说话,和他有些话题,和他唠唠叨叨,总是很愉快的。
可是这一次,一向不太关心大环境的宋阳却听得很入神,瓷娃娃收声之后他又思索一阵,再开口时暂时岔开了话题:“燕国攻打南理的事情,你怎么看?”
“死定了。”瓷娃娃想也不想,直接给出答案:“看上去南理出路就在于尽量坚持,坚持到景泰想要对付回鹘大军的那个‘时机’出现。在景泰眼中,南理与回鹘孰轻孰重,哪个才是他真正的强敌,再简单不过的判断了,他不会因为和南理的战事未停就放过打击回鹘的大好机会。到那时大燕会在高原、南理两面作战,由此南理的压力也会就此缓解一些……可是就凭南理现在的情形,坚持得到那个时候么?怕是折桥关一开打,用不了一两个月凤凰城就发不出阵亡抚恤、调不出重战恩赏,没钱少粮,仗还怎么打,又何谈坚持?所以南理死定了。”
“就算南理真能坚持到回鹘和大燕开战,也是没用的。两座强国在高原上一打起来,南理的压力就会减轻?只是想当然吧……就这么说吧,景泰是想在与回鹘开战前先把谭归德和南理两个麻烦解决掉,可是当对付回鹘的时机出现,就算燕还没能解决掉这两个麻烦,景泰也无所谓的,莫说两线作战,就算再加上谭归德,大燕三面开战,凭着他的国力也完全能负担的起。所以南理仍是死定了。”
谭归德的力量和犬戎对大燕的威胁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南理的现状更不用说,所以这两线的战事对景泰而言,并不会牵扯太多的jīng力,能提前解决掉最好,如果没能及时铲除掉这两家,对大燕来说不过是后面的战事会更吃力些,但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说起南理未来的战事,自然要提到高原上的南火,瓷娃娃并不隐瞒,也不怕打击宋阳:“前面说过的道理,打仗不止靠人,还得靠钱,你带回去了几万兵,同时也带回去了几万张嘴,朝廷又得多开出几万份军饷。不是凤凰城不想养你们,是南理根本养不起你们,现在你在高原上横冲直撞,今天抢了藩主明天抢了富翁,自给自足逍遥痛快,等你回到南理,难道还能抢自家百姓么?再说,就算你敢抢,也抢不到什么的,在银钱这一重上,南理就快垮了。”
“也不止南理,要是被景泰找到了藏身之地,谭归德就凭着手上那几万人,一样坚持不了太久;还有回鹘,虽也强大,可是比起大燕终归差了个档次,没有了吐蕃和犬戎的牵制,凭着回鹘自己对抗燕国凶多吉少…总之燕国现在稳稳占了上风,至少现在我还看不出有什么扭转乾坤的机会。”瓷娃娃耸起了肩膀,但表情上、目光里并无颓丧,只是就事论事。
宋阳明白她的xìng子,但仍忍不住玩笑道:“看你一点不着急,真不觉得你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谢孜濯摇头一笑:“不过我想要的是景泰和燕顶的人头,这与大燕是不是能统一中土不相干的。有你帮我,我不担心的。”
宋阳笑了笑,他也没有灰心的意思,不过不再说话,又开始低头思索起来,不知在想什么事情,瓷娃娃不打扰,就从一旁静静望着他……
好半晌过去,宋阳才重新抬起头,目光里还有些hún沌,显然他还没能想出结果,暂时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帮瓷娃娃问过脉象,确定她的身子暂时无碍、哄着她睡下后便起身离开。
回到中军帐内,宋阳传出了一道军令,着南火暂停撤退的诸般准备。此令一出诸将尽数纳闷,面对金马等人的询问,宋阳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请大伙给他两天功夫,容他仔细想一些事情。
宋阳是头领,大伙也不再多问,反正撤军的事情也不怕耽误这两天。
转过天来,宋阳还没能做出个决断时,两道来自大燕的重要消息同时被送到帛先生处,一个是大好消息,宝贝须子发挥大用,探到了真正的机密军情:攻入犬戎的燕军主力正悄然回撤,长戈所指正是谭归德的老巢。瓷娃娃的第二重猜测得以落实,景泰探到了谭逆的所在,秘密调运草原上的远征军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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