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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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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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珏觉得容博十分合适。
  于是她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算计了一下他。
  他并不知情。
  确认怀孕之后她立刻辞职并且搬家,换掉手机号,从此消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
  茫茫人海,她没有机会也没有打算再遇见他。
  产前培训班里,许多许多的准妈妈,都是由丈夫陪着去上课,只有她一个人是独来独往,培训班里的准妈妈们都小心翼翼的并不敢多问,只跟她谈起腹中的胎儿。她微笑,像所有即将做母亲的人一样,幸福而平和。
  怀孕八个月后腿脚开始水肿,只能穿拖鞋,每餐饭量惊人,永远在下午四点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天她突然想吃海胆饭,就想着那间餐厅的海胆饭,馋得要命,只好立刻开车去吃。
  她太大意了,一时竟忘记那间餐厅起初是容博带她去的。
  遇见容博的时候她正吃得痛快,海胆饭又辣又鲜,她吃得酣畅淋漓,根本没有留心到身侧走过的人。
  谁知那人突然停下,又几步走了回来。
  有巨大的阴影,遮住天花板上的柔和光线,她抬头看见容博,她知道自己这时的样子并不漂亮,因为长胖了三十斤,连胳膊都几乎肿了,脸也圆圆像包子,而且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斑。自从怀孕后她就不再化妆,连粉饼都不再用,素面朝天,头发也只随便扎成马尾,照镜子时她几乎都已经不认得自己,可是没想到他会一眼把她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虚,做贼心虚这回事原来是真有的。可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微笑:〃是你?〃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异,只过了几秒钟,他似乎也镇定下来,问:〃你一个人吗?〃
  她依旧微笑:〃是啊,我饿了,所以一个人跑出来吃点东西。〃
  他问她:〃预产期是几月?〃
  她说:〃十月,我先生说可以给孩子取个乳名叫国庆。〃
  其实预产期是在八月底,但她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孩子却在肚皮里动了动,踢她。
  他说:〃还没有恭喜你结婚。〃
  话说的很客气,从前他们的交谈没有这样吃力,也许是因为她多少有点心虚的缘故,而他又有点不太自然,其实他是风度极佳的人。
  她叫过侍者结帐,他很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并且问:〃你自己开车来的?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很想拒绝,但找不出正当的理由。
  在路上他很沉默,并未问起她为何不告而别。他的电话响起来,他说了声对不起,将车先停到一旁然后接电话。晨珏无所事事,只得从后视镜里端详他,他瘦了一点点,也许是因为她长太胖了的缘故,所以觉得这世上的人都瘦,而她挺着大肚子,已经习惯了像恐龙一样大摇大摆,占据太多空间。
  接完电话他继续开车,一直将她送到,并且替她停到车位里,她在心里想,是不是得再搬一次家。
  但已经这样不方便,她实在没精力再搬一次家,每天除了吃,就只想睡觉。
  孩子比预产期提前半个月降生,是个男孩,折腾她整整六个小时,真的是筋疲力尽,当助产士把孩子抱给她看时,她亲吻那红彤彤的小脸,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
  再次遇见容博的时候,她正抱着小海从急诊室出来,她心急如焚抱着孩子要去取药,匆匆走出来,结果遇见容博。
  他是到医院来探望病人,遇见她与小海,不由十分意外。
  两个人还是伫足交谈,他问:〃是小孩子不舒服吗?〃
  她没来得及答话,手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把小海接过去,让她接手机,她十分感激,也来不及道谢。电话是助理打来,公司最近是多事之秋,合伙人与她意见相左,许多事情令她头痛无比,她耐心已经快消磨殆尽,只能尽量的安排:〃我三个钟头后回公司。〃
  匆匆挂断电话,又接过孩子,向他道谢。他问:〃怎么你一个人带孩子来医院?〃
  她说:〃家里的保姆请假回安徽老家去了,真是越忙越添乱。〃
  他替她拿处方,并且去取药,小海不肯打针,哇哇大哭。她耐心哄着孩子,最后还是他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给小海玩,才算哄得他没有哭了。总算打完了针,她重重松了口气,又向他道谢,这才抱了孩子离开。
  小海伏在她的肩头,小脑袋一直昂着,她只惦记着公司的事情,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步履匆匆的穿过走廊。
  一直快走完走廊了,小海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童音清脆响亮,整条走廊的人都不由望过来,她本能的回头,却看见容博站在原来的地方,他竟然还没有走,正站在那里望着她们,听到孩子的叫声,他似乎一震。
  〃爸爸!〃
  小海又叫了一声,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她心头一震,抱着孩子加快脚步,小海在她身上扭:〃要爸爸。〃
  她从来没有教过孩子〃爸爸〃这个词,也许是保姆教的,可是家里连容博的照片都没有一张,她也从来没在孩子面前提过容博这个人,她不知道孩子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只觉得心慌气短,连步子都乱了。孩子却带了哭音:〃爸爸!要爸爸!〃
  她几乎是逃到车上去的,刚刚启动了车子,容博已经追上来,〃砰〃一声两手已经撑在她车前盖上,拦住了车子。刚才走得太快,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隔着挡风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也在喘息。他的目光犀利而森冷,她下意识抱过孩子,紧紧的拥在怀中。
  他终于拉开车门,声音还算镇定:〃你下来。〃
  小海在她怀里探出头,像只无辜的(又鸟)雏,而她就像是护雏的母(又鸟),全身的羽毛都已经竖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他终于失态,咆哮:〃那你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母子两个都吓坏了,她本能的身子一缩,孩子哇一声哭了。停车场里有人在往这边张望,他用手按在额头上,过了几秒钟终于冷静下来:〃对不起。〃
  小海还在哭,乌溜溜的眼睛湿润润的,小嘴扁扁,望着他。
  他一直觉得不对头,从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不对头。总觉得这孩子眼神很特别,目光像是软软的,可以一直让人软到心坎里去。他并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今天一看到这孩子就觉得心软。起初只是觉得大约是这孩子实在长得可爱,可是后来看着晨珏抱他走,他竟然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孩子伏在晨珏肩头,眼巴巴一直望着他,那小模样可怜到了极点,他形容不上来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只觉得仿佛是牵肠挂肚,他眼睁睁看着孩子,孩子也眼巴巴一直看着他,一直渐渐的远了,快要走得看不见了,谁知孩子竟然突然会叫〃爸爸!〃
  那一声仿佛一道电光,劈开沉寂的黑暗,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一闪,他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是茫然还是惊觉,只是一口气追上来,当隔着挡风玻璃,看到她惊惶失措的表情,他突然明白,自己猜对了。
  花园里种着郁金香与英国玫瑰,在绿丝绒似的草坪上,形成大团大团绚丽的颜色,从一扇扇乳白色的落地长窗望出去,像是一幅水彩画,明亮而愉悦。
  容博微微有些失神。
  有亲切温柔的声音叫他的字:〃博予。〃
  除了最亲密的几位长辈,很少有人会叫他的字。他回过头来,微笑:〃妈。〃
  容夫人在家穿得十分闲适,颈中只系了一把珠链,珠光圆润,叫容博想起小时候,母亲有一条项链断掉,珠子滚在地毯上,到处都是,他帮忙一颗颗捡起来,装进盒子里。
  圆而凉,在掌心里。
  容夫人微笑:〃你这阵子像是有心事。〃
  〃公司的事情有一点忙。〃
  容夫人长久的凝视他:〃是么?〃
  他没有作声。
  〃你父亲明天从香港回来,如果有时间,安排岑小姐与我们见个面,方便吗?〃
  容博觉得有些意外,但仍旧没有作声。
  〃有人偶然两次遇见你带同一个孩子吃饭,还有人上周见到你买了不少玩具。〃容夫人闲适的往牛奶中加红茶:〃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们说?我与你父亲,似乎并不是不开明的家长。〃
  容博终于说:〃事情比较复杂。〃
  容夫人有疑惑的表情。
  〃她坚持不让我打扰到她与孩子的生活。〃
  〃你难道没有向她求婚?〃
  〃我很有诚意,但她拒绝。〃
  容夫人微微意外:〃为什么?〃
  〃她只是看中了我……她也不是看中了我,她就是看中我这个人。〃容博第一次觉得自己难以表达:〃或许是我犯了错误,令她误会我想得到监护权,其实我只是觉得应该承担责任,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应该承担道义与法律上的责任。可是她十分反感与抗拒,我们没有办法协商。〃
  容夫人缓缓的放下茶杯:〃那是容家的孩子,而且是长房长孙。〃
  容博终于叹了口气:〃妈,您当年毕业于剑桥圣三一学院。〃
  〃但我是中国人,我们家是中国家庭。〃容夫人十分不以为然:〃你父亲十分震怒,我不认为你可以逃避他的责罚。〃
  容博想到不怒自威的容之余就头皮发麻,容家家教严格,虽然百年来数世子弟皆从西式教育,但仍有所谓家法。阮正东就总是笑话他:〃就数你们家规矩最大,哪像我们家老头,想打就打,打完就算。令尊每次动手之前,还让你背家训,打完还得背。〃
  家法是藤制的软鞭,容博仿佛已经听到鞭子击在空中忽忽虚响,这次是大错,父亲没可能手下留情。
  没想到他以三十高龄,还得吃这样一顿家法。
  〃再去和岑小姐沟通一下,我们想见见孩子,她应该能理解吧。〃
  容博觉得非常头痛,因为很难联络上岑晨珏,她的秘书永远说她在开会,手机也关机。
  他认为她非常有可能再次逃掉,就从他的眼皮底下。
  他下定决心,在她公寓楼前一直等到午夜,终于等到她回家。
  她从车上下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公文包,只得用手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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